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飯後, 虞淼準備和虞妫找個地方坐下，喝茶，順便好好的談一談。
蔣家豪以為他們要回醫院, 提出送他們。
虞淼拒絕了蔣家豪的提議：“你還是回家休息吧, 你已經很疲憊了。”
蔣家豪确實是很累, 就不再堅持：“那我回家休息, 有事你随時聯系我。”
送走蔣家豪, 虞淼就和虞妫在附近的咖啡店挑了個僻靜的位置。
面對虞淼，虞妫心裏的愧疚很多。
可她真的不知道該去找誰, 事情發生的時候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虞淼叫來服務員點了一杯牛奶一杯咖啡。
他們二人平時溝通極少, 因此坐在一起也沒有什麽話說。
等服務員送上飲料, 這中間的空白，他們兩人都沒有任何的交流。
虞妫也不知道怎麽和虞淼溝通, 更多的只是虧欠。
虞淼也是在心裏做了各種各樣的盤算, 他也不知道怎麽和自己的母親溝通, 畢竟從前他們就缺乏溝通。
虞妫缺席了他整個成長期，他們是真的不熟悉。
虞妫這個媽媽他是認的, 但也就僅此而已，太親密他做不到。
“淼淼。”
虞淼輕擡眼皮望過去, 等着虞妫的下文。
Advertisement
虞妫：“對不起，我給你添麻煩了。”
虞淼：“你是我媽, 我不會不管你。”
虞淼主動打破了他們這種詭異的氣氛：“你接下來什麽打算？”
虞妫搖頭：“我不知道。”
經過一夜的調節, 虞淼的情緒已經平複了下來，現在他的理智和思考能力都回來了, 他思考了更多的東西。
“你今年51歲，如果你要這個孩子，他出生你52了, 大齡産婦生産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這是其一，其二，你有能力生出來，你有能力給他一個家嗎？”說起這個，虞淼的情緒有了明顯的變化，他心中很壓抑：“我已經有了一個不完整的童年，我不希望他和我一樣，童年不完整。”
虞妫只覺得自己更對不起虞淼。
虞淼深吸一口氣，還是決定将壓在心裏的話說出來：“我不知道我這樣是算單親家庭長大還是算留守兒童，從小沒有爸爸，作為媽媽的你也，在我的整個童年裏也僅僅是和我有過幾面之緣。你确實沒有在經濟上虧待我，甚至給我了最好的經濟生活，可別人的童年裏，有父母的陪伴，我沒有。別的孩子成為留守兒童，是迫不得已，是家庭條件不好，父母需要為了生計，為了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才将他們留在家裏，但我不同，你有很好的經濟實力，你只是不願意将你的時間留給我。”
“我曾經問過外公，為什麽我的媽媽不愛我，為什麽要生下我。外公回答不上來，我以前很想知道是為什麽。小時候，別人放學是媽媽接，我是外公接。我很羨慕那些孩子可以撲進媽媽的懷裏，而我卻連媽媽長什麽樣子都忘記了。更別提我的父親，老師布置作文讓寫我的父親，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的父親是誰，是生是死。我是同學眼裏沒爹沒娘的孩子，我收人欺辱，被罵孤兒，遭受校園霸淩的時候，沒有人幫我，渾身是傷的人是我，幫我出頭的人是外公。”
“我爸找到我的時候，我都成年了，面對這個父親，我沒有任何的感覺，他想給我錢，我收，他想給我工作，我收，因為他虧欠我。”
虞淼擡眼望向天花板，眼淚在眼裏打轉：“我恨你，我也怨你，到後來我找到了宣洩口，和自己和解，和過去和解。我這一路走的有艱難，我自己清楚。你生下我，我感謝你，但我不希望你肚子裏那個，再重複一次我的遭遇。”
