第36章
19號，T市排名第一的工程學院。
看着錢青稞和那副校長離開，陳老頭心裏是一萬個放心不下，這些讀書人說話可是一點都不客氣，就怕青稞在這裏受委屈。
“你們好，我叫錢青稞。”錢青稞在副校長的介紹下來到學校圖書館和那些職工們打招呼。
“這位錢青稞同志以後就是咱們這裏的副館長，剛來第一天，對這裏的事還不太熟悉，大家幫助一下。”副校長進一步介紹道。
“副館長？她？”
“聽說是個鄉下人，不過呢，現在有了咱們T市的戶口，農轉非了。”
“這麽厲害？她肯定學識不錯。”
“切，聽說這次給T市建廠做各種投資的商人是她親戚，那些商人給T市做投資立了大功，所以要求把這人弄到咱們大學來。”
“哦~敢情是靠關系進來的啊，啧啧。”
……
對于錢青稞一空降就是副館長，其他人議論紛紛，待一打聽到錢青稞并沒有什麽真才實學以後，這些人對錢青稞沒有什麽好臉色。
等副校長一走，幾個來當臨時工的工農兵大學生故意大聲嚷嚷，“關系戶也要從小職工做起啊，怎麽一來就當上副館長了？”
錢青稞向來霸道慣了，可看不慣有人比自己更霸道，一拍桌子指着他們幾個工農兵大學生的鼻子罵，“我錢青稞是做大事的，讓我和你們一樣做這些插書的小事？你也配？”
“呸，狐假虎威，大學生都不是還來圖書館這種地方，豈不是玷污了這裏？”辦公室主任罵道。
“诶，你說對了，我就是因為文化不高才想來這裏看書學習的，要不然我才看不上你們這個破學校呢，”錢青稞挑了個最好的椅子坐了上去，“吶，我是副館長，你們這些人都得聽我的，現在，給我去拿幾本書過來看，對了，再給我拿本新華字典認字。”
“噗~”那些職工紛紛捂着嘴笑，這個新來的副館長竟然連字也認不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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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為了整錢青稞，故意拿了幾本高深的文學書，錢青稞看着看着就困了，用書蓋在臉上坐在椅子上呼呼睡大覺。
後來被人叫醒以後，錢青稞一臉不耐煩，“什麽事？”
“你不去工作？”一個50歲左右的大爺笑道，“而且這裏也不是你該坐的地兒，就沒人提醒你？”
其他人在外面紛紛等着看好戲。
“為什麽這裏不是我坐的地兒？你知道我是誰嗎？”錢青稞故意咳嗽一聲，指指自己胸口的牌子，“我可是這裏新來的副館長。”
“哦，原來你就是那個新來的小姑娘，”大爺笑道，“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嗯……你胸口沒牌子，所以你是臨時工，”錢青稞笑話他，“大爺，這麽大年紀了還抛頭露面來當臨時工，你兒女也太不孝順了。”
大爺：“………”
他兒子是知識分子，現在在首都的一所大學當教授，女兒更是有才，出國學習去了，這叫不孝順？
頭一次見到錢青稞這種嚣張欠揍的女同志，大爺沒好氣道：“起來！現在正是讀書工作的好時候，像你這樣癱坐在椅子上像什麽話！”
“你叫我起來我就起？我是副館長！沒人可以命令我！”錢青稞氣得一把把書本重新蓋在自己臉上準備繼續睡，大夏天的，這裏就只有一臺電風扇吹着，她什麽工作也不想做。
大爺重新把錢青稞臉上的那本書給拿走，“我是館長！現在可以命令你了嗎？”
“館長？”錢青稞哦了一聲，“館長又怎麽了，館長也不能命令我，陳爺爺說了，我最多聽聽校長的話，其他人都不用放在眼裏。”
“不巧，我是本校的校長，暫時兼任圖書館館長一職。”大爺臉色已經很難看了，那些市裏的領導把這麽一個賴皮的女同志放在自己學校，簡直是豈有此理！
嘿嘿，外面那些看好戲的人都覺得錢青稞今天要被罵了。
“你是校長？”錢青稞稍微坐端正了些。
“下來。”校長讓她從椅子上下來。
