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那天晚上的璀璨像是一個夢,斑斓的色彩時不時掠過周歲禾浮浮沉沉的心。他們的關系并沒有實質性的改變,還是像以前一樣,謝庭玉接送他上下班,偶爾一起吃飯。

平常的日子,有些東西好像沒變又好像變了。

直到顧方雅時隔七年再次找到他,不同的是,這次顧方雅給他打了個電話,在電話裏客客氣氣地問他有沒有時間一起出來吃個飯。

周歲禾不知道顧方雅為什麽找他,也不知道她的态度為什麽變了那麽多。只是,他的心态相對七年前平穩了一些,因為他已經沒有什麽可以被人威脅的東西了。

顧方雅派了司機去接周歲禾,他一下樓就看到一個穿的像保镖的人站在車旁,那人恭恭敬敬地說是來接他的,周歲禾不習慣被人用這種态度對待,他略感不自在地上車。

司機把他帶到餐廳,餐廳簡潔雅致,不過分奢華。顧方雅在看到周歲禾的第一眼時對他露出了一個柔和的微笑,多多少少淡化了周歲禾心裏的不自在。

“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就沒有提前點菜,你看看想點些什麽。”她把菜單遞給周歲禾。

她穿着淺咖色呢大衣,微卷的長發批在腦後,相比七年前,整個人平和了不少,就像一身尖銳的棱角被好好包裹起來,雖然沒有平易近人的親切,但有高貴典雅的溫柔。

好像真的只是請周歲禾一起吃頓飯,她給周歲禾推薦了幾樣特色菜品。但是周歲禾心有芥蒂,不說清楚的話這頓飯無論如何都是吃不好的。

“阿姨,你找我出來是有什麽事嗎?”周歲禾問的很直接。

“我……”顧方雅難得踟躇,上次謝庭玉回家鬧了一回,讓她知道了謝父對她真正的感情。這些天來,她反思了很多,是她一直用自己的标準要求謝庭玉,她被自己臆想出來的不幸蒙蔽了眼睛。

直到現在,她才意識到,周歲禾才是他們這場家庭博弈的受害者。她想起自己七年前對一個孤立無援的少年的傷害,心裏的自責和愧疚就慢慢湧上心頭。

“我想來給你道個歉,為七年前我的無禮。”她用了“我”這個自稱,把自己放在和周歲禾同等的位置,而不是長輩對晚輩。

周歲禾向來不喜歡自己的性格,他覺得自己有點懦弱,被人傷害的時候忙着逃避,被人道歉的時候也想着逃避。他無意識轉着面前的杯子,沒有接話。

“你不用有壓力,我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事,這種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不可能輕易原諒的。我只是不希望因為我耽誤了你和謝庭玉的感情。你們都是好孩子,如果不是我當初逼你離開,你們肯定會很幸福。”

“阿姨,我和謝庭玉之間,不止是因為你。”他并沒有否認顧方雅在其中的作用,只是,他們還有一個跨不過的七年,還有他心裏那些亂七八糟的不安定和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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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庭玉是我的兒子,我清楚他的性格,曾經我想把他培養成像我一樣的人,心腸狠硬,不被所謂的情情愛愛絆住腳步。其實,一直看不清的人是我。那天,他跑到我和他父親面前,說願意為了你放棄整個謝家,我就知道他這一輩子是非你不可了。”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咖啡杯和底座相碰發出一聲脆響,周歲禾有一瞬間的震驚,而後恢複平靜。

“不久前。26歲的人了,還這麽莽撞。”

像那個十八歲的少年,莽撞地闖進教室,偷偷喜歡上一個人,自以為做的不動聲色,實際大張旗鼓。

可那又如何,大好年華,除了努力學習,還可以學習怎麽愛一個人。

周歲禾和顧方雅吃了一頓還算和諧的午餐,顧方雅告訴他很多,說他們其實是一類人,缺乏安全感。說讓他勇敢一點,面對自己的心。也說時間還久,她可以慢慢等來周歲禾的原諒。

周日的清晨,一切都剛剛蘇醒。公車行的緩慢,炊煙袅袅婷婷。

一輛同城快遞車穿過稀疏人群,卷起還沾着露水的落葉,将那些遺落在歲月裏的深情歸還給人。

“您好,請問是周歲禾先生嗎?”

