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57脫.光.57

☆、57脫.光.57

山裏人家起得早,硬邦邦的床鋪讓廖莫莫睡得不太安穩,在外面稍有動靜的時候她已經醒來,穿好衣服走出去,韓涵的母親已經起床,看到廖莫莫走出來,憨厚地笑着對她說,“怎麽起這麽早?外面天還黑着。”

“您要做什麽?我可以幫您嗎?”廖莫莫見婦人手裏面端着簸箕,不明所以地問。

婦人說,“家裏養了幾只小雞仔,大早上就開始叫。”廖莫莫好奇跟着婦人一起過去,雞籠做的十分簡易,或者稱為架子更合适,雞擁擠着盤踞在上面,這是廖莫莫第一次見到這樣狀态下的雞。

韓涵的弟弟妹妹起得也極早,在院子裏面玩陀螺,廖莫莫無事可做,仗着小時候擅長過,要一展特長,把繩線做成的鞭子纏繞在陀螺上,廖莫莫搜索記憶中的玩法,水平抽打,但是陀螺并不配合,踉跄幾下就栽倒在地上。幾個小孩子拍着手掌嘲笑廖莫莫,廖莫莫覺得顏面大失,耍賴要再來一次,這次倒是成功。

“這個是姐姐做給我的。”年齡稍小的小女孩手裏面握住陀螺,并不舍得像哥哥一樣放在地上玩,廖莫莫問她為什麽不玩,小女孩認真模樣說,“姐姐說賺錢給我買更好的。”

早飯很簡單,粗糙的拉喉嚨的玉米面糊糊,一盤蒸紅薯兩盤不知名的青菜,及用五花肉做成的土豆炒肉,幾個小孩子頻頻把筷子伸進那盤土豆盤子,惹得婦人輕聲訓斥,幾個小孩子捧着比他們臉還要大的碗,大眼睛骨碌碌打量着廖莫莫和姚應森,在廖莫莫說讓他們吃的時候,孩子得意地笑了。

吃過早飯廖莫莫和姚應森要告別,婦人極力挽留他們,說韓涵在回來的路上,再有小半天就能到。廖莫莫想着天還早,既然來了就再等幾個小時也罷。

閑着也是大眼對小眼,姚應森因為力氣大,幫婦人去把家門口的那塊小菜園開墾。廖莫莫搬來板凳坐在房檐下,看着跪在地上把凳子當書桌的小孩子做作業。今天并不是周六日,廖莫莫問他們為什麽沒有去上學,年齡相對大一些,膽量也稍大的男孩子說,“前幾天下雨,教室塌了,還沒有建好,老師不讓去學校。”

“學校距離家遠嗎?”廖莫莫邊看他們的作業邊聊天,其中一張是為漢字标準拼音,十有□是錯的,估計是與老師口音有關。

小男孩呲着大白牙傻傻地笑,“不遠,走不到兩個小時就能到。”不到兩個小時,這還叫不遠?廖莫莫沒有過這樣的經歷,只覺得這裏條件艱苦。這裏是人口稀少的少數民族集合地,因為身居老山,與外處接觸并不多。

“我要好好學習,将來像姐姐一樣,去大城市看看,那裏有大樓。”小女孩嫩生生地說,廖莫莫只能點頭,以前她總覺得自己是不幸運的,原來她已經擁有那麽多。

廖莫莫去門外找姚應森,他脖頸裏挂着韓涵媽媽給的白毛巾,彎着腰身,舉着鋤頭用力落下,姿勢有些僵硬別扭,因為力道不對,并沒有在地上刨出來特別大的坑。姚應森累得滿頭大汗,撐着身子站直,轉過身看到蹲在不遠處的廖莫莫。

“挺直挺直,別佝偻着。”廖莫莫從栅欄邊拔起一棵小草,對着姚應森指手畫腳。姚應森累得喘粗氣,“種莊稼真不是輕松活,來給我揉揉,我腰疼。”姚應森覺得身板直不起來,估計是剛才力道用得大,閃到了。

廖莫莫繼續幸災樂禍地笑着,不搭理他。姚應森開墾的深度不夠,只好二次返工,廖莫莫聽到婦人在院內叫她,她跑進去詢問什麽事情,原來是要包馄饨,讓廖莫莫搭把手,廖莫莫樂滋滋地洗手加入。

