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二天錢青稞早早地去和校長請假。
“錢青稞，你要是不想做這個副館長了，你可以直接說。”校長看不慣這麽喜歡偷懶的人。
“校長，我這次真的不是偷懶。”
“那你請假到底是為了什麽？”
錢青稞別別扭扭地說不出話，她是要去錄歌，可她覺得唱歌這事太上不了臺面了，所以不想說出來，只是想偷偷把歌錄了拿到錢就好。
“反正我不是偷懶。”錢青稞趕緊溜了，氣得校長在身後直拍桌子。
“魏從景，你自己說的，只要我錄了就給我兩百塊。”錢青稞坐上出租車來到制片廠，生怕魏從景反悔。
幾個月的工錢啊，忍痛拿出一疊錢，魏從景塞在她手上，“趕緊的，去試一試。”
等錢青稞進了錄音棚，林師傅好奇道：“你幹嘛非得讓她去錄歌？還自己倒貼錢，她一個樂譜都看不懂的人，能唱出什麽好聽的歌來？”
“老林，你這麽閑？不去拍戲？”魏從景反問道。他無意間聽到錢青稞在公社哼了那麽一次後，就想着以錢青稞的條件來唱歌絕對不錯，既然錢青稞有這個條件，魏從景覺得應該讓她試一試，說不定就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路，總比一天到晚浪費時間要好。大好的青春，應該做适合自己的事，而不是躲在圖書館天天在那偷懶拿工錢，這樣下去，人都會廢掉。
“你這小子，脾氣太古怪了，有的人就喜歡吃喝玩樂喜歡堕落，你為什麽要糾正別人？”林師傅覺得魏從景喜歡管閑事。
“這說明魏從景關心錢青稞同志。”另一個師傅突然冒出來調侃魏從景，話中有話。
“別說是青稞了，就算是任何一個人我都會這麽做。”魏從景緊張地看着錄音棚裏面，馬處長和幾個職工正在給錢青稞講解什麽。
不一會兒，馬處長摔了東西走出來質問魏從景，“她連樂譜都看不懂，唱什麽唱？”
“馬處，以前民國舞廳裏那些唱歌很出名的人照樣不懂什麽樂譜，不照樣紅透了家喻戶曉？”魏從景讓他先聽聽錢青稞唱歌了再說。
“可是她不肯開口，說只能有一個人在場，說到底，那女同志還看不起唱歌這種事。”馬處長心煩氣躁地再次推門進去，這次就當給魏從景一個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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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其他人趕了出去，馬處長幹脆一個音符一個音符的教。
“有趣，”錢青稞笑着在腦子裏過了一遍，然後開口哼了出來。
拿着紙張的馬處楞在原地，這女同志，音色之華美，聽起來就是一種享受，剛才還心煩氣躁的郁悶一下子消散，“你唱過戲曲嗎？”
“你才是戲子呢！”對這方面太敏感的錢青稞立馬跳了起來大罵。
“奇怪，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罵人的聲音也挺好聽的。”馬處長搖搖頭，感慨差點就錯過了這麽一個好苗子。
“變态！”錢青稞氣得摔門出去。
馬處長出門把魏從景拉了進來，“錢家這小地主太不錯了，就她了，這段時間讓她來錄音棚好好磨煉一番，等電影出來她這幾首歌估計也能出來。”
“真的行？”魏從景沒想到馬處這麽快就決定了，“她音色确實好，但是我擔心她沒練過所以唱歌沒感情。”
“她太行了，我告訴你啊魏從景，她唱歌最絕的一點不僅是她的音色，是她能将感情自然地誕生在歌曲裏面，而不是那些成熟的歌手強行将感情融入到歌曲中。我是藝術處的，這方面我比你懂，就她了。”
