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
——辛德瑞拉——
我設想過許多種林季陽可能的反應,驚訝的,抗拒的,甚至厭惡的。
從早到晚,像同時播出的電視劇一樣,在我腦海中交疊閃過。
偶爾,我也會想着,是不是我隐藏的不夠好,以至于輕易失了方寸。
但轉念便釋然,心想不過是遲早的事,像他的那些隊友,不就一眼看出了我的喜歡,可見喜歡終歸是藏不住的。
若不是林季陽那樣遲鈍,想必只會暴露的更早,僅此而已。
合唱團的訓練暫停,把時間留給各個班級排練即将到來的紅五月節目。
我心底有些悵然,但同時又有些說不清的僥幸。雖說伸頭縮頭皆是一刀,但危險來臨,以我這膽小怕事的性子,怕還是會下意識縮緊脖頸。
班級排練的難度比想象中更大一些。班上有文藝委員對排練負總責,班委協助,合唱隊成員也被揀出來幫忙。
我們幾人提前練好曲目,到班級同學排練時,分別加以指導,以加快出成品的速度。
大致分了聲部,稍加訓練之後,我們幾個發現班上同學唱歌着實難聽,高音上不去,中音常跑調,唯獨低音部分尚可。
這樣慘淡的現實叫人開始思索旁的出路。
有人提議加入樂器演奏,問了一圈,一個班級居然沒有一個人有拿得出手的樂器。
一時之間,大家有些喪氣,甚至還有些氣憤。
我有片刻的晃神,而後反應過來,提議可以再想其他辦法,樂器演奏其實也算是相當常見的紅五月套路了。
一個班委又提議加入舞蹈,但提議完,自己回頭看了一眼對處境艱難渾然無覺正在肆意歡樂的同班同學,自己率先否定了自己,“能先把歌唱好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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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紅五月的排練不可謂不上心,除了關乎集體榮譽的原因以外,也有,投入一件事,能夠分給其他的精力便有限,的考量。
和合唱隊的另一個女生一起指導時,閑暇片刻,她問起我,“你男朋友怎麽不來探個班。”
我有些反應不過來,“我沒有男朋友。”
她反倒十分驚訝,“林季陽不是你男朋友嗎!”
我同她一般驚訝,“不是的。”
她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表情頗有些可愛,我瞧了她一會兒,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面上就有些僵,嘴角也就沒有再揚起。
我設想過許多種林季陽可能的反應,但唯獨沒有料想到現實這一種。
來電顯示林季陽時,我還有些懵,好一會兒才接起來。
他語氣有些着急,問我在不在宿舍,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喊我去隔壁女生宿舍樓幫他從學姐那裏領一下衣服。
我就保持我茫然的狀态,進了隔壁樓,上到三樓,拿到一個塑料袋,聽着學姐交代,“總共兩件,下面是L的,上面是M的,不過M碼的這件後背不是拉鏈是綁帶,不專門看的話應該沒有大問題。”
我點點頭,林季陽給我發微信說他很快就到宿舍,喊我到食堂門口等他。
我就老老實實抱着袋子,站在樹下,感覺後背出了薄薄一層汗,想來天氣回暖,而我穿的有些太多,怪只怪我本人太過遲鈍,才沒能跟着天氣變化而及時反應過來。
他急匆匆地朝我奔來,靈巧地從人群中找到他的路。
很奇怪,下課的人那樣多,我一眼就在人海中瞧見了他,好像其他人都是晦暗,獨他一人無時無刻不在發光。
遞過衣服時,我的手心隐隐出汗。
他卻笑得沒心沒肺,說我真是幫了大忙,還說回頭請我吃飯。
然後,不等我說話,就掉頭,朝着來時的路離開了。
我杵在原地發呆許久,才終于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林季陽對于我喜歡他這種說法,應當是完全沒有上心的。
他照舊過着他的生活,豐富多彩,如魚得水,待我的态度也一如往常。只我一人為了旁人的一句話忐忑良久,憂思憂慮。
我想不明白,便感到氣憤。又因為氣憤,所以當天晚上,同林季陽,王振以及小姚一起吃夜宵時,都沒有好氣。
以至于去洗手間時,小姚同學還小心翼翼地問了我一句,是不是親戚來了,還十分貼心地建議我,說親戚來了就不要吃燒烤之類的了,容易上火。
紅五月的排練進展十分糟糕,我班同學當真是唱歌天分缺乏的緊,哪怕是一個一個單獨開小竈教學,等到群體表現時,又變成群魔亂舞,毫無美感可言。
文藝委員的嗓子都喊啞了,我們其餘幾人的也只勉強茍活着,艱難發聲。
比唱的難聽更糟糕的是,班上同學對于加班加點訓練這件事已經感到不滿,時常有人請假,或者人雖然到了訓練場地,但是态度十分消極,總是在低頭悄悄玩手機。