不知道多久之後,廖莫莫隐約聽到門外有吵鬧聲,甚至有棍棒相加的噪雜,廖莫莫坐在凳子上沒有起身,探着頭往外看,并沒有看到什麽人,她搖搖頭覺得自己太多疑。一會動靜更大,廖莫莫坐不住了,姚應森在外面,得把他叫進來。

Advertisement

廖莫莫沒有理會婦人在身後叫她的聲音,她朝着門口跑過去,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腿軟,七八個莽撞大漢或光着膀子或穿着衣服叉腰兇神惡煞地站在那裏,廖莫莫并不認識那些人,姚應森呢,剛剛還在這裏的。

地上的一灘血跡吸引廖莫莫的注意,她順着血跡望過去,姚應森已經躺在地上,鮮紅的血液順着太陽穴往下流,廖莫莫來不及多想就跑過去要查看姚應森的傷勢。那幾位大漢說着廖莫莫聽不懂的方言,但是他們的面部表情,還有拖着姚應森往外走的舉動,表現的并不和善。

廖莫莫吓得哭不出來,那些人要把姚應森拖到哪裏去,絕對不是給他療傷,如果沒有姚應森,廖莫莫怎麽辦,她怎麽走得出去。不顧那些男人的推搡,廖莫莫擠着身子往前探,周圍已經聚攏過來十幾個人,有小孩子有婦人,對這邊的失聲痛哭指指點點,卻沒有人上前幫忙阻止。

廖莫莫終于觸碰到姚應森的身體,他閉着眼睛沒有反應,臉上的血漿混合着汗水,模糊了廖莫莫的視野,她怕,她怕再也見不到姚應森,更怕在這個陌生環境是她一個人。

“莫莫姐!”一道驚呼聲突兀響起,廖莫莫循着聲音望過去,正是他們要找的韓涵,韓涵手裏面還提着大包小包,像是給弟弟妹妹買的零食。

沒有人能幫助廖莫莫,她只能求助于韓涵,希望她能幫忙說些好話,“快救救他。”廖莫莫不知道是應該把姚應森臉上的血捂住還是擦掉,她的手上沾染上鮮血,妖豔卻無情。

韓涵質問着某兩個男人,似乎是在質問他們為什麽要出手傷人,因為韓涵說的是普通話,那個男人回答時候順勢用蹩腳的普通話回答,意思是,廖莫莫和姚應森追到這裏,肯定是要抓韓涵的,這倆人不能留,男的拖出去埋了,女的找個差不多人家嫁了。

“是我們錯在先,傷人是我們不對,先給他止血。”韓涵丢下手裏面的東西,扒着姚應森頭看他的傷口,男人似乎并不肯罷休,吱吱啦啦不知道說些什麽,韓涵一次次回答,同樣是廖莫莫聽不懂的話語。

不知道交流多久,首先一個男人氣哼哼率先走向韓涵家,其他人唉聲嘆氣紛紛散了。韓涵這才對廖莫莫說,“莫莫姐你別怕,姚先生的傷不嚴重。”廖莫莫沒有選擇的機會,她只能選擇相信韓涵,相信這個看起來良善的姑娘不會對他們痛下毒手。

韓涵說姚應森傷口有些大,需要縫針,廖莫莫的淚水再次決堤,“這裏距離醫院多遠?”韓涵苦笑一聲,“這裏和荒郊野嶺差不多,哪有什麽醫院,就是小診所,在另一個山頭,把醫生請過來估計也要許久。”韓涵看着廖莫莫真誠地說,“莫莫姐,你相信我嗎?如果相信我,我給姚先生縫針。”

廖莫莫遲疑着不知道該不該點頭,她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懦弱和無主心骨,這個時候誰能幫她拿定主意,讓韓涵救,廖莫莫擔心結果更糟,不讓她救,姚應森的機會太小。

