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
——抓手——
八月中旬,接到合唱老師的提醒,我和一幹合唱隊員陸陸續續到了校。
因為已經是學校的老生,宿舍鑰匙都直接握在手上,入住并沒有遇到太大的麻煩,只是偶爾經過時需得遭受宿管阿姨的叨叨。
除了合唱任務外,因着我到的比較早,剛好被合唱老師逮住,便又領了一個額外的任務:帶着新入學的一個女生去辦理入住。和她一同走在校園中時,聽她說起才知道,原來她和她哥哥一起考進了本校,都是這一屆的新生,并且家裏的長輩和合唱老師是故交,所以提前安排他們兩人進合唱隊開始訓練。
我忍不住同情地看了一眼我身邊的女孩,她似乎對自己的悲慘境地毫無察覺,見我偏過頭看她,便迎着正午陽光沖我揚起一個燦爛的笑,一雙漂亮的杏眼幹淨無瑕。
我瞬間認為這個女孩是個天使,忍不住用長輩一般柔和的目光把她瞧着,輕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呢。”
天使的長發順着微風輕飄,一陣好聞的甜軟香氣幽幽地鑽到我的胸腔裏,她回答我說,“我叫西洲,夏西洲。”
直到兩天後我才見到林季陽,這位身高一八零的男士在晚上将近十點的時候給我打電話,喊我到女生宿舍的門口幫他搬行李,真是一通叫人懷疑自己聽力和智商的操作。
我動作迅速地換上可以外出的衣褲,小跑着下了樓,看到他正站在伸縮門旁玩手機。
目光大概真的能夠産生壓力,因為他很快就擡起頭來,并且迅速捕捉到了我的位置。
看到我,朝我露出一個我有段時間沒能如此近距離親眼見到的笑容,害的我忽然有些矯情地鼻酸起來。
他走到我跟前,把一個有些分量的袋子交到我的手裏,然後率先邁開步子。
走了兩步以後,見我沒跟上,回過頭來催我,“愣什麽呢啊,趕緊走啊,一會兒宿管大爺睡了我進不去樓,你要對我負責的啊。”
我于是提着袋子小跑着跟上,忍不住嘟囔道,“一個假期沒見,第一件事就是奴役我。”
也不知他是真沒聽到,還是裝作沒聽到,執意要使喚我,總之他真真目标明确地趕到了他的宿舍樓下,在大爺那裏登記完以後,把行李往角落裏一堆,又領着我離開。
我提了提手上的袋子,提醒他道,“這個還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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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了點頭,“這個你先拿着。”然後頓了頓,別開了視線,沒有看我,但繼續說道,“我拿更重的。”說完,就捉住了我的手。
我驚訝地睜大眼,有些反應不過來,只呆呆低頭看着兩手相握,像個布偶一樣任由他牽着我向外走。
雙腿無意識地向前邁動,腦袋裏亂糟糟的,緊張到連唾沫都差點咽不下去,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正被牽着的我的左手。
附于其上的是他的右手,膚色要深我不少,此時正不太浪漫地抓着我的四指。
等我回過神來時,才發現已經到了我住的宿舍樓下。
宿管阿姨不知去了哪裏,這會兒不在一層老位置坐着,整棟樓看起來空蕩蕩的。
隐隐約約似乎聽到鐘聲,我一個激靈,趕緊擡腕看時間,這才反應過來林季陽還握着我的手。
這會兒我們面對面站着,我能清楚看見他的臉,剛看清他的臉色,便忍不住同他開起玩笑來,“你的臉好紅啊,林季陽。”
他慢吞吞的「啊」了一聲,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然後呆呆地問我,“你怎麽臉不紅啊。”
我本來也很是不好意思,但他的反應實在是大,況且兩個人總不能都遇事慌亂,鬧的我反而平靜許多,看他這樣害羞,便順着他的話說,“大概我臉皮比較厚吧。”
我聽他輕輕「哼」了一聲,雖然也很希望可以繼續浪浪漫漫地手拉手,但理智回籠,我也有些想消化消化這忽然邁向新世紀的關系,于是開口勸他回去,“時間不早了,你房間還沒收拾,趕緊回宿舍吧。”
他期期艾艾地「哦」了一聲,尾音長長,還有些不服氣地捏了捏我的手心,又「哼」了一聲,這才戀戀不舍地放開。
然後帶了些怨念,眼神幽幽地看向我,仿佛要勾走我的魂。
他這一眼看的我頭皮直發麻,恨不能抱着他的腦袋給他的天靈蓋充滿愛意的一啵。