“我是。”

“這兒有您的一份快遞,需要親自簽收。”

周歲禾挂掉電話,一邊下樓一邊疑惑,他沒有買過任何東西啊?

簽過字後,周歲禾接過快遞員遞來的東西,輕飄飄的,沒什麽重量,應該是文件之類的。

他尋了一處安靜的地方坐下,陽光被晨風吹的細細碎碎,輕巧地落在周歲禾的身上,眉眼低垂,鴉羽般的睫毛上挂着細小光點。

他拆開快遞外封,裏面是一封信。信封上沒寫名字,一片空白。抽出裏面的信紙,周歲禾驀然一怔。

黑色鋼筆寫出來的字勁瘦有力,只見那上面寫着:

致我最愛的小禾苗:

這是我寫給你的最後一封信了,代表着我已經找到你。這些年,我走過許多地方尋找你的蹤跡。我把每一封寫滿思念的信寄往每一個角落,希望在某一天某個時刻我的愛人能看到。

一個人總要為一件事堅持一輩子,而我要堅持一輩子的事就是愛你。我這一生,最大的幸運,就是遇見你;也有最大的不幸,那就是曾經失去過你。我無比慶幸自己在這七年裏沒有一刻想要放棄尋找你,不然,我将沒有勇氣站在你的面前再次追求你。

你說你是沒有人澆水的小禾苗,那麽我就是長在田邊的稻草人,只要你願意,我就會長出心髒和血液,為你澆灌。不要怕,把你所有的憂慮和畏懼交給我,我的小禾苗應該站在光裏長大,風雨為你拔節,四季為你添色。

信封裏有一枚戒指,是我親自參與設計的,我為它命名為歲禾,是你的名字。

它将只屬于你。

信并不長,将将寫滿一頁紙。

周歲禾捏捏信封底部,果然有一個硬硬的東西。他并沒有立刻把戒指取出來,而是眼睛看着遠處,手裏撚着信紙的邊緣。直到斑點似的陽光開始連成片,身上的溫度變的有些灼人,他才打開信封,從裏面拿出戒指。

銀色的戒指靜靜躺在手心裏,圈身刻着些流暢簡單的線條,像在風中搖擺的禾苗,間或嵌着幾顆碎鑽,內圈刻着歲禾兩個字,低調而大氣。

戒指在陽光下折射出瑩瑩白光。

不用試就知道尺寸剛剛好,周歲禾把戒指握在掌心,仿佛握着一團光源,融融地順着手臂血管燒進心裏。

整整一天,周歲禾似在雲裏霧裏,做什麽事情都集中不了注意力,他把戒指放進抽屜裏,眼不見為淨,可是眼睛淨了心卻靜不下來。

當他第三次嘗試拿起書又放下的時候,他開始埋怨謝庭玉,都是謝庭玉害的,送來東西又不給個解釋,害他心亂如麻了一整天。

所以,當謝庭玉給他發消息問他在不在家的時候,他回了兩個字:沒在。

站在樓下的謝庭玉看着亮着燈的陽臺笑了,他幾乎可以想象出周歲禾生悶氣的樣子。

他低下頭繼續發消息:我在樓下等你。

對方沒回消息,謝庭玉關上手機繼續盯着那處陽臺。

沒一會兒,樓道口出現了讓他朝思暮想的身影,穿過濃黑夜幕和昏黃燈光染就的朦胧夜色向他走來,慢慢的,還帶着點急欲發作的小脾氣。

謝庭玉愛慘了周歲禾的小脾氣,因為這樣的周歲禾是鮮活的,可愛的,是他在角落裏無意窺見的玫瑰,帶刺怒放着。

讓人欲罷不能。

“幹嘛呀?”周歲禾那一點悶氣全撒在了這三個字裏,他睜圓了眼睛瞪着謝庭玉。

謝庭玉抿唇笑了一下,不敢發出聲音,怕讓面前的人氣上加氣,今晚還有大事要完成。他上前一步,把周歲禾刻意留出來的距離消弭,“快遞收到了嗎?”

