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贖身

于是,言穆還沉浸在美夢中,便被一聲驚天動地的“言公子救命”吵醒。

坐着的金堂猛得站起來,聽出那聲音是從後院傳來的,救命聲還在繼續,在安靜的屋子裏格外刺耳,言穆利落地起身,傾耳判斷着聲音的主人,卻聽不出是誰,推簾走出來,問:“怎麽回事?”

外頭已經有了喧嘩的聲音,金堂眨眨眼,霁安就守在外頭,會在他們離去之後指點林均和找言穆求救的,也只有陸回青了,若是讓绮繡知道陸回青生了這事,少不得要麻煩許多,他站起身來,将麻煩往自己身上攬,道:“我有一件事求你。”

言穆的注意力還集中在喊叫聲上,聞言,側過頭來凝眸看他,“你的主意?”

金堂硬着頭皮點點頭。

“一個陸回青還不夠做你的書童?”

金堂僵笑,不答。

言穆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拉開門,朝外頭的霁安吩咐:“讓绮繡把人帶過來。”

霁安與金堂對視一眼,後者一副去吧去吧活該我倒黴的表情。

林均和聽了陸回青的話,豁出去的喊着那個他都不知道是誰的言公子,當先闖進來的龜奴大罵着,一棍子呼在他的臉上,将他打得滿口鮮血,就在他被打得幾乎堅持不住的時候,領翠大公一臉陰沉地走了過來,身後還跟着霁安。

“怎麽回事?”

那守門的看看霁安又看看绮繡,唯有自認倒黴,跪在地上篩糠似的抖,求绮繡饒過。

绮繡又去看霁安,霁安低垂着頭,權當做沒看見,無可奈何,绮繡只能将火全撒在守門的龜奴身上,痛罵了好一頓,方才吩咐:“将人押着,帶到金堂房裏去!”

他千算萬算,又豈能算到林均和誰也不喊,偏喊的是言穆?

只要言穆插手了,這事兒,半數已由不得他!

好好的屋子,帶進這麽一個血淋淋的人來,氣氛頓時一滞,言穆悠悠看了绮繡一眼,登時将绮繡看得汗毛倒立脊背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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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這人已經簽字畫押,賣了身就是他的人,可到了言穆面前,便一點底氣也無了,若是言穆在錦城王面前說上幾句壞話,封了他一個快綠閣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绮繡剛想陪着笑說些什麽,言穆已轉而看向金堂,“金堂,你想怎麽辦?”

绮繡的臉登時穩不住了,他才是快綠閣的大公,言穆這麽問,當真是一點場面上的面子都不給了。

咳嗽一聲,绮繡道:“這人是簽了賣身契的。”

言穆微微一笑,“哦?”

一不做二不休,金堂腆着臉,不顧绮繡的臉色,幹脆道:“金堂想請绮繡大公高擡貴手,讓我替他贖個身!”

聞言,氣息奄奄的林均和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緊盯着他不放,這人之前還勸他乖乖束手就擒,現在,卻又要替他贖身?

金堂在心中暗罵:要不是陸回青,我豈會攬這些麻煩。面不改色地繼續道:“大公開個價吧,只要金堂出得起,就是把這些年的棺材本豁出去也無妨。”

話說着,他伸手去握言穆,言穆似笑非笑的接了,在他的手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

有他在這裏,绮繡哪裏敢要他傾家蕩産豁出棺材本呦!他這是吃準了一方不會攔,一方不敢喊,将绮繡拿捏地啞巴吃黃連,有口說不出。

張口結舌了一會兒,绮繡微有些惱了,“金堂,放過這一個倒是無所謂,只要你給大公一個準話,這一個,也是最後一個了吧?”

金堂目不斜視的,“當然。”

假若不是陸回青,這一個,他也不會出手。

但若陸回青再生事……他望着言穆笑一笑,大不了就多麻煩幾次言公子了,總之,有言穆在,他便是得了免死金牌,除了那深居簡出的錦城王,怕是沒有人敢動他了。

言穆漫不經心道:“既然如此,那就由我做個見證,绮繡大公出價,金堂交錢,這人的賣身契,便交予我到衙門勾了去。”

嘆了口氣,绮繡張開巴掌。

“五百兩?”林均和大驚。

“你哪裏值那些價。”霁安嗤之以鼻,也張開巴掌,“大不了也就五兩銀子。”

绮繡的臉越發寒了,金堂笑道:“五兩也太少了些,怎麽說,大公也費了不少氣力,要我看,往上加個數。”

绮繡眼巴巴的,“五十兩?”

“六兩。”他當即掏出銀子,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地塞進绮繡手裏,“大公,收好了喲。”

绮繡深呼吸了幾次,才算忍下了吐血的沖動,偏偏言穆還為虎作伥,一本正經道:“這個價格倒是公道地很。”

“大公,賣身契呢?”金堂眨眨眼,就差沒有上下其手自己來摸了。

绮繡哆嗦着在懷裏掏啊掏,掏了半天才掏出來,賣身契剛露了一角,就被金堂抽了過去,交到了言穆手裏,“麻煩言公子了。”

言穆配合得接過,在手上晃了晃,晃得绮繡心都在滴血。

“事不宜遲,我這就去了?”

金堂笑眯眯的,“去吧。”

這一回,倒是讓言穆心情極好,他走過绮繡身邊,随意道:“大公不一起出去?”

绮繡一愣,含恨低了頭,拍拍臉上幾乎快繃不住的粉,強笑道:“是了,還有其他事等着我呢,金堂,大公我走了,你在這兒,好好的!”

金堂酥聲應着,笑得跟彌勒佛似的,林均和掙紮着站起來,還沒有道謝就被推推搡搡地拉了出去。這幾人一走,金堂的笑就垮了,一腳踏在凳子上,怒氣沖沖地卷起了袖子,“本少非教訓教訓陸回青不可!”

“陸公子!陸公子!”霁安鹦鹉似的,張口就喊。

“誰讓你真喊了!”金堂急忙去掩他的口,正鬧着,門吱呀推開了,陸回青站在門口,“你找我?”

霁安掙脫了逃出去,“我可不摻和你們的事!”

金堂無奈地攤開手,“我沒有找你。”

“你不想和我說什麽嗎?”

金堂沉默一下,“我說了,你會聽嗎?”

回青不語,的确,假若再遇到一個林均和,他還是會這麽做,只因他無法眼睜睜的看着別人落進這樣的火坑而無動于衷,所以,他幫了林均和,所以,現在他主動來了,想讓金堂訓斥他一番。

金堂淡淡笑笑,“不要再有下次了。”

“為什麽幫我?”陸回青站直了身子,目光灼灼,“不願意幫別人,卻又為什麽要幫我?”

這個問題,在最初見面時就已經問過,那時候金堂不正經地笑着,說:“還能為什麽,自然是因為憐香惜玉。”現在,他又問了一次,金堂看着他,依然是不正經的笑,“還能為什麽,自然是因為他不如你美。”

兩廂沉默,回青望着他,他也回望過去。為什麽要幫他?他自己也不知道,若非要找個理由,那或許就是,他不忍如此清傲之人,死在這樣一個污濁的地方。

有時候,眼睜睜地看着希望與理想破滅,其殘酷程度,并不亞于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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