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赦
齊晟替她拉開了車門。
“別這麽看着我,我又不敢把你怎麽着不是?”齊晟嗤的一聲笑出來,“喝杯茶?”
“随便。”林姣也沒心思反駁他,順從地下了車,“你不是也沒打算征求我的意見嗎?”
左右她也走不掉,再推脫一會兒,齊晟這邀請怕是要變成威脅了。不如順遂了他的意,省事。
19世紀風格的劇院,紅色和金色交相輝映。他們在二樓用帷幕隔開的小包間裏,歌劇的唱段從下方舞臺飄上來,已經快接近尾聲了。
上的确實是好茶,只是林姣實在想不出來,他哪來的閑情雅致,真的過來品茶看歌劇。
“不喜歡?”似乎才注意到她心情焦躁,齊晟十分善解人意地問了句。
林姣眼皮也不擡一下,懶得敷衍他假惺惺地體諒,補了句,“聽不懂。”
齊晟倒是笑了一聲,手指輕輕扣了扣桌面,突然開了口,“我們為利益所做的事情是瘋狂而醜陋的,充斥着無止境的殺戮與鮮血。”
瞥見林姣怪異而複雜的目光,齊晟偏頭掃了她一眼,“替你翻譯一遍。”
“有人想要利用她,有人想要控制她;感謝你們為故事留下的淚水。其實,她咎由自取;其實,她活該。”
齊晟翹了下唇角,“還真應景。”
“劇名叫什麽?”
齊晟冷淡地笑了笑,似乎又失去了跟她交談的興趣,沒接話。
剛剛他還好耐性地翻譯一遍,這會兒又是說翻臉就翻臉,忽冷忽熱的像初春的天氣。
“你騙我的吧?”林姣忍不住問了句,“你到底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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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一會兒她也冷靜下來了。
齊晟真打算做什麽,就不該過來找她了,怕她壞事大可換個時間。可又解釋不通,他攔下她能有什麽意義。
“我說你哪來的閑心?這麽喜歡幹涉別人家事。”齊晟有一搭沒一搭地轉着手腕上的念珠,話裏頭勾着諷刺的味道,“他是我哥,血脈相連不是?我沒那麽狠心。”
林姣冷淡地哼出一個單音節。說他改主意了她信,說他心慈手軟了一點可信度都沒有。
“這麽想走?”齊晟的神色淡了下來。
“對。”林姣立刻道。
“把你手機借我。”
“怕我打電話壞你事?”林姣心思微轉。
“哪兒能啊。”齊晟不以為意,“我說了,事後我會賠罪,這會用不着您瞎操心。”
林姣将手機放在桌上,往他手邊一推,手機劃了過去。
“別礙我的事,我保證不對你那個舊情人做什麽。”
齊晟撥了一個號碼,開了免提,就把手機丢在了桌面上,“我請你看出好戲。”
手機響了兩聲,電話通了。
“喂?姣姣?”熟悉的聲音從電話另一端傳來。
齊晟撥給了厲誠揚?林姣皺了皺眉,他是有多無聊,惡作劇?
看得出來林姣不解其意,齊晟伸出食指,置于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是我。”
電話另一端沉默了幾秒,顯然是聽出來了。
“呦,看來您還記得我啊,我還以為您把我忘了,哥哥。”齊晟挑唇笑了笑,語氣卻是冷淡。
“她的手機怎麽會在你那裏?”不同于以往地溫潤,厲誠揚的聲音冷淡至極。
林姣的呼吸一滞。
“你說呢?”齊晟擡了擡眼,瞥了一眼林姣,看着她欲言又止,齊晟故作懸念地回了句,“你着急回來不也因為她嗎?有什麽好奇怪的。”
齊晟成功地看到了林姣的臉色微恙,輕聲笑了笑。
停頓了幾秒,厲誠的聲音依舊平靜,“我不相信你。”
“那你是要告訴我你相信她嗎?”齊晟輕呵了一聲,有些不屑一顧地往身後靠去,“相信她你怎麽不問問她,那些匿名郵件是不是她發的?相信她你會上了游輪驗證她在不在?別搞笑了,自欺欺人沒什麽意思。”
“不如讓我猜猜,你是不是想賭一把,讓她感念舊情放你一馬?”
不等厲誠揚回複,齊晟翹了翹唇角,咋舌,“畢竟你當年出國的機會,是從人小姑娘身上撈來的,如果參賽的畫稿洩露出去,很棘手吧?”
林姣知道齊晟在套厲誠揚的話,他在激他,但她沒有出聲提醒,她很冷靜地聽了下去。
“你想靠這些威脅我?”
