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如一·鐘情鐘意

第89章如一·鐘情鐘意

程曼青出乎意料的好說話,林姣微微訝異,可沒人會傻裏傻氣地去深究為什麽。

“謝謝您,伯母。”林姣保持着應有的禮貌。

程曼青面上什麽也沒露出來,就往日裏淡靜的樣子,自然而然地,“下次來改口吧。”

林姣稍怔,掐了一下手心,對她的态度轉變實在有點受寵若驚,“媽。”

程曼青點了點頭,晃了一眼表情怪異的顧淮之,她太了解她兒子腦子裏想什麽了,不過扯這些也不會挑這麽個檔口,“過兩天去給你嬸子賠不是去,就說你拖累景宸了。”

顧淮之這裏松了一口氣,忽的想到什麽,表情愈發怪異,“媽,您不是又想怎麽着吧?”

“胡說八道什麽?”程曼青都懶得跟他廢話了,聽聽,這什麽話啊,“她就那脾氣,你順着點人家意就是。”

“那也沒見您讓人面上好看吶。”

葉婉秋多飒爽英姿一人呢,但凡見到他母親,就一點氣度談不上了。兩人十次見面九次在冷嘲熱諷,還剩一次估計是掉頭就走。這麽了解人脾性,還跟人鬧騰,也是稀奇。

“我這還沒說你呢,你就在這跟我耍貧?”

他這純粹是沒事找事了。

顧淮之擺了擺手,“得,算我錯了,您別動怒。時候不早,您還是趕緊回去吧。”

程曼青一走,林姣明顯松了一口氣。其實林姣傷不嚴重,可多少不放心,顧淮之硬是把她押回了醫院。林姣不太樂意在醫院待着,可他瞧着挺嚴重,接着自己住院能讓他消停會兒也好。

不過兩天,先前的事又被翻出來了,有心之人把酒店截圖裏的身影,跟潛龍山莊的事聯系起來了。某論壇有人匿名發帖爆料,警方破獲的毒-品案裏,牽扯了權-貴子弟。事情發酵迅速,馬場裏那個中年婦人下跪的圖片也被爆了出來。很快,熱心市民就扒出來她的兒子與最近的案子相關。

消息越傳越離譜,網絡時代,壞事傳得不止千裏。映射越來越明顯,跟公開指認快沒區別了。

其實,牽扯的事件愈大,新聞往往會一兩句話帶過。可這次像是沒人控評一樣。

林姣被顧淮之按在醫院裏休息,看到熱搜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這兩天顧淮之還跟個沒事人一樣,她現在捏不準他是不知道還是不想讓她擔心。

還不等她發問,事情發展陡轉,更轟炸的消息迅速登上熱搜榜首。某着名女星自殺身亡的消息剛剛爆出,很快又牽扯出來生前的醜事,涉及了部分重要人物,着名企業家潛逃海外,一時間網上炸了鍋。

很明顯,比起捕風捉影的事,網民們更關心娛樂八卦和涉及自身利益的東西,比方說貪墨和偷稅漏稅。

哪裏會有那麽巧,剛好爆出猛料分散了公衆視線。這裏面必然有顧家的手筆,顧家起的火,沈家遞的柴。

他比她警醒得多,從馬場開始,他就讓人調查了。他也不信巧合,輿論壓力早就考慮過,之所以不防備,無非是權場忌諱涉及輿論,對方出手了,才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由頭。唯一沒料到的,就是昆山的意外。

林姣聽他解釋了一部分,也沒多熱切,倒是忍不住掃了眼他,“你媽是不是最近心情好,捎帶着看我也順眼了?”

這是句玩笑話,不過程曼青的态度實在出乎意料。盡管她一直隔應那次,人也客客氣氣的,可看着就特不好相與。

“咱媽。”顧淮之掐着她的腰,往自己懷裏帶,“你怕她做什麽?之後又不跟她住。”

林姣“咝”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忽地松了手,“碰到了?”

“沒。”其實是衣料磨得腰側傷口疼。因為傷口不深,沒包紮,可一時半會兒結不了痂,就挺慘。

顧淮之的眸色沉了沉,眉間攢着一縷淡淡的陰翳,情緒翻湧到最後,像隔着枯水的暗潮,洶湧得過分,“對不起。”

林姣伸手勾他的脖子,踮腳咬了一下他的下巴,“你是傻子嗎?”