“老馬，你說實話，能給她多少報酬？”
“你不是給了她兩百？”
“我那兩百就只夠她今天來一次的，你剛剛把她氣走了，要是想讓她再過來錄歌，那是另外的價錢。”魏從景無奈道。
“按照咱們廠的規格，最多也就給她三百，不能再多了，你看我們以往請那些文工團的，最多也就是這個價了。”馬處長琢磨道。
魏從景算了算，廠裏給三百，自己是沒錢再貼了，剩下的錢他還得準備和章依依結婚用，認真想了想，他幹脆去找鐘叔。
鐘叔友情贊助了兩百，“我幾個月的工錢了，這是給青稞的，從景啊，你可別私吞了。”
魏從景嘆氣，他真的不是這種人。
陳潮生笑話魏從景太窮，出了三千，陳老頭不願意讓青稞做唱歌的行當，硬是一分錢沒出。
拿着三千五去找錢青稞，前一秒死都不願意去唱歌的錢青稞抱着一疊錢對魏從景笑得很是開心，“這是你們廠裏給我的？”
“嗯，馬處長覺得你很合适，想讓你錄三首歌給這次《T市的故事》。”
“媽媽，你要這麽多錢有什麽用？”小柒想要票，想要很多很多買肉買糖的票，或者是買收音機和手表的券也行啊。
“小柒，陳爺爺身體不好，堅持不了多久了，等陳爺爺不在了，咱們娘兒倆說不定又要回到以前孤苦無依的日子去，所以啊，媽媽現在要開始攢錢。”錢青稞抱着女兒一起數錢，享受這種快樂的日子。
見她也會開始做長遠打算了，魏從景很欣慰，“這麽些年了，你總算有了些進步。”
他們離婚的時候錢青稞還像個長不大的頑劣孩子呢。
“那當然，我是錢家的繼承人，要替錢家光宗耀祖的，當然得進步。”
魏從景懶得搭理這些話，只是強調道：“你現在在大學工作，工作很清閑，除了錄歌，沒事的時候就去和那些大學生交流一下，學些東西。大好青年，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偷懶睡覺上。”
“你怎麽知道我在偷懶睡覺？”錢青稞有些心虛。
“總之，和那些成績好的大學生多學習學習，另外，你們學校也有外國教授來參觀交流，你沒事的時候多和他們學習英語，以後肯定有用得到的時候。”
“嗯。”錢青稞聽進去了。
“媽媽，你懂事了。”數着錢的小柒突然擡頭看向媽媽。
魏從景噗嗤一笑，錢青稞擰着小柒的臉蛋兒假裝生氣道：“我有在圖書館看書，也明白道理的，你把媽媽當什麽了？”
小柒撒嬌一笑，抱着向媽媽求饒，“媽媽不僅懂事了，還會賺錢了，媽媽最棒。”
“那是。”錢青稞滿足了。
和陳爺爺陳叔叔鐘叔他們給的錢不同，錢青稞認為這是靠自己的能力掙來的，心裏別提多開心了。
有人歡喜有人愁，錢青稞拿到了這次電影歌曲的活，而章依依就失去了這個活。
心情很不好的她在制片廠請了假在家裏休息，如今爸爸身體不好在醫院，家裏冷冷清清的。
“死鬼，約在哪裏不好非得來這兒？”王熏兒開了門。
“那死老頭子在醫院，甜甜和你繼女去制片廠了，來這裏豈不是很逍遙？”何沉笑道，“我馬上就要升職了，今年年底就能升職加薪，怎麽樣，是不是很開心？”
“總之你現在就是個小小的辦事員，就算再升職也趕不上魏從景，最近在西街那邊建廠的工程，聽說市裏領導竟然想把魏從景從制片廠暫時調過去借用一段時間，說是他英語好而且談合作的能力也強。你說說，同一所大學同一個寝室出來的，你怎麽就處處不如人家呢？”王熏兒沒好氣道。
“在你眼裏我就是一個廢物？”何沉怒了。
見情人真的發火了，章依依又笑着安撫他。
兩人說話的聲音太大，吵醒了房間裏的章依依。
以為是二媽帶着客人來家裏做客，起身打開房門，正好聽見了二媽說起之前那個小演員小花兒摔斷腿的事。
何沉聽見開門的響聲看見了穿着拖鞋出來站在門口的章依依，王熏兒吓得一愣，不知道這個繼女聽見了多少。
