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婚事
簡家的宅子就在鹿鳴山腳下,外表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并沒有什麽出彩的地方,閨閣位于後方,簡家三小姐簡榮月正在房中看書,說是看書,卻半天也沒有翻過一頁。
自那日鹿鳴寺中一見,不過三日,可這三日,卻成了她人生中最漫長的日子,心中千般勸解自己不去想他,可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浮現他站在半明半暗的長廊下,說下一次見到他,她一定會嫁給他的情景。
懊惱地嗚咽一聲,将書蓋到了臉上。
門外卻忽而傳來咳嗽聲,她慌忙放下書,瞧見二哥簡榮铎站在門口,笑眯眯地邁進門來,“三妹,你這是怎麽了?我看自你上次和爺爺去了寺裏,回來就跟丢了魂似的。”
反正也看不下去,她将書一合,懶懶丢在一邊,“二哥怎麽來了?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被爺爺拉着練武嗎?”
“本該是這樣,但,今日外頭有客來訪,爺爺正在會客,讓我自己練習,我就偷空跑來看看你。”
“會客?”簡榮月疑惑道:“爺爺不是許久不見客了?來的人是誰?”
“誰知道呢,聽黑伯說,是個貴公子吧!也不知這回他又是從哪兒知道我們的住處,這班子權貴啊……”他話還未說完,簡榮月已經跑了出去,榮铎一個恍惚,才發現地上一雙繡花鞋,她竟是連鞋也未穿呢!
“三妹,你幹什麽去?”他朝外頭大喊。
簡榮月卻是顧不得了,此刻她心中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來的人,一定是他!
一聲嘹亮的馬嘶傳來,來者恐怕是要走了,她心中焦急,別無他法,唯有向望臺跑去,在欄杆邊停下,遠遠瞧見一匹雄壯黑馬踽踽而去,似有所感,馬上之人回過頭來,那麽遠的距離,甚至連眉目都看不清,簡榮月卻似看見他淡淡笑了。
是他!——那個,說會成為她未來丈夫的男子。
榮铎拎着一雙繡花鞋追來,“三妹!什麽事急得連鞋也不穿?”
她低頭,才發現自己赤着雙足,繼而莞爾一笑,“二哥,以後我恐怕不能陪你玩兒了。”
榮铎瞪直了眼睛,張口結舌,“你說什麽?”
她不再回答,徑直往前廳跑去,桌上的茶水還未撤下,簡章平撚須坐在堂上,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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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方才來的是誰?”
簡章平掃她一眼,“你問這個做什麽?”
“還請爺爺告訴月兒。”
老爺子皺了皺眉,卻還是回答了她,“是錦城王蘭瞻。”
她在心中反複默念了幾遍這個名字,大聲宣布,“爺爺,我要嫁給他。”
簡章平同追來的簡榮铎俱是一驚,榮铎疾步上來,“三妹,你瘋了?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她點點頭,“我當然知道。我要嫁給他——蘭瞻。”
簡章平猛得站起來,他雖已歸隐多年,氣勢卻不減當年,“胡鬧,婚姻大事,豈容你兒戲?”
“我并非兒戲,我是千真萬确地喜歡他。爺爺,你上次不是還說,盼着看到我早早嫁給喜歡得人?如今我找到了,就是他。”
他驚異地倒吸一口涼氣,似是明白了什麽,“你,你見過蘭瞻?”
她想據實說,但話到嘴邊,卻沒了底氣,反道:“我見沒見過他又有什麽關系,總之,我現在認定了他。”
“啪”,簡章平一掌拍在桌上,竟将那桌子拍出一道裂痕來,榮月與榮铎皆吓了一跳,不由得後退了半步,簡章平胡須微顫,“倒真是極好的打算,明知我不會同意,便先從你下手!”
“爺爺!”她不願別人将蘭瞻說得那般難堪,盡管,她并非意識不到,那日鹿鳴寺與蘭瞻的相遇不可能是偶然。
“你喜歡他?傻丫頭,你只是被他的花言巧語蒙騙了,你還小,不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
“爺爺不必這樣說,榮月已經長大了,自然明白我的婚事并非我一人之事,也關系着整個簡家的利害。”她頓了頓,“那麽,我情願以一個平民女子的身份嫁給他的話,爺爺是不是就會同意了?”
榮铎厲着聲色打斷她,有些不敢置信地問道:“那蘭瞻是對你施了什麽法術?難道我和爺爺還有整個簡家在你心中,還沒有一個剛認識不久的男人重要嗎?”