“我說這些不是要你忏悔，不是要你同情，我不需要。我是想告訴你，如果你無法保證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庭，無法對他履行一個母親應該履行的責任，那就不要讓他來到這個世界上。”
作為一個哥哥，虞淼能做的，只有這麽多。
虞妫早已泣不成聲。
虞淼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後，溫聲說：“孕婦還是不要哭，情緒波動太大對胎兒不好。”
等虞妫的情緒緩和，虞淼和他一起去了醫院。
各項檢查報告都已經出了，醫生看過之後告訴他們，虞妫的身體狀況還算不錯，如果想要留下這個孩子，也不是不可以，就是需要仔細一些。
包括孕期可能會有什麽樣的危險，生産會有怎樣的危險，以及孕後的相關事宜，醫生都耐心的給他們做了分析。
走出醫院，虞淼打了一輛車送虞妫回酒店。
至于這個孩子要還是不要，他該說的話已經說了，交給虞妫自己做決定，他無權幹涉。
回到酒店，虞淼沒有立刻離開。
他對虞妫說：“孩子不是你一個人的，我覺得你有必要和你的男友進行溝通，不管怎樣，他是孩子的父親，就算你決定不要這個孩子，那他也應該有知情的權利。”
虞妫點頭：“我會和他聯系。”
虞淼問：“接下來你什麽打算，回C市還是留在S市？”
虞妫：“我現在還不想回C市。”
虞淼：“那你有什麽問題，就随時和我聯系。”
虞妫也不知道如何挽，她是希望虞淼能留下陪陪她。
可是她都沒有陪伴過虞淼，又怎麽能要求虞淼陪她呢？
她沒有這個資格。
虞淼回到家，疲憊的躺倒在床上。
蔣家豪給他發的消息他也沒看到。
到了晚上才被電話吵醒。
虞淼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蔣家豪，再看一眼時間，已經晚上八點多了。
他接通了電話。
“虞淼，你現在怎麽樣？”
虞淼：“不好，也不太差。”
蔣家豪道：“那你方不方便，給我開個門？”
虞淼一頭從床上翻起來：“你在門外？”
蔣家豪：“樓下，我現在上來。”
虞淼快速走到窗口往下看，蔣家豪的車确實是在樓下停着。
虞淼将客廳的燈打開，去洗了個臉，出來就聽見家裏的門鈴響了。
他過去給蔣家豪開門。
蔣家豪看起來比上午的狀态好了一些。
虞淼側身讓他進屋。
蔣家豪來還帶了東西，他将東西放在茶幾上，問：“沒吃晚飯吧？”
虞淼實誠的說：“沒有。”
蔣家豪脫掉外套，撸起袖子，打開虞淼的冰箱，看他有些什麽菜。
“面吃嗎？”蔣家豪問虞淼。
虞淼：“都行，不餓。”
“不餓也要吃點，現在不吃晚上挨餓。”
虞淼靠在一邊看着蔣家豪起鍋燒水，打雞蛋，切西紅柿。
蔣家豪問：“和你媽媽聊的怎麽樣？阿姨這麽絕決的？”
虞淼背低着牆，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聊的也就那樣，我把我該說的能說的都說了，我也左右不了她的決定。”
“你們母子關系好像不是很好？”
虞淼也沒隐瞞：“不能說不好吧，可以說沒什麽關系。一年打不了幾個電話，她有她的生活，我又我的生活。”
蔣家豪的家庭關系非常融洽，他比較難理解虞淼這樣的家庭環境：“怎麽會這樣？”
虞淼聳肩：“事實就是這樣，她這次來找我，我也挺意外，說明她也确實是走投無路了。”
蔣家豪：“很難受吧。”
虞淼：“難受又能怎麽辦，事情已經發生，那我只能是盡可能的幫她解決麻煩。”
蔣家豪将苗條下鍋，用筷子攪了一下，随後靠在了虞淼對面的洗碗池邊上：“如果你媽決定要這個孩子，那你怎麽辦？”
虞淼苦笑：“我能怎麽辦，她要生她願意生那是她的事情，但将來她要是出了什麽問題，我是不會幫她管孩子的。”
