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蘇秋的遺言

審訊室內前所未有的安靜，葉桐坐回到座位上，她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似乎不知道怎麽面對面前的這個哭泣的女人。

費利和小布都看着吳莉莉，她跪坐在地上，臉上的神情很恍惚，完全陷入到了回憶之中。

“那是八個多月之前的事了--現在想起來，卻好像昨天剛發生一樣。”吳莉莉的目光慢慢移向葉桐，“我有時會夢見她的臉，她的笑容，還有……她的聲音--蘇秋的聲音……”

吳莉莉看向大家，聲音帶着些悲哀：“其實在那天的事情發生之前，我就已經隐約猜到了。蘇秋她很漂亮，是外地人，家境又是衆所周知的糟糕，像她這樣的女孩作為下手的對象是再合适不過了。事實上，蘇秋她原本在成本部工作，她很能幹，業務又好，本來慢慢升遷也不成問題，總經理張大光卻突然把她提到總經理助理的位置上，其實根本就是看中了她的美貌。”

葉桐看着她，一言不發，垂下了頭，靜靜的聽着。

吳莉莉的目光移向葉桐，頗為感傷的述說：“其實，我也并不是什麽都沒做……我也對她暗示過好幾次，她也不是那種傻傻的姑娘，我對她說的話她還是聽進去了一些。對總經理和董事長的接近，她也會刻意保持着距離，盡量不和他們單獨接觸。我也曾勸過她換一份工作，但這份工作是蘇秋她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她很重視這份工作。我們都知道，她有父親要養，她需要錢，所以暫時還不能夠辭職。”

“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費利問，“既然她刻意避免與張大光和吳越的接觸，那麽那天晚上她為何會在那裏？”

“為了那份禮物啊……”吳莉莉看向葉桐，眼眶中又湧出了淚水，“我想您一定記得的。蘇秋出事的那天是星期五，第二天就是周末假期。她約好了周六和您見面，為您慶祝您的、您的生日……她原本打算在前一天晚上把禮物好好包裝一下，但卻把禮物落在了辦公室裏。她晚上留在那裏并不是為了加班，而是去取回那份還沒有包裝好的禮物啊……”

葉桐猛地擡起頭來，手指微微顫抖着放在心口上，震驚的睜大了雙眼。

“您知道，蘇秋她、她沒錢……每月的工資有很大一部分都給她父親揮霍了……”吳莉莉低下頭，“那份禮物是她自己做的工藝品，做了整整兩個多月才做好，對那份禮物她很用心。不過最後，卻沒有機會送出去……”

葉桐突然捂住了嘴，閉上了眼睛，幾滴眼淚落在了手背上。

“我也勸過她周六一早再去取，但她卻說周六很早她就要出門，便自己去拿了……”吳莉莉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那晚，我自己一個人留在宿舍裏，沒過一會，我就聽見了--聽見了蘇秋的喊聲……”

說道這裏，吳莉莉突然抽泣了一聲，跪伏在地面上，對葉桐說：“對不起，我、我欺騙了您……”

葉桐靜靜的聽着 ，雙拳微微握緊，她看着面前跪伏的女孩，面沉如水。

“其實……當時您問起蘇秋死因的時候，我根本就沒有喝醉……”吳莉莉嗚咽着說，“抱歉，那時我不知道您對蘇秋有這麽深刻的感情，我不知道您能夠為蘇秋做到這個地步……所以我……我就利用您，想激起您對吳越和張大光的仇恨，我想為蘇秋報仇，也想為自己解脫……”

“那麽，蘇秋她臨死前所說的根本就不是你對我說的那些話，是嗎？”葉桐突然站起身，握住了吳莉莉的手腕，聲音急切的問，“那你到底有沒有聽見？你究竟聽見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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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吳莉莉滿含着淚水，嘴唇微微顫抖着。

“葉女士……”費利走過去，伸出去的手頓了頓，還是放在了葉桐的肩膀上，“請讓吳秘書慢慢說完吧……吳秘書現在，絕不會說謊……”

葉桐深深的看了吳莉莉一眼，放開了手，靜靜的坐回到座位上。她的雙手搭在一起，神态安靜而堅強。

吳莉莉深深吸了一口氣，抹去臉上的淚痕，接着說：“那晚蘇秋離開之後，我在宿舍裏看書。也許是心有靈犀吧，我不知為何卻心神不寧的，看了十幾分鐘我就看不下去，走到窗前，看着對面的辦公樓發呆。”