“憑什麽？”
“這是我的座椅，你的在那邊。”校長盡量控制自己的音量，免得吓哭這個剛來的女同志。
“不是，”錢青稞打量這校長幾秒鐘後不停地搖頭，“你這個校長做得太不稱職了，辦公室這麽多把椅子，最好最舒服的這把就是給你坐？你們大學是教書育人的地方，這不擺明了告訴學生你這個校長高人一等？既然是教書育人的地方，又為什麽要分三六九等呢？”
校長：“………”
他想說什麽來着，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反駁錢青稞。
其他看好戲的人：“……”
懵了幾秒後，那些人馬上反應過來反駁道：“職位有高低，照你這麽說你也不用當什麽副館長了，直接當臨時工不就行了？”
“可是，”錢青稞拿出自己早上剛看的一本書，“這書上寫着，人無貴賤之分吶，所以這最舒服的椅子憑什麽就是校長的？”
看看那本書，這些人後悔沒給錢青稞拿上幾本數學書讓她讀。
“那照你這麽說，最舒服的椅子憑什麽就是你坐？”
“因為我來的時候這把椅子沒人坐啊，所以我坐了。”錢青稞得意地仰着頭，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裏。
一直沒說話的校長一拍額頭，覺得自己糊塗，又覺得錢青稞點醒了他。
“說得對，說得對啊。”校長不停嘟囔着這兩句話，自己走出了辦公室。
下工後，錢青稞離開了學校——拖着那把最舒服的座椅離開了學校。
“無恥！”圖書館的館長助理在背後大罵錢青稞。
“喲，青稞，怎麽還拖着把椅子出來了？”讓陳潮生開着轎車來接青稞，陳老頭笑呵呵地把椅子捆在了車後頭。
“陳爺爺，這把椅子坐着真舒服，那校長真會享福，”錢青稞給陳爺爺看自己手上的幾道傷口，“我這傷口還疼着呢，那些人竟然想讓我搬書。”
“那可不行！醫生說了你這手上的傷口不能裂開。”陳潮生擔心地往後頭看。
“我當然知道啦，所以我沒有幹活，再說了，我是副館長，不應該做搬書插書這種小事，我是做大事的嘛。”
見青稞臉上并沒有不開心的神色，陳老頭放心了，“我就怕那些知識份子說話太刻薄欺負你，現在看你工作這麽開心，爺爺就放心了。”
“陳爺爺你別擔心，說起來那些主任的學歷還沒魏從景高呢，就說圖書館那幾個工農兵大學生吧，我偷偷打聽了，就是一個初中學歷，只不過從公社裏選出來了呗，能比我強多少啊，還知識分子呢，切，放心吧陳爺爺，只有我瞧不上他們的份。”
“我的學歷也高。”陳潮生突然插上一句，因為錢青稞剛才提起了魏從景他有些吃醋。
“行行行，你們學歷都高。”錢青稞撇嘴。
第一次在城裏工作的錢青稞覺得風光無限，特地跑去老鐘所在的國營飯店炫耀。
“骨頭湯，青稞啊，喝這東西對傷口好。”
“爸，她傷到的又不是骨頭，就是點皮肉傷而已。”鐘綿想把骨頭湯端走，因為自己老爹肯定是自己出錢出票給結賬，不會讓青稞出一分錢。
錢青稞看着自己胳膊不停給鐘叔訴苦，“醫生說不會留疤，幸好不是燙傷，要不然我就要像魏從景那樣躺在醫院裏換藥了。鐘叔，雖然不是燙傷，可是特別疼，我昨天晚上都疼哭了。天氣又熱，一熱我這傷口就更疼。”
錢青稞一抱怨，鐘叔看着那手臂上包紮的傷口就心疼，“我去隔壁那些賣冰棍的地方給你拿些冰塊來，用冰塊壓一壓。”
啧，鐘綿十分看不慣錢青稞的嬌氣樣，“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這點小傷口都喊疼？從景那小子在醫院換藥都沒喊疼呢。”
“要不我拿刀在你手上割幾個口子你看疼不疼？”錢青稞翻了個白眼，本來就是很疼啊，她又沒說謊。
“就沒見過你這種吃不了苦的女人，你看依依，以前救魏從景的時候被砸成重傷也沒喊疼更沒哭，誰像你似的，”鐘綿十分看不慣，“哎，剛出生時就像個醜猴子哇哇直哭，現在這麽大把年紀了，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你說誰像醜猴子？姓鐘的你有本事再說一次！”