她的腳後跟還沒碰到地面,他避開她的傷口,單手扣着她的腰将人扯回來。顧淮之左手受傷使不上勁兒,右手一用力,把她抱了起來。

“你想欺負傷患呀?”話是這麽說,林姣跳到了他身上,摟住了他的脖頸。

“好像我傷的比較重,嗯?”這個字眼在他舌尖繞過一遍,他附在她耳邊低笑,手指寸寸劃過她的骨骼。

“那我不欺負你了。”林姣說得蠻鄭重其事的,話一出口,她就被壓在床上了。

顧淮之的手原本已經勾在了她的紐扣上,這會聞言笑了笑,拽着她的手腕調換了位置,“那就你辛苦點?”

“醫院,是不是有點——”林姣突然有點後悔,裝柔弱的大好機會,她用來作死了。

“你想試試制服?”他聲音低沉清潤,這會兒卻帶着某種亢奮和熱切。

“……”

林姣眼皮跳了跳,果斷傾身封住了他的唇,把更禽獸的話堵了回去。

在病房裏待了段時間,林姣覺得自己快要發黴了。原本問題就不大,她倒是覺得顧淮之還不給她辦出院手續,估計是還沒厭倦病號服和制服。

真夠喪心病狂的。

她實在待不住,索性自個兒收拾衣服預備走人。聽到點動靜,頭也不回,“你要是再不讓我出去,以後自己睡吧。”

“哦,親愛的,沒想到你對我有這種龌龊想法。”

身後一個戲谑的聲音拐了幾個彎兒傳來,林姣略微詫異地回了頭,西蒙擡腿邁進來,環視了一周,約莫覺得不幹淨,索性站着了。

“不要臉。”林姣唇角微微抽動了一下,不齒道,“你進來不敲門嗎?”

“我敲門了,你耳背怪我嗎?”西蒙嗤地笑了一聲,“我剛來,你就這态度?”

“這才一個多月,你速度太快了吧?”林姣停下手邊的事,起身打量了他半晌。

“嗯,才一個多月,你進展也神速。”西蒙晃了眼沒來得及收拾的淩亂的床,和沙發上的外套,啧啧連聲,“年輕人要注意身體。”

“滾。”林姣上下嘴唇一碰,手一指門口,“門外直走有窗口,您可以選擇一躍而下模式。”

“沒良心的小東西。”西蒙翻了個白眼,“我給你帶了禮物,還不快跪下喊爸爸?”

“你丫沒睡醒?”林姣也不客氣了,伸手奪過禮盒,三下五除二拆了包裝,“感激您。”

禮盒一拆,林姣微微怔住。

是一件婚紗。

七層薄紗層層疊疊,曳地的拖尾,暗紋的花紋裝飾皆是手工刺繡,綴着圓潤飽滿的珍珠和水晶鉚釘。頭紗上的鑽石集和了梨形鑽石和水滴鑽石的切割工藝。婚紗上方放置着一雙水晶鞋,設計風格是老熟人的手筆,到這款水晶鞋獨一無二,絕對沒有面世。

和這些東西打交道多年,林姣知道它的價值,就頭紗上那幾顆鑽石,應該是拍賣行裏的壓箱底。而且這是手工訂制,很耗時間,不知道從多久前開始準備了。

“你什麽時候準備的。”林姣目光閃了閃,她太清楚這東西多耗錢耗時耗心力了。

“瞧你沒出息的樣兒,”西蒙伸了個懶腰,揉了揉淺金色的頭發,“不是有句話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嘛,給你當嫁妝吧。”

“……”她這都認識了一群什麽人,不占便宜是不可能的。

“你去換了,有不合适的地方,我在讓人改。”

拗不過西蒙再三慫恿,加上她的确有些感動,也就随了他的意思,試了試婚紗。

vip病房設施一應俱全,林姣換好了婚紗,對着鏡子整理的時候,微微怔住了。

常聽人說,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時候,是她穿婚紗的時候。她向來沒這方面的概念,現在略微有些失神。

林姣對自己的長相還算自信,倒也沒倒引以為傲的程度,簡單的說,就是沒當回事兒。這會兒,她盯着鏡子裏的自己半晌,忍不住牽着薄紗,轉了轉。

然後她停下來,目不轉睛地盯着鏡子裏的自己。

突然,想結婚了。

西蒙難得沒打擊她,還挺好心的誇了幾句,見她情緒轉變,也不戳破,默不作聲地偷拍了一張,點了發送。

西蒙摸着下巴考量了下不合适的地方,就帶回去改了。他這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揮揮衣袖就走,林姣倒被弄得沒心情了。

先前她對結婚沒什麽特別的感覺,可真就見了鬼了,試完婚紗的那一刻,這個念頭攪得人心緒不寧。

她一連幾天對其他事都失了興致,可顧淮之最近似乎在忙什麽事,先前不着急的是她,現在暗示他的話,豈不是很丢人?