“二哥。”榮月微低下頭,“你們在我心中的分量一點也不輸于他,我正是為了不讓你們為難才這麽說呀。”
“夠了!”簡章平拍板,“此事,我絕不會答應,榮铎,把她帶回去,沒有我的準許,不準踏出房門一步。”
“爺爺,月兒她……”
“二哥,你不要為我求情了,這個決定,我是不會更改的。”
榮铎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幾番,終是無奈地嘆了口氣,三妹雖是個女孩子,但那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倔脾氣,卻和老爺子如出一轍,兩邊兒這麽對峙着,豈不是要他左右為難?在京中的父親和鎮守邊疆的大哥若是知道了,恐怕又要罵他。
耷拉着腦袋,榮铎小聲道:“爺爺,我先帶月兒下去,您消消氣,別氣壞了身子。”又向榮月:“還不快跟我走?”
兄妹二人皆是沉默着往榮月房裏去,只是榮月的沉默透着倔強,榮铎的沉默卻是絞盡腦汁想着怎麽勸服妹妹,直到回到房裏,也沒有說出半個字來。
躊躇了一下,榮铎關上房門,鎖門之前,他向門裏道:“三妹,你好好想想,爺爺是絕不會害你的。”
門裏靜靜悄悄,沒有回應。
嘆了口氣,榮铎只好離開,想着從老爺子那邊下手或許還容易些。
屋中,榮月在桌邊坐下,似是自言自語道:“我哪裏不知道爺爺不會害我呢?”
只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榮铎回到前廳,老爺子仍在生氣,見他來,怒道:“那丫頭可服軟了?”
榮铎避而不答,試探道:“爺爺,月兒要真是鐵了心要嫁給那什麽錦城王,您會同意麽?”
“鐵了心?什麽鐵的心,都得給我擰回來。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朝廷的形式,皇上病頹,卻還一意獨攬大權,對我們簡家早已生了打壓之心,若非邊關那三十萬簡家軍不是輕易能易主的,別說你父親兄長,就是你我,此刻恐怕也難安生。先儲方薨,新儲無能,你看這些個皇子現下雖然平靜,但日後,指不定鬥成什麽樣,庶子登位,先前也不是沒有過。我簡家,還需維持中立,方可度此難關!”
榮铎沉默片刻,“爺爺當真以為維持中立便可安然無事嗎?”
簡章平瞪大了眼睛,“你有他想?”
榮铎深深一禮,“孫兒鬥膽。我簡家傳承數代,在新君即位之時素來便是持的中立态度,但此時情況卻有所不同,爺爺難道忘了,當今太子妃的母舅一家,亦是武将,太子上了位,他們觊觎我簡家兵權,也非一日兩日了,說句不敬的,其他皇子登位倒還好,雖各有心腹,卻也不會輕易染指遠在邊關的簡家軍,但假使這位太子爺登位。”他頓了一頓,“孫兒倒不是怕簡家失權,忠君愛國,絕無怨言。只是——新君無能,外戚勢大,簡家若失,國将危矣!”
簡章平皺眉,“新君無能,外戚勢大,簡家若失,國将危矣?那,照你看來,簡家處此風雨飄搖之際,該當若何?”
“孫兒不敢說。”
“有何不敢!你身為男兒,竟如婦道人家般婆婆媽媽的,爺爺平時教你的都白費了嗎?直言無妨!”
榮铎擡起頭來,“孫兒以為,簡家當擁賢主!”
“你是說蘭瞻?”
“孫兒并清楚蘭瞻賢否,孫兒只知道,月兒傾心要嫁之人,必非凡夫俗子。”
簡章平沉吟,片刻,望了他一眼,擡起手來,卻又放下,“不可,不可,我簡家素來忠君愛國,若參與皇子奪位之争,無論成敗,豈非英名盡毀,到了九泉之下,祖上問我何以置數代先祖于不顧,老夫何以對之!”
“爺爺!”
“不,你不必再說,此事,絕無商量餘地。”
正當此時,簡家的老仆人黑伯快步走了過來,“老爺,铎少爺,月兒小姐自己把門從內反鎖了,說是老爺一日不應,她就一日不食!”
“大膽!”簡章平怒發沖冠,“她竟敢絕食相挾?那就讓她絕,黑伯,榮铎,你們一個都不許去管她,我看她能堅持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