耳朵悄悄爬上紅霞,周歲禾移開視線,挺不自在地回答:“嗯。”

他今天晚上穿了一件白色毛衣,可能是剛洗完澡的緣故,整個人看起來暖絨絨的,謝庭玉想把他揉在懷裏。

“周歲禾先生,我今天來,是要把你借走的。”謝庭玉悄悄握住周歲禾手腕,然後緩緩下移,直到手心相扣。他貼着周歲禾耳朵說出這句話,像在說情話。

莫名其妙的,又上了謝庭玉的車。

随着車行的越來越遠,周歲禾看着外面的風景,覺得越來越熟悉。

他們下車,海濱冷冽的風吹起了關于從前的記憶。

“來這裏…做什麽?”周歲禾問。

這裏是謝庭玉向他告白的地方,也是兩顆年少悸動的心緊緊相貼 的地方。往事撲面而來,周歲禾百感交集。

“戒指帶了嗎?”謝庭玉問他。

周歲禾攤開掌心,那枚戒指一直被他握在手裏。

謝庭玉把戒指拿起來,他說:“周歲禾,帶你來這裏,不是想和你重新開始,而是來向你求婚。我想用這枚戒指把我們牢牢套在一起,只要你答應,我一輩子都不會再對你放手。”

然後,他單膝跪在地上,像所有莊重的求婚儀式一樣發出請求:“周歲禾先生,你願意和我談一場以結婚為開始的戀愛嗎?”

久久沒有回應,就在謝庭玉的心慢慢沉下去的時候,周歲禾開口了。

“你确定,要和我一輩子在一起嗎?”他問的清醒又理智。

“我無比确定,早在七年前我就已經确定。”

或許是他眼裏的堅定傳染給了周歲禾,也或許是今夜的風有點大,吹散了周歲禾的猶豫不決和退縮不前,他說:“那麽…我願意。”

謝庭玉把戒指戴到他手上,金屬的冰涼觸感讓周歲禾切切實實感受到了承諾的重量,他們會在今晚,因為一個承諾,一個小小的圓環,結為一體。

年年歲歲,不離不棄。

謝庭玉把他抱在懷裏,毛衣的質感很好,他好像抱着一只毛絨絨的小生物,“謝謝你,願意再相信我一次。”

“我要是再跑一次怎麽辦?”周歲禾把下巴磕在謝庭玉肩上,海風吹的有些冷,他被謝庭玉用大衣裹着。

“不會了,我不會再讓這種事發生。”

周歲禾把謝母向他道歉的事告訴謝庭玉,謝庭玉讓他不必感到不安心,因為那是他應得的,只是這個道歉晚了七年。

“你好像早就知道的樣子。”

謝庭玉點頭,“母親跟我商量過,她怕唐突了你,怕我…追不到你,孤獨終老。”

他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明顯,周歲禾也跟着舒展眉眼,淺淺一彎笑眼,像天上皓白如雪的一輪月。

謝庭玉像被蠱惑一樣靠近他,從眉心一路吻到鼻尖,将要吻到肖想已久的唇時,被周歲禾阻止了,“停,冷死了,回家啦。”

看着他眼裏毫無掩飾的狡黠,謝庭玉無奈扶額,“寶貝兒,憋久了對身體不好。”

周歲禾湊近他,笑靥如花,露出虎牙尖尖,“霸道總裁不都是冷冷清清,不近美色的嘛!謝總,你不行呀!”