這事兒說給了唐暖,唐暖倒覺得不奇怪,“很正常啊,一般男人對婚姻并不熱衷,需要考慮的東西多,又像是個禁锢。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嘛,顧哥多喜歡你啊,可能最近忙吧。”

确實挺忙,他最近忙到,一周沒跟她相處了。林姣只覺得格外煩躁,可又不好細說,女人的想象力豐富,她最近腦補出來很多版本來了。

時間一長,林姣突然有點懷疑,他是不是失去興趣了。說來可笑,這念頭其實有點荒謬,可她真快信以為真了。

說到底多思無益,林姣跟她聊了會兒,就抱着手機睡着了。

迷迷糊糊間,有人抽走了林姣的手機,“被子都不蓋,不怕着涼?”

顧淮之的聲音其實壓得很低,可林姣扯住了他,揉了揉眼睛,極力保持清醒,“你去哪兒了?”

“處理點事,快睡吧。”顧淮之揉了揉她的長發,伸手去撈她一側的被子。

沒料到林姣拽着他不撒手,“你是不是被外面哪個小妖精勾走了?”

“說什麽呢?”顧淮之啞然失笑,低頭嗅了一下,“你今晚不是喝酒了吧?”

林姣卻不滿意他的答案,也不知道是困得還是委屈得,紅着眼眶推他,“你一定是外面有狗了。”

結果這麽一推,她手被硌了一下。林姣醒過神,伸手去夠他的風衣口袋。

顧淮之卻閃了一下,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握住了她的手。

林姣的動作微微一僵,“什麽東西?”

顧淮之還沒想好措辭,她直接從床上赤腳跳下來了,不由分說地伸手去搶。拗不過她,又見到她有點惱了,他才嘆了口氣,松了手。

林姣撈出來一個小盒子的時候,手頓住了。

傻子也應該看出來了,這應該是戒指。

“換個場合拆好不好?”修長的手指搭在了盒子邊緣,顧淮之有點無可奈何,“你好像要毀了我那麽長時間的準備。”

林姣盯了他幾秒,就在顧淮之以為她要答應自己提議的時候,林姣的手指挑開了盒子。

一枚鑽戒安安靜靜地躺在黑絨布上,鑽石在戒托上熠熠生輝。隐約能看到內壁上刻了字,一串英文。

林姣的右手捂了捂胸口。

好的,戒指都取出來了,他這段時間的精心策劃算是泡了。

顧淮之捏了下她,牽着她的左手,單膝下跪,“既然如此,這位美麗的小姐,沒有浪漫的儀式和驚喜,你還願意嫁給我嗎?”

林姣低垂着視線,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是沒反應過來還是反悔了自己的草率。

就在顧淮之打算說“要不你睡一覺忘了吧”的時候,林姣嘴唇微張,“好呀。”

顧淮之短促地笑了笑,牽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将戒指套進她的手指。然後他起身,伸手将她攬進懷裏,“這麽沒耐心嗎?我本來,準備了很多東西。”

“你最近不理我了。”林姣靠在他胸口,聲音悶悶的。

“是我讓你久等了。”顧淮之将她抱到床邊放下,低頭靠着她蹭了蹭,扣在她腰間的手縮了縮,“我是想,等建完了再說。”

“什麽?”

顧淮之轉身翻了翻,遞過去一份文件,“這是送你的,不過還差一點,城堡後的花園還沒修繕。”

林姣翻開文件,被标題震住。這是一份財産轉移書,內容是一座小島。歐洲附近海域的一座小島,島上還有一座城堡,曾經是一個封地領主的財産。

“你買了一座島?”林姣有些錯愕。

“唔。”顧淮之漫不經心地應了聲,姿态輕慢,“本來也是為你買的,現在也算物歸其主。”

“你是被錢燒得嗎?”她不用想也知道,買島耗錢,經營起來砸錢更是不計其數,“你是怎麽想的?”