“二媽，那個小演員摔倒的事是你們幹的？”章依依氣憤至極，快步走過來質問，“你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聽她這麽一說，王熏兒何沉兩人放心了，看來章依依只聽見了後半段，沒發現他們兩人偷情的事。
“依依啊，我也是，”王熏兒眼淚說來就來，“我也是為了你妹妹啊，甜甜從小立志當家喻戶曉的演員，我也是為了她的夢想才這麽做的。”
“可是人家小孩子多麽無辜，就那麽摔斷了腿說不定以後還會瘸，你們怎麽忍心對那麽小一個孩子下手？”章依依要被二媽氣瘋了。
“依依，我們也不想的，本來只是想讓那孩子受個輕傷而已，沒想到李三失手了，然後那個孩子從道具上重重地摔了下來。哎，我們也後悔啊。”何沉痛心道。
“何沉，你為什麽會和我二媽合謀這件事？”章依依突然反應過來。
“依依，你又不是不知道魏從景那小子嘴裏滿嘴正義，我要是找他他肯定不願意，所以我就去找了何沉，何沉是魏從景好兄弟，看在你的面子上無奈幫了我。”王熏兒趕緊解釋。
腦子裏一團糟的章依依難過地坐下，“你們幹這種錯事，被人發現了是要坐牢的。”
“依依，你不會告訴別人吧，依依，”王熏兒不停求情，“我這都是為了你妹妹啊，你難道忍心看你妹妹沒戲拍？那個錢小柒，一個醜兮兮的小矮子都能當主角，你就不替你妹妹想想？你就這麽一個妹妹啊。”
眼看章依依糾結痛苦中，王熏兒接到何沉的眼色趕緊跪下求情。
半跪着扶起二媽，痛苦的章依依不想面對，換上鞋子出了門。
“就這麽讓她走了？”何沉擔心……
“沒事，我這繼女我了解，心腸好，心又軟，她是不可能害我坐牢的。”王熏兒拿絲巾擦擦臉上剛才做戲流的淚水。
來到制片廠，章依依一把從背後抱住魏從景，“從景，我們現在就結婚吧，我不想再待在家裏了，我不想。”
一想到二媽害得一個小姑娘摔斷了腿，她就無法回家去面對二媽，可是她又做不到去檢舉揭發二媽。
“還有一個月就能舉辦酒席了，你怎麽突然變了主意？”魏從景不解，擔心她出了什麽事。
“我不想辦酒席了，我想現在就嫁給你進你魏家的大門，好不好？”章依依懇求。
魏從景很糾結，被叫去開會的他下工後直接去找鐘綿喝酒。
“所以你到底是怎麽想的？”鐘綿吃着從廚房偷偷端過來的花生米。
“我不知道。”魏從景扶着額頭沒精打采。
“我懂，你呢，本來娶依依是很心甘情願的，可自從有了小柒，自從見了青稞，你又猶豫上了。”鐘綿分析道。
“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一直都喜歡錢家那小地主，只不過你太虛僞，以前覺得那小地主配不上你所以分手。那小地主不在你跟前倒好，如今在你跟前了，你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鐘綿啧啧兩聲，很看不起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
“我沒有看不起青稞。”
“敢情我說了這麽多，這才是你的重點？”鐘綿笑道，“你當然看不起青稞，你覺得她壞覺得她思想不正，你覺得她壞到根了沒救了，所以你看不起她和她離了婚。兄弟，我沒說錯吧。”
魏從景不吭聲了，鐘綿喝着酒吃花生打了個嗝，“我就不明白了，你這人吶，老是自诩為正義，打心底裏看不起那些成分不好的人。那你這種行為，到底算不算真的正義呢？我覺得真的正義之人，是不會看成分認人的。”
“你怎麽突然替青稞說起話來了？”
“我不是替她說話，我是替你說話我怕你後悔啊魏從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