“過了一會，”吳莉莉看起來已完全深陷在回憶之中，“我聽到外面傳來了一點聲音，就把窗戶打開了一點，以便能聽的更清楚。然後，我耳邊傳來了蘇秋的喊聲，她驚慌失措的喊着：‘別過來，別靠近我，你們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啊！！’”

審訊室內的每個人都心中一愣，這，确實是出乎意料的真相！

“這麽說……”費利問，“蘇秋根本就沒有受到過什麽侮辱，她是失足墜樓的？”

吳莉莉沉重的點點頭，滿懷愧疚的看着葉桐說：“那随後我就聽到了她墜樓的撞擊聲……我當時怕急了，用手捂住嘴，癱坐在地面上……過了好一會我才反應過來……我、我不是故意騙您的……在後來事故的調查中我沒有說出真相，心中害怕确實是原因之一，可也是因為這樣的真相就算說了也沒有用，同樣沒法制裁張大光和吳越那兩個混蛋！”

“等一下……”小布插嘴，“你怎麽知道是他們兩個人？而不是他們中的一個？”

費利瞪了小布一眼說：“蘇秋的遺言中說的是‘你們’而不是你，而且，就案發十六層的設計來看，被追逐着的蘇秋完全可以選擇電梯間走樓梯通道離開辦公樓，但她卻沒有這樣做，我想，那是因為第二個人堵住了電梯間入口的原因。”

吳莉莉說：“我之所以猜想是他們兩個，是因為我聽說在蘇秋的衣服上發現了紅酒的痕跡，吳越和張大光有時會在辦公室裏小酌，我想對于這點你們應該都知道。我猜那晚，回去取禮物的蘇秋偶然碰上了他們，他們可能想讓蘇秋陪他們喝一杯，被拒絕後才惱羞成怒，趁着醉意打算動手。沒想到卻出了事……”

說到這裏，葉桐突然站了起來，她眼神複雜的看着吳莉莉，用探究的語氣問：“莉莉，你為什麽能猜到這些？難道你……”

吳莉莉突然哭了起來，顫抖的雙手捂住了臉，聲音嗚咽着說：“沒錯！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說什麽吳越和張大光共同的情人……這簡直是個笑話……我不想蘇秋走上我的老路，也不想讓別人再受害……”

葉桐定定的站着，看着吳莉莉，眼神中有憐憫、有悲憤，也有深深的自責。

“吳秘書……”費利感慨，“我去鑽達公司的時候，曾經碰上過你現在的同事--也是一個清秀可愛的女助理。她和蘇秋一樣，都是家境不好，都憑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到現在的位置。她跟我說，你經常搶她的工作，從不讓她與吳越和張大光多接觸，還到處說她的壞話。那時我就在猜想，你可能是在保護她。”

吳莉莉點點頭說：“像吳越和張大光那種人，是絕對不會接受教訓的。一個目标達不到，就會尋找下一個目标……蘇秋的事我已經很後悔了……如果我當時把警告的話說得再清楚些，或者，我那晚幹脆就陪她一起去，恐怕悲劇就不會發生……我不想再有人像我和蘇秋一樣……”

說到這裏，吳莉莉又伏地痛哭起來，用悲痛的聲音說：“都是我的錯，如果我當初不對葉女士說假話，她也許就不會選擇這樣做……是我教唆的，這些罪行都是我教唆的，你們把我抓走吧……”

“這、這無論怎麽樣也算不上教唆犯罪啊……”小布求助的看向費利，“費利老兄，你倒是快點……說句話啊……”

費利看着吳莉莉，感到心中郁結的那口氣都舒展開來，他定了定神，剛想開口說話，葉桐卻從他的身邊走了過去。

停留在吳莉莉身邊，美麗而優雅的女人将溫柔的手放在哭泣女孩的額頭，她的臉上散發着別樣的神采，滿懷着憐憫、寬容和救贖，就像一個聖母……

“不要哭，”葉桐将吳莉莉擁入懷中，“即使你當初說出的是真相，我仍然還會選擇同樣的一條路……對傷害了我女兒們的人，母親從不原諒……如果沒人能夠制裁他們，那就由我親手去制裁，我從不後悔我所做的一切……”

“那您、您原諒我了嗎？”吳莉莉擡起頭，帶着期待也帶着恐懼，神情像瑟縮的小獸。

“當然……”葉桐抱住了她，臉上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我不但會原諒你，還要謝謝你，謝謝你為蘇秋所做的一切，還有為我所做的一切……”

在葉桐的懷中，吳莉莉終于難以抑制自己的情感，失聲痛哭。

在安靜的審訊室裏，沒有人說話，沒有人發出一點聲音，只餘下這斷斷續續的哭聲，在空曠的空間裏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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