“可能,我以前真的想過,找個地方把你關起來。”顧淮之半笑不笑地看着她,也不點破其中的緣故。

林姣大概是忘記了,在游輪上,她承諾不會離開的時候,他曾經問過,“你知道鹈鹕島嗎”。

後來她離開,他心血來潮,買了一座小島,他真的起過這種肮髒的念頭。

可惜,沒舍得下手。

可也沒必要了,現在,她屬于他了。

不浪漫的求婚後,顧淮之是絕對不能忍受自己的婚禮這麽草率,婚期被推到了年後。林姣倒是無所謂,随他去。

年前,林姣跟顧淮之去拜訪宴松。顧老爺子能這麽容易松口,左思右想,應該是有宴松的緣故,盡管宴松不提。

他們到時,宴松在書房。

敲門得到許可後,林姣推門而入,“宴爺爺。”

“爺爺好。”

書房的桌上和地下晾着不少寫好的對聯,還剩下幾張。他摘了眼鏡,“客廳茶幾抽屜裏有你蓉蓉姐帶的禮物,你去看看。”

林姣應了一聲,正要拉着顧淮之出去,宴松就把顧淮之叫住了,“會寫毛筆字嗎?”

“學過一點。”顧淮之從善如流地回了一句,也沒太過推拒。

林姣給了顧淮之一個眼神,半是同情半是幸災樂禍,自己就回客廳拆禮物了。好半天,她還是有點不太放心,又溜了回去。

再進去,氣氛莫名其妙地和緩了許多。林姣還覺得稀奇,掃了一眼桌上的字,忍不住盯着看了一會兒,稍稍晃了神。

“你字真好看。”

她在醫院那次見過他的字,筆走龍蛇,字字皆張。不過遠不如他的毛筆字令人驚豔,遒勁有力,張弛有度。

學畫的人大多會修習書法,她這人好玩,耐不下性子,字練得高不成低不就,左右能看得過去罷了。

“以前讓你好好練,不用功。現在後悔了吧?”宴松搖了搖頭,顯然因為這事對顧淮之改觀不少。

老人家惜才,又有見字如人的說法,不由得越看越順眼。

一頓飯吃得相談甚歡。

吃過午飯,林姣遲疑了片刻,回了家。林正豪正巧不在,林姣也沒進去,她拎來的禮品和卡直接給了林茜冉。

林茜冉身上的圍裙還沒解,家裏的保姆正在往裏面拎東西,她擦了擦手,“不進來嗎?外面怪冷的。”

“你在做飯?”林姣打量了她一眼,“不用忙了。”

“心血來潮,學做甜點啊。”林茜冉唇角漾起一抹笑,纖細地手指細致地将作亂的碎發撥到耳後,“我還記得,中學時,學長說你做的甜點很棒。”

“什麽時候的事?”林姣漫不經心地問了句,也沒放在心上,轉身要走,“你忙吧。”

“你永遠不生氣嗎?”林茜冉盯着她的背影,忽的笑了聲,“或者,對你讨厭的人,生氣都沒有嗎?”

“什麽?”林姣停住了,半側過身,擡了視線。

林茜冉凝視着她,陽光折射進她深邃又平靜的瞳孔裏,起了一層昏黃的霧氣,“我特別讨厭你,明明不是無動于衷的隐忍脾氣。”

“唔,知道了。”林姣輕淡地應了一聲。對林茜冉不喜歡自己,她也沒覺得多意外,唯一感到意外的,大概是她終于說了一次真話。

“不進去等等嗎?”大約料到了她的反應,林茜冉也沒繼續剛剛的話題,她唇角微翹,麋鹿一樣的眸子泛起水色,“反正我媽也不在。”

“下次吧。”林姣确實沒逗留的打算。

“雖然說起來你會不開心,不過,你不覺得自己特別幼稚嗎?”林茜冉今天似乎煩躁得離譜,格外不依不饒,“沒有什麽是不能妥協的。”

“也沒有什麽是必須原諒的。”林姣頭都沒回,輕落落地撂下一句。

幼稚也好,冷血也罷,各人有各人的為難和委屈,也各有各的選擇和去處。為一個名頭,就要她懂事聽話的忍下所有的委屈,說一句讓彼此釋懷好看的話,她倒不如繼續幼稚下去。

“怎麽這麽快出來?”顧淮之才剛剛泊好車,結果林姣下來了。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太過分了?”林姣擡了視線,忍不住問了一句。

顧淮之對她的行為不置可否,只牽過她的手,“想那麽多做什麽?沒有誰,是必須擔待一切的。”

林姣撲哧笑了一聲,搖了搖頭,“也就你老拿我當孩子,哄我開心。”

