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

——海鮮泡面——

短暫的清淨過後,我又陷入了深深的憂慮之中。

我時常聽到男人總是最為了解男人之類的言論,想來既然有這麽一說,多少有些道理。

再加上這世上緣分奇妙,天南海北相遇已經是莫大的運氣,若是這樣還被別人捷足先登,那怕是要令人悔到腸子都發青發紫。

可感情是個說不清的東西,有時叫人勇敢,有時又叫人怯懦。

當我猶豫着是否應當尋個機會向他坦言心跡,或至少委婉暗示我一腔少女心已然托付于他時,我莫名感到一陣膽寒,直覺告訴我不會有什麽好結果,于是怯懦便屢屢占據上風。

想不明白,坐也坐不住,便常常到操場上遛彎,指望那迎面的冷風能叫人清醒些。

那是一個尋常的傍晚,橘紅色的光卻也無法點亮即将陰沉的天。

我漫無目的地在紅白相間的塑膠跑道上一圈一圈地繞着,早就記不清自己走了多久。

有人迎面停在我跟前時,我還沒有反應過來。

遠處傳來隐約的喧鬧聲時,我也還沒有回過神來。

只知道眼前有人,不知為什麽與我走了反方向,但我想必是擋住了別人的去路。

從始至終也沒有擡起頭,只看到發灰的一雙老舊運動鞋,不知多久沒有清洗過。

一陣風吹來,我忍不住往後縮了縮脖子,準備給眼前的人讓路。

我向左走了一步,他向他的右邊也走了一步。

我向右走了一步,他向他的左邊也走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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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意識地擡起頭來看他,這才發現他不是本校的學生,看上去四五十的年紀,渾濁的目光看的我很是不舒服,身上的汗毛都豎起。

我正打算往旁邊讓讓,忽然看見他朝我邁了一步,然後伸手摸向自己的褲腰帶。

呼吸有一瞬間的停滞,我終于反應過來,眼前這人怕是林季陽他們最近這段時間一直試圖尋找的那個人,專門盯着獨身女性下手,以暴露自己身體為樂趣的變态。

我下意識地想逃,并且身體也誠實地按照大腦所想,向後邁了步子,但不知怎麽的,又僵硬地停在了原地,好像足下忽然生出了觸手,把我的雙腳緊緊綁在原地。

我當然可以一逃了之,我這麽想着,我不過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過着平凡但愉快的生活,沒有大的志向,也不覺得自己有那個能力上九天攬月下五洋捉鼈。

做一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別給社會添麻煩,我對自己的要求也不過如此。面對黑惡勢力,當然首先是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緊。

眼前忽地閃過一條小道,只亮着微弱的光,有固執的身影奮不顧身地向裏走去,走進那片黑暗裏,沒有回頭。

在無望的等待中,不斷想起的是,早知道我也一起去,就好了。

我眼睜睜看着他的手摸上腰部,即将有所動作,也顧不得許多,猛地伸手抓在他的手腕上,先一步止住他的動作。

心裏頭有些僥幸地想着,聽到的幾次消息,似乎都沒有提到過攜帶武器。

按說,我的力氣自然是無法與一個成年男性匹敵。但眼前這人卻真的沒有繼續動作,想必也是頭一遭遇到我這樣的反應,乃至于他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我迅速開始思考下一步的對策,可腦子仿佛手動擋汽車爬坡時熄了火,點也點不着。

等回過神時,周圍已經圍了幾個人,而被我抓住的男人也試圖甩開我的手。

我心知這是抓住他的最好時機,便只顧用力攥住手上的衣料,并大聲喊道“這人是個變态!幫我個忙!”

萬幸,周圍幾個人高馬大的男生很快沖上來,一人一邊胳膊便制住了他。

我也終于松了一口氣,感到胸口心跳的厲害,腳一軟,馬上坐到地上去。

有人好心扶了我一把,聲音中帶了笑,“小姐姐很勇敢啊,不過還是要多加小心,萬一他身上帶了兇器的話,你剛才就危險了。”

我莫名覺得這番話有些耳熟,想到這種可能也确實有些後怕,不知剛才自己怎麽會突然莽撞若此,要知道我一貫稀命的緊。

但才做了好事,也不能太快垮掉,便向好心人道了謝,跟着趕來的保安說明情況,并在随後坐了人生中第一回警車。

從警局出來時,接到輔導員的電話。他有事,這會兒不在學校,因而來不及趕來,只能打我一個電話問了大致情況,然後寬慰了我一番,讓我早些休息。

我委婉地提起自己一切都好,希望這件事不要同我家裏人講起。輔導員也十分體恤我的心情,連連答應。

晚上的風有些凜冽,吹的我的臉生疼。

頭頂亮着路燈,有些晃眼,叫人不敢拿眼瞧。

我猶豫了下,沒有打車,而是去了附近的站臺坐公交。等到車來,鑽到後排,成為熙熙攘攘人群中的一員,才深深松了口氣,感覺神經終于稍稍放松下來。

看着窗外風景飛馳,轉而想到,我做了這樣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居然也沒有人來夾道歡迎我,不由得有些心酸。

接到林季陽電話時,我剛好下了公車,正準備去食堂看看還有沒有晚飯可以吃。

他的聲音嗡嗡響起時,我還兀自琢磨着,要是食堂沒剩什麽,那我也只能去超市買包泡面湊合湊合,今天受了驚吓,得吃碗我鐘愛的海鮮面壓壓驚才行。

他那頭嗓門忽然大了起來,“你有沒有聽我在說話啊。”

我這才回神,讷讷地問他,“你說了什麽。”

他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我說那個人今天被抓住了,就在我們學校操場上……”

說到這裏,他忽然高興起來,“哈哈哈我聽說那人正準備吓人家女生,結果被她給當場逮住,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

我也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主動說道,“是我。”

心裏不知為何,竟然有一絲快感。

電話那頭忽然傳來了一陣乒呤乓啷砸鍋摔碗一樣的動靜,我也故意沒有理會,看到一家還有人的店面,問裏頭穿着白色廚師服的大叔,“師傅,炒飯這會兒還做嗎。”

師傅搖搖頭,指了指眼前幾個孤零零的餅,“不做啦,就剩幾個餅啦,要不啦。”

我猶豫了一下,覺得這冰涼的面粉堆起來的食物即便經過微波爐加工也無法安慰我受傷的心靈,于是狠心搖頭,離開了食堂。

林季陽那邊終于有了動靜,“你不會到這會兒還沒吃晚飯吧。”

光聽他這語氣,我大概就能想象到他皺着眉頭,一臉便秘的表情,禁不住有些樂了,語氣也輕快了一些,“是啊,正在找吃的呢。”

完了還凄涼地感慨一句,“為人民服務果然不容易啊,連飯都沒顧得上吃。”

他忽然語氣亢奮,“等着!我來請人民英雄吃晚飯!小鐵門見!”

說完,他就挂了電話,而我聽着機械女音,愣了好一會兒,才彎了彎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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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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