“當然不會。”黑色的瞳仁中劃過一絲暗芒,齊晟不疾不徐地補了句,“我聽說,有個自殺的小姑娘,是被你逼死的。”
電話另一端傳來了混亂的動靜,輪胎和地面摩擦的聲響尖銳,是急剎車的聲音。
“空口無憑。”沒有否認,厲誠揚似乎是壓抑着怒氣,一字一字像是咬出來的。
“啪——”杯蓋扣在了茶具上,林姣的手都在顫,她把杯子直接撂在了桌子上,茶水濺得到處都是,她的臉色實在難看。
這動靜不小,電話另一端的厲誠揚默了幾秒,突然反應過來,試探性地喚了一聲,“姣姣?”
林姣沒應聲。
厲誠揚剛剛的理智和冷靜頃刻間化為烏有,“齊晟,她是不是在你身邊?你讓她接電話!”
“恕難從命。”嗓間擠出一聲不屑地哼笑,齊晟添了一把火,“你會在家宴上看到她的,哥哥。”
“齊晟!你……”
齊晟毫無觸動地挂斷了電話。
“誰比誰都高貴不到哪兒去。說了我不動他你還不信。”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念珠上的梵文,齊晟眯眼笑了笑,刻薄得很,“瞧瞧,我何必髒了自己的手?”
林姣盯着他,聲音很淡,她答非所問,“我不會去的。”
她現在那兒,微微喘着氣,看上去渾身都在顫,這是氣的。
“随你。”齊晟也沒當一回事兒,“我說了就占用你半個小時,過了時辰都随你。”
林姣垂眸看着他的腕表,濃密的睫毛如同蟬翼,在面頰上落下一片陰影。唇角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端的是一副清豔風情。
齊晟正詫異她半晌無言,林姣端起桌上地殘茶,擡手面不改色地澆在他身上。
茶還是熱的,順着他的面部輪廓滴落,齊晟面無表情地擡眼,陰鸷的冷。
動靜不大,還是驚動了人了。林姣聽着身後的聲音,也懶得回頭看。齊晟低着眸,擡了擡手。
身後沒了聲響。
林姣平靜地放下茶杯,落下清脆一聲響,她輕落落地回了一句,“好啊。”
這是回應他之前的話呢。
半個小時,片刻不差。
她還挺記仇。這是惱他拿她作餌呢。
齊晟确實沒把那份家産看得多重,他那點石成金的本事比那份家産值錢。他也不看中那份可有可無的父子情,早八百年淡了。
說到底就是不爽呗,瞧着心裏不舒坦,他也不介意花時間玩,用這種沒多大殺傷力的方式,耗着。等哪天膩煩了,就另當別論了。
“膽兒不小。”齊晟面色沉郁,稀薄的光線掠過他的眉眼,他眯着眼打量她,笑起來也冷到骨子裏。
林姣猜,他是氣笑了。
“不是要賠罪嗎?成全你。”林姣尾音上挑,勾人得緊,這時候卻全是挑釁味。
激怒別人的本事,她向來好。
“可以啊,量仗着顧淮之真以為我不敢動你?”齊晟低聲笑開。
“哪敢啊?”林姣也是笑,“不過是您答應的,收回去挺寒顫不是?”
理由找的是真好,伶牙俐齒的也不知道跟誰學的,齊晟倒也覺得好笑,咬着牙後悔呢。
“你可別玩脫了。”齊晟摸了一下臉上的茶漬,沒發火的意思。
“不勞您費心。”說不擔心齊晟反悔是假的,指不定下一秒他就反悔了,走都走不成。
可她離開得确實挺順利,沒人攔。
出了歌劇院,林姣停了下來,緩緩地蹲下身。
形容不上來什麽感覺,她只覺得腦子裏有些亂。好像這麽一折騰,她反而釋然了。
多好笑啊。
林姣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麽平靜,平靜地可怕。她這副樣子,就像是早有預感,然後安然接受了一切一樣。
清冷覆了滿身。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然後開始一遍又一遍,催命一樣響個沒完。
林姣看了一眼號碼,面無表情地拉黑。
突然不清楚去哪兒,最後還是晃悠到酒吧。勁爆的音樂震得耳朵疼,林姣點了酒,沒碰,找了個角落坐下。
上次喝酒喝到住院之後,她就不太敢碰酒了。她就是覺得喧嚣的聲音,聽着安穩。
其實還是有點委屈的,她輕輕向後靠去,手背覆蓋住雙眸。
不知過了多久,面前落下一道人影,遮住了迷離的燈光。
作者有話要說:p.s.
文中意大利歌劇,齊晟翻譯的那兩段——
1“我們為利益所做的事情是瘋狂而醜陋的,充斥着無止境的殺戮與鮮血。”
2“有人想要利用她,有人想要控制她;感謝你們為故事留下的淚水。其實,她咎由自取;其實,她活該。”
來源于網絡,據說是小衆歌劇《百花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