顧淮之也是笑,視線柔了下來,将她的手揣進自己的風衣口袋。

過年幾天是在老宅過得,顧家規矩其實不少,可一直以來,林姣還真沒受過為難。

其實顧淮之的性格挺奇怪,畢竟他父親顧珩随了顧老爺子,脾氣冷硬,身上像披着一層寒霜。他母親溫婉,鬧騰不起來。葉婉秋英氣,話也不多。這麽一看,顧景宸比顧淮之倒更貼近。

程曼青大約是不太喜歡她跳脫的性子,可也沒說過什麽重話。

雖然不親昵,可也挺熱鬧,除了沒見到顧淮之的小叔,一家人聚齊了過年。白天林姣也不好問,怕戳人傷口,也就沒提。

除夕前門庭若市,外家本家還有賓客來來往往。這種時候林姣也不好偷懶,陪着應付了好幾天,這會兒終于消停了。

晚上無非也是下棋、摸牌、守歲,顧珩和葉婉秋有要務在身,這幾年沒在家過過年。倒是幾個小輩都在。

顧老爺子發了紅包,就歇下了。

林姣出去接了個電話,被程曼青叫住,“你跟我過來。”

“媽?”林姣忍不住在心裏思量着,自己有沒有做什麽不妥當的。

怎麽說呢,一見到程曼青,她就有一種犯了錯的小學生見到班主任的感覺。

她跟着程曼青走進書房,她婆婆這沉穩的性子,基本是不能指望從面上瞧出來什麽。

程曼青慢條斯理地拉開抽屜,取出來一個古樸的檀木盒子。一股幽微的香氣撲鼻而來。這東西看着挺出戲的,像個古物,盒子開口處有機關樞紐。調了幾下,盒子應聲而開。

一雙羊脂玉镯,溫潤通透。

“這是我結婚的時候,婆婆留給我的。”程曼青将盒子推向她,“現在歸你了。”

林姣微微晃了神。

程曼青微微笑了笑,拉過她的手,将手镯套到她的腕上,觀賞了會兒,嘆了一口氣,“還是年輕好啊。”

“媽,您看着就很年輕。”

這話挺真心的。她這個婆婆包養的好,最主要是身上有一股範兒,不止是多少修養才能沉澱出來的,別人學都學不來。

“也就是看着吧。”程曼青眸色淡然,她拍了拍林姣的手,“我呢,以前調查過你,也不怕你惱,我不太喜歡你。”

“媽,我知道。我也謝謝您能成全。”

“什麽成全不成全。”程曼青搖了搖頭,“結婚是你們兩個人的事兒。在一起了,就好好過吧。”

程曼青拉着林姣說了幾句,也沒深談,就放了她回去了。

林姣還真不敢把這镯子往外帶,家傳的東西,盒子看着不是現代的,指不定價值幾何。她原樣鎖回了盒子,妥善地收了起來。

折騰到後半夜,林姣撐不住,睡了會兒。半夜起了身,房間裏燈還開着。

顧淮之鋪開一張素箋,他的袖子卷到手肘,提筆沾着剩下的金粉,大筆一揮,寫了句什麽。

林姣掀開被子,好奇地湊到顧淮之身邊,“你在寫什麽?”

顧淮之剛好完成最後一筆,把毛筆往旁邊一撂,握着她的手往自己懷裏帶,“不睡了?”

“睡夠了。”林姣偏頭掃了一眼那兩行字。

——“既許一人從偏愛,願盡餘生之慷慨。”

林姣心底微動,說不出來的感覺。明明還沒辦婚事,卻像是過了一輩子的細水長流一樣,恬淡又美好。頗有點“歲月靜好,現世安穩”的味兒。

顧淮之傾身,在她頸肩呵了一口氣,低沉的聲音從耳畔傳來,醇厚得像陳年佳釀,“那你陪我-睡吧。”

她正想說些什麽,他偏頭吻住了她的唇。

記得早些年,她不太努力,在課上惺惺松松地睡醒。面前的習題冊被風吹過幾頁,入目第一行便是纏綿悱恻的詩句。

“色授魂與,心愉于側。”

那時候她心底微動,在旁邊一字一頓地寫了一遍,還笑自己的心思,特煽情,也特矯情。可現在,她真的遇到這麽一個人,心甘情願以色授之,以魂與之。

芸芸衆生之中,你是讓我心生歡喜之人,是我鐘情之人,是我摯愛之人。

你是我整個世界。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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