“當然是你咯，你出生時就是這麽醜，這麽醜。”鐘綿做鬼臉氣她。
錢青稞氣得拿起茶杯潑他一臉茶水，鐘綿捏住她手腕，“哈哈，你看你手能動還能打人，我就說一點事也沒有，你喊疼肯定都是裝的。”
“你這臭小子！”鐘叔抱着冰塊過來，用手拿着冰棍敲鐘綿，“昨天受的傷，怎麽可能今天就不疼了？”
果然，鐘綿看到錢小地主疼得扭曲了一張臉，吓得趕緊松開。
“沒事沒事啊，給你拿冰塊摁一摁。”鐘叔拿冰塊放在傷口周圍摁一摁，青稞覺得舒服多了。
“爸，可別把傷口弄濕了，會發炎的。”
“廢話，這還用得着你說？”鐘叔把冰棍給青稞吃，“青稞，你知道從景那小子為什麽傷得這麽嚴重嗎？”
“不知道，”青稞搖頭，“他運氣不好吧，那些爆竹偏偏就炸到他手上了。”
鐘綿把飯店收拾幹淨以後提着吃的去制片廠找魏從景，“我從飯店裏偷偷帶出來的大棒骨，怎麽樣，夠意思吧。”
單手啃上大棒骨，魏從景滿意地點點頭，“太久沒吃肉了，這味兒真不錯。”
“哎，你也是命不好，這麽重的傷廠裏也不說讓你休息休息？”
“廠裏就我一個人英語說得來，有很多事還得我多費心想着，幸好這次只是手受傷，不會太耽誤工作。”魏從景幾口吃完了棒骨上的肉，還有些沒吃夠。
“真可憐，”鐘綿搖搖頭笑話他，“你看錢家那小地主多好，就那麽一點傷口到處說到處訴苦，那個陳老頭子肉啊魚啊的給她進補，我爸也是自己花錢炖骨頭湯炖肉湯給她喝，真是同人不同命。”
一想到錢青稞到處“诶喲喊疼”的樣，魏從景也覺得好笑，“她确實怕疼。”
“疼個鬼，傷得沒你一半重。”鐘綿鄙視道。
兩人正說着，外面突然很多人突然腳步匆匆地經過。
“怎麽了？”魏從景趕緊出去打聽。
“車間又出事了，這次是個小演員，摔斷了腿。”
“小柒？”魏從景心髒猛地跳了一下，反應過來以後趕緊沖去藝術處那邊。
“哎呀副科長，不是您女兒，是另一個小演員。”那人拉住魏從景，讓他在辦公室先休息，別去搗亂了。
“魏從景你聽說了嗎，有個小女孩不小心摔下來腿斷了，已經送去醫院。”林師傅過來和魏從景商量，這兩天廠裏不好的事真是一件接一件。
鐘綿不懂這些，只是疑惑，“現在人出事了，是不是電影要推遲了？”
“哪能推遲啊，王副處長現在在醫院躺着咱們電影今天也照樣拍，不能因為這些事就擾亂進度。”
制片廠裏其實他們這些人私底下也有些合不來的，就比如副廠長現在也派出了一隊人馬去外景拍戰争片去了，私底下大家也較着勁呢。更何況電影《T市的故事》這次是T市政府要求拍的，要求體現T市人民樂于助人的美好精神，要求體現T市的美好一面，更是要求盡快完工，總不能拖到人小女孩幾個月後從醫院出院。
“所以要重新選小演員了。”鐘綿聽明白了。
“從景，”章依依突然推門進來，“林師傅，鐘綿。”
林師傅笑着打個招呼就出去了，鐘綿也不想當電燈泡，溜了出去。
“從景，你們是不是要重新再選個小演員繼續拍？”
“嗯，不過這事不歸我負責。”魏從景已經猜到章依依要說什麽了。
“從景，剛才我二媽和甜甜正好來看我拍戲，剛才見那個小女孩受傷了，二媽提議說讓甜甜替補上，我覺得甜甜還不錯，而且她以前在你們制片廠演過幾部電影，大家都熟悉了，要不你去和馬處長提一提？”
“依依，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歡靠關系——”
“不是靠關系，”章依依挽着魏從景的手笑道，“就是推薦一下嘛，甜甜是我的妹妹，也是你的小妹妹，她是有演技的還是劇團的小職工，完全夠格的。”
坐下仔細考慮了一會兒，魏從景無奈道：“先說好，我只是提一提，選不選她我做不了主。”
“嗯嗯，我保證就這一次。”章依依笑着抱了魏從景一下，然後出去和二媽她們說這個好消息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