韓涵看出來廖莫莫的擔憂,她說,“我大學時候在校醫院做過,縫針我試過的。”廖莫莫緩緩點頭,只有這一條路可走,她希望是對的,就像姚應森帶着她進山時候的堅決。

韓涵果然不是吹噓,手法還算精煉利索,只是沒有麻藥,姚應森疼得冷汗直冒,因為傷口在頭頂,需要先把那塊頭發剃掉,慶幸的是傷口并不是很大。

已經通知小診所醫生,接下來就需要注意是否感染,廖莫莫寸步不離姚應森身邊,她怕死了一個人的感覺,只要姚應森還有溫熱的體溫,有均勻的呼吸,她就不那麽害怕。韓涵做完這些就關上門出去了,等晚上吃飯時候才再次出現,端着飯菜讓廖莫莫吃。

廖莫莫心裏有氣,惱怒韓涵辜負她的信任,惱怒這家人下手這麽狠毒,從出事開始,廖莫莫第一次恨不得把這家人送進牢獄,她想給別人機會,誰肯給她和姚應森機會。如果今天不是韓涵出現的及時,廖莫莫不敢想,她和姚應森是否已經天人永隔。

韓涵把飯菜放在一邊,她坐在床邊的矮凳上,“是不是覺得他們很野蠻?”無奈攤攤手,“那又有什麽辦法,他們就是我的家人。”

“大學入校那天是我第二次走出大山,第一次知道城市樓層那麽高,第一次知道有那麽多五彩缤紛的東西,我甚至不知道叫什麽名字。你可能想不到,長那麽大我第一次去漢堡店,我站在那裏支支吾吾說不清楚食物的名字,那時候我整張臉都憋紅了,後來就告訴自己再也不去那裏。我是大山裏第一個上大學的,尤其是女孩子,不僅是我家人,這裏所有的住戶把我當成希望和正面教材,就希望有一天我出人頭地,能回來給他們講講大城市是什麽樣子。”

廖莫莫撫摸着姚應森的手,對韓涵的話不置可否,每個人從出生開始就注定一條軌跡,誰又是一帆風順的,如果因為貧窮就去偷去搶,良知和法律也将是虛設。貧窮不是犯錯的理由,只是借口。

“我知道你對我很失望,連我都對自己失望。”韓涵拉開床邊的抽屜,從裏面抽出來一摞泛黃的紙張,一張張攤開,“那天你把鑰匙放在我手裏面,我知道你是因為信任我,我要對得起這份信任。但是,我還是動了歪心思,因為我怕窮,我窮怕了,我想讓家人不那麽窮。”

韓涵把那摞東西抽出來一張,是獎狀,“有時候我挺恨自己,如果不是我堅持上學,家裏面可能不會這麽窮,山裏人以為上過大學就能找到好工作,就會有光面前途,當初我也是這麽想的,去大學才知道,大學并不是一項特別值得稱頌的事情,太多人看的理所應當,畢業之後我很久找不到工作,甚至需要編數字告訴他們我過得很好。”

“我說這些,并不是要你原諒我,犯錯就需要承擔,我只是想對你說聲,對不起。”

廖莫莫很久沒有做聲,不是惱怒而是找不到什麽話來表達她此刻的心情,“你從什麽時候開始有那個心思的?”

“如果我說我一直沒有那個心思,不知道你還會不會相信我。”韓涵擦拭下眼角,“打姚先生的那個是我哥哥,在B市工地上班,有一個固定女朋友,說是女方懷孕準備結婚,女方父母要求我們家出二十萬的聘禮,否則就要去堕胎。我哥哥慌了,我父母亂了,他們要我想辦法,我剛大學畢業,沒有交好的好家世朋友,能有什麽辦法可想。”

“理由說得理直氣壯就會變成借口,我不是聖母,做不到包容。”如果在姚應森受傷之前,廖莫莫沒有那麽恨韓涵一家,貧窮她早就想到,但是他們不該用這樣偏激的方式得到。

韓涵又坐了會兒才離開,離開之前對廖莫莫說,“你是第一個沒有嘲笑我的,你曾經問過我為什麽不對陳寬告白,因為我不敢。”有多少人說過,出生環境只是外在,但是這個外在又影響了多少人的內在,韓涵自認不必別人差,她漂亮上進學業好,但是她家世不好,走出去就矮人一頭,在別人追求精神豐滿的時候,她依舊物質貧乏。

韓涵想,她失去了第一個朋友,因為自己的貪欲。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米有歧視滴意思,只是一個環境設定而已,曾經跟同事去過大山,那是個人口稀少的少數民族集合地,人很淳樸善良~~~大家表糾結這個哈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