謝庭玉扯出一抹壞笑,把某個說他不行的人一把拎起來扛到車裏,“現在讓你看看我到底行不行。”

周歲禾沒來得及捂嘴就被他強硬地吻住,輾轉反側,反複碾磨,口腔裏的每一寸地方都被謝庭玉掃過,每一縷空氣都被他攫取,周歲禾癱軟在座位上大口呼吸,生怕他再來,趕緊投降,“你行,你行,我不行。”

謝庭玉也在平複自己的呼吸,但是靠在座椅上的周歲禾臉頰酡紅,雙眼迷離,望過來的那一眼似乎含着欲說還休的情意,勾得謝庭玉邪火頓生。

他快速把兩人的安全帶系好,然後發動車子,夜色中的車似離弦的箭。

周歲禾被謝庭玉帶去了他家,到門口的時候,他總覺得今晚的發展不太對勁,“為什麽帶我來你家?”

“家裏珍藏了兩瓶酒,你不覺得今天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嗎?”夜色是很好的掩護,周歲禾沒有看到謝庭玉要把他吞吃幹淨的眼神。

房子是獨立別墅,庭院裏開着燈,不黑,門也被提前打開,只是保姆阿姨已經在他們回來之前就走了。

明亮的燈光照亮寬大的客廳,也照亮了謝庭玉眼裏的占有欲和情欲,周歲禾被這樣明晃晃的眼神吓到,“我們改天再慶祝好了,我先回家了,你不用送。”

還沒來得及轉身逃走,他就被謝庭玉攔腰抱起,柔軟的沙發因為承載着兩個人的重量而下陷了一大塊,周歲禾被壓在下面,沒有一絲逃跑的機會。

“還想跑?你覺得你今晚跑的了嗎?”

周歲禾勉強冷靜,擠出一絲讨好的笑,“你冷靜一點,我覺得我們發展的太快了。”

謝庭玉扣着他腰的手沒有一點松懈,他埋在周歲禾頸窩悶笑一聲,“寶貝,你是不是對快有什麽誤解?這七年裏,我沒有一天不在後悔,當初我要是把你騙上床,就不至于讓你走的那般幹脆利落。所以,我發過誓,如果我們能重逢,我要讓你…下不了床。”

最後幾個人,分明說的溫柔又緩慢,周歲禾卻聽出了咬牙切齒的感覺,他有一種危機感,如果今晚他拒絕了,謝庭玉說不定真能把他撕碎,吃到肚子裏。

左右逃不過,不如撒個嬌,争取減點量。

他主動環上謝庭玉的脖子,湊上去在他唇間印上一個吻,“別呀,我明天還得上班。慢慢來,我們來日方長。”

這個吻像是一個開關,打開了謝庭玉奔湧而來的熱潮,他在周歲禾的身上到處點火,讓他也一并燃燒了起來。

意識稍微有些清醒的時候,周歲禾才發現他們已經到了床上,赤裸相對,肢體交纏。

謝庭玉喘着粗氣,邊在他的鎖骨處啄吻邊問他:“想躺還是想上。”

周歲禾特別實誠,“都想。”

謝庭玉:“……”

“好。”

骨節分明的手從精致的鎖骨慢慢撫摸到勁瘦的腰肢,謝庭玉像在描摹一幅驚世名畫。

周歲禾覺得自己全身的癢穴都在這一刻被喚醒,酥麻的感覺從皮膚浸到骨髓深處,讓他抽不出一點力氣,他只能被謝庭玉帶着,沉到欲望的海底。

月光悄然入戶,照着紗窗和夜色的糾糾纏纏。

在這個靜谧的夜裏,含苞的花朵開放,幽深的谷底螢火飛舞,樹葉飄然落在河面被晝夜不息的流水帶走。

就算再深的夜,生命也在不斷運轉,而愛情,也在不斷發生。

恰逢春

今晚的劇情發展的有點快哈,嘿嘿!!

憋了好久才寫完,咋都不滿意,将就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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