在一段時間的努力後,見到依舊一盤散沙的場面,我的心裏萌生了放棄的念頭,深覺在唱歌這方面,我班的确是老天不賞飯吃,既然天分不在此地,勉強又有什麽意義。
我時常覺得,人一定要學會發掘自己身上的閃光點,揚長避短,做自己的伯樂。
想到這裏,我又不禁思考,如果我班的優勢不在唱歌,那還能在哪兒。
我不禁想起運動會,突然覺得「天無絕人之路」一話有待商榷。
再看嗓子冒煙依然在堅持的班委,我忽覺責任重大,便咬碎了口中的金嗓子,也風風火火地加入了救亡圖存的大軍。
最後表演由提前抽簽決定順序,我班抽到倒數次序,運氣算是不錯,令人悄悄松了一小口氣,如果不考慮彩排時的混亂局面的話。
粗算時間,我班的候場時間大約在晚上六點左右,所以還不到下午四點半,班委便開始趕人去吃飯,并且叮囑大家吃的飽一些。
我尋思着,他的想法大約是音色不夠音量來湊。我覺得他的想法十分有道理,也積極地附和。
有一個同學沒有參與我們的合唱,而是專門負責攝影,所以有些後勤工作便由她一并負責。
鑒于訓練着實比較辛苦,我們最後決定集體點奶茶外賣,費用從班費出。
大約五點半的時候,同學陸陸續續吃飯回來,我和班委幾個主動去幫忙提外賣進來。
經過隔壁棟樓時,我猶豫了片刻,同身邊的人打了聲招呼,轉身走了進去。
林季陽的學院正在這棟樓裏舉辦他們的紅五月,振聾發聩,入耳的皆是雄壯的男音。
我四處張望了一番,有點可惜,沒有看到他的班級,恐怕正在其他的地方做最後的排練。
正準備從演播廳的小門退出去,險些撞上身後的人,我說了聲不好意思,那人十分自然地同我「嗨」了一聲。
恐怕是見我一臉茫然,便解釋道,“那天在學校外面,我們見過的,小區門口。”
我恍然大悟,客氣地回答“想起來了。”
他有些猥瑣地笑起來,“找林季陽的吧,等着,我給你叫去啊。”
說完,也不等我回應,風一樣刮走了。我有些尴尬,雖說我的确是來看林同學的,但我也沒打算打擾他訓練,尤其像現在這樣專門打擾他。
半分鐘後,林季陽小跑着出現在我面前,西裝筆挺人模狗樣,額頭上有一層細密的汗。
我忽然想起自己身上還穿着漂亮的長裙,忍不住驕傲地挺胸擡頭。
他眼神果然亮了起來,朝我伸出手,驚喜道,“奶茶你的嗎,這杯給我吧。”
你認真看我一眼吧,求你了。
想是這麽想着,手裏的奶茶還是老實地遞了過去,又塞去一個出門時順手帶上用來抗餓的小面包,在他幾乎泛着淚光的感激注視下,有些竊喜地開口,“你們班已經唱好了嗎,你喝這麽甜的嗓子能行嗎。”
他點頭,“剛結束,在後臺收衣服呢,回頭還得還給學姐。”
他咬下一口面包,有些含糊不清地開口,“對了,找我什麽事啊。”
我瞥了眼他來的方向,“我剛好路過來就進來看一眼,但你同學好像誤會了。”
我故意沒說誤會的內容,反而語焉不詳,認為這樣就不能算作我在框他。
他似乎茫然了一瞬,随後有些艱難地咽下面包,又吸了口奶茶,“你別介意啊,這群萬年老光棍,看到什麽都能給湊到一塊兒。”
說完,似乎還想拍拍我的肩,無奈兩手都被占滿,幹脆傻笑了兩聲。
他的表情有一瞬間頗為懊惱,我心裏念頭忽地轉起,想再多問幾句,但手機震動将我拉回了神。
我低頭看了眼時間,心道糟糕,談情說愛果然誤事,匆忙說了聲拜拜,便提着我的裙子盡可能快地趕回了集合的場地。
奔跑時,自覺化身午夜十二時的辛德瑞拉,甚至幻想起,身後的林季陽會在不久的将來,于全城苦苦找尋我這位美麗的姑娘。
上臺之前,連同班委一起,我們幾個負責教學的人也加入動員。
“一會兒記得看指揮的動作,不要搶拍。”
“第一句不要起高啊,不然後面上不去。”
“最後指揮轉身彎腰謝幕的時候,都跟上別走神啊。”
等等,等等。
甚至還有貫徹音量策略的,“咱們這歌不優美的,大聲吼,把氣勢吼出來。”
此話一出,我甚至都不知道該接些什麽,但挨個輪過來,也的确該是我發言,面對這一雙雙或大或小的眼睛,我忽然有些樂了,“辛苦練了這麽久,一會兒就解放了,大家動情唱,用力唱,拿不了獎無所謂,我相信我們是最秀的。”
後來,我們唱的果然還是慘不忍聽。
一等獎一個,二等獎兩個,三等獎三個,我們學院一個年級總共才屈指可數幾個班,我們愣是沒能擠進三等獎。
不過好歹也是捧了一張鼓勵獎獎狀回去,不算空手而歸,甚至人人一手一杯奶茶。光是沿路收獲的豔羨眼神,也夠我們樂了。
晚上躺上床,收到林季陽發來的微信,他發了一個視頻鏈接給我,我點開,發現正是我們班合唱的視頻。
林季陽在發完鏈接之後,發了一串哈哈哈給我,還問我,你們班是認真的嗎。
我果斷拉黑了他。
五分鐘過去了,手機沒有半點動靜,我料想到他壓根沒有發現自己已經被我拉黑。
只好默默地把他從黑名單中拉出來,回了他一句拉黑,附加一個表情包,而後認命地扔了手機,仰躺到床上,長長地嘆了口氣。
葉?辛德瑞拉?舟女士真是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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