艱難地吞了口口水,努力維持我的斯文優雅,但腦筋轉了轉,忽地又動起了別的心思,故意同他算起賬來,“你都沒有問我同不同意你牽我的手。”
假期裏聊得再多,畢竟不能直觀地見到面,以至于我一度遺憾地認為他還在原地踏步。
沒想到原地踏步的居然是我,而他已經背着我取到了真經。
我正心裏複雜又忍不住高興地胡亂琢磨着,就見他眼睛微微睜大,而後快速眨了幾下,愣了幾秒後,幾乎是有些無措地同我道歉。
我捕捉到他眼裏的驚慌遲疑,也有些沒料到他的反應,心裏不免生出了懊惱,生怕一句玩笑話就吓跑了到嘴的唐僧肉,那我真的會惱死。
想來,我好歹能見到他緋紅的臉和害羞逃避的視線,而我心裏偷偷放着一百八十八響高升,面上大抵還算鎮定,畢竟是多年的功夫,沒想到弄巧成拙,反倒叫他難以确定我的心意了。
這樣一想,便忍不住放柔了聲音,看着他的眼睛,趕緊哄道,“下次要記得哦。”
他的臉又紅起來,“哦”了一聲,摳了摳自己的臉頰,沒看我。
我忍不住笑,清了清嗓子後,努力壓住心頭的歡喜和回過神來開始湧現的羞怯,繼續厚着臉皮說道,“不光是牽手,擁抱之前也請你問一下我的意見。”
他又「哦」了一聲,飛快地看了我一眼,又很快別開了視線,不知在掩飾什麽,輕咳了一聲。
厚臉皮大概是一件開了頭就可以沒有上限的事,我忍不住湊近了他一些,還帶着些歉意,“所以你下次要問我什麽。”
在我的想象中,我差不離能看到他腦袋上騰騰升起的熱氣。
看着他微微後仰腦袋,躲我不及,別扭地不看我,還不忘回答我的問題,“問我能不能,能不能牽你的手。”頓了頓,又補充道,“還有能不能抱你一下。”說完,自己肯定自己,堅定地點了點頭。
我偷偷做深呼吸,兩個來回後,向他跨出了一小步,同時一鼓作氣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脖子,感到他的身體瞬間僵住,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聲,給自己挽尊,說道,“可以,我同意了。”
過了也不知多久,我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個姿勢累人,同時也感覺到懷裏的人在微微顫抖。
正納悶着,就聽到笑聲入耳。随後,是一聲放松的長嘆,緊接着他的手臂環住了我的腰,并且微微佝偻了身子,讓我輕松不少。
他的手在我的腰側虛放着,隔着綿軟的衣料,無端引得我直起雞皮疙瘩。
同時,我也感覺到臉上的溫度倏地蹿高,手腳僵硬起來,忽然不知該怎麽放。
我們的位置好像一瞬間換了過來,我變得拘謹害羞,而他卻飛快地邁過了這道坎。
我正猶疑着,并沒有注意到宿管阿姨已經回到崗位。她從裏頭朝着屋外的我們一通吼,把那點兒旖旎給轟得一點兒不剩。
拜我所賜,林季陽對我這棟樓的宿管阿姨有些陰影,正巧時間不早,我們便一齊撒了手,他則腳底抹油,臉頰還殘留着些不自然的紅暈,一邊倒退着,一邊和我揮手,在皎潔的月光下,他的一雙眼睛也亮閃閃地泛着光澤。
我忽然看見不知什麽時候落在腳邊的袋子,想要喊他回來拿。
他卻笑起來,指了指我,然後朝我眨眨眼,說明天見,葉舟。
宿舍樓裏安靜的過分,明明沒人在後頭,我也神經質地一路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打仗一樣飛快地洗漱過後,把袋子擺到書桌上,看了眼,覺得不滿意,又放到床邊的支架上。
蹬着爬上床,生怕袋子裏有什麽易碎物品,忍不住開始回想,方才在樓下,我自己提着袋子的時候有沒有毛手毛腳,一邊開始小心翼翼地翻看袋裏的物什。
然後哭笑不得地發現,滿滿一袋,都是牛肉幹。
我懷疑這些牛肉幹下肚,我可能吃掉了半頭牛。
我不信邪地翻到了底,終于在牛肉幹的夾縫裏,發現了畫風完全不一樣的,一只小小的鈴铛。
想來是先前被擠在當中,發不出聲響來,才沒被我注意到。
我單手捧起镂着玫瑰圖案的鈴铛,看着它在白熾燈光下泛出清冷的銀色金屬光澤,忍不住微微搖晃起手掌,聽着清脆悅耳的聲響,後知後覺,慢慢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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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