如果還要他管孩子，虞淼寧願這個孩子就不要出生。
從前沒人管過他，現在要他管別人，不可能。
蔣家豪看面差不多了，把面條盛到碗裏，給虞淼端到外面的餐桌上。
兩人面對面的坐着。
虞淼問：“你怎麽知道我在家裏的？”
蔣家豪：“我不知道，我是剛剛去醫院看陳章池，回來路過給你打電話，想問問你怎麽樣，我想你或許需要有人陪陪你，說說話或者供你發洩一下。”
虞淼吃着面，心裏很暖。
吃完之後，蔣家豪把碗洗了。
虞淼站在陽臺上，對面相同的樓層裏，一家三口正在吃晚餐，看起來其樂融融。
蔣家豪出現在虞淼的身後，捂住他的眼睛，帶着他轉身：“別看了。”
虞淼：“沒那麽嚴重。”
蔣家豪：“我不希望你看。”
蔣家豪拉上了陽臺和客廳之間的簾子，打開了電視。
“看電影吧。”蔣家豪說：“最近有一部科幻電視劇還不錯，我都沒時間看，你陪我看。”
虞淼：“行，看吧。”
他已經很久沒有看過電視了。
其實現在的人，家裏有電視，但是看得都很少，現在和以前不同，現在有手機，躺在床上看更舒服。
虞淼的心不在電視劇上，蔣家豪的心思都在虞淼的身上，兩個人這個電視劇看得，也別提有多無聊。
蔣家豪：“要不我陪你喝酒吧。”
虞淼：“你今晚不回家了？”
蔣家豪看了一下時間，剛到九點鐘，他搖頭：“晚點回。”
“我是說你喝酒了，怎麽開車。”
蔣家豪：“那我睡你這裏，明天去看陳章池也方便。”
虞淼沒啥好說的了：“那就喝一點兒吧。”
蔣家豪拿了五六瓶啤酒過來：“喝一點兒能有什麽感覺，喝醉了睡一覺，啥也不想，放空自己。”
虞淼：“明天還上班呢。”
“翹班。”
虞淼灌了大半瓶啤酒，靠在沙發上。
蔣家豪：“肩膀借給靠一會兒。”
虞淼順勢就靠在了蔣家豪的肩膀上。
蔣家豪：“這些年你一個人過的很苦吧。”
虞淼嗯了一聲：“小時候同學們笑我沒有爸爸媽媽，我總是和他們打架，打的自己渾身是傷，別的孩子父母過來，我都是外公去。外公從來沒罵過我，不管我闖了多大的貨他都不和我生氣。”
“後來外公去世了，我以為我媽會帶着我一起走，但她把我托付給了我大姨，我那時候有些叛逆，想試圖通過我的叛逆吸引我媽的注意力，并沒有成功，反倒是給大姨惹了很多麻煩，我和人打架了大姨就去給人賠禮道歉又賠錢，又一次我和別人打架，學校說要開除我，大姨帶着我去給對方道歉，對方家長一看到我就想動手打我，大姨給我擋了一下，大姨沒有怪我，姨夫和表哥都沒有怪我，再後來我就不打架了，我不希望大姨為我低三下四的道歉，也不想她再為我受傷，大姨說我可以把他當成親媽，因此我和大姨的關系特別好。”
“大姨是個好人。”蔣家豪說。
虞淼抽泣道：“是啊，大姨很好，比我媽好了很多倍。”
蔣家豪輕輕地拍了拍虞淼的腿。
兩人喝光了冰箱裏所有的酒。
虞淼趴在桌上完全不想再動，蔣家豪扶起他：“回房睡。”
“蔣家豪。”
蔣家豪應聲：“我在。”
虞淼說：“謝謝你。”
蔣家豪扶着虞淼往卧室走：“你喝醉了。”
虞淼：“我好難受，沒人知道。”
“我知道。”
蔣家豪将虞淼放倒在床上：“把外衣脫了睡。”
虞淼将自己裹進被子裏，随後被子裏便傳來了哭聲。
蔣家豪有些慌，連忙蹲在床邊，隔着被子輕輕地拍着虞淼的後背。
虞淼的哭聲越來越大，蔣家豪沒有幹預，讓他痛痛快快的哭上一場，發洩一下。
他無法想象虞淼給他說的那些過去，虞淼和別人打架打的渾身是傷，一次次的期盼一次次的失望之後，會不會也在這樣的黑夜裏，将自己的頭埋在被子裏痛快的哭上一場。
等虞淼的哭聲小了，蔣家豪拉開一點被子，讓虞淼将臉露出來。
虞淼的臉上都是眼淚，蔣家豪伸手擦掉他臉上的淚，溫聲安慰：“還有我。”
虞淼嗯了一聲，撐着床要坐起。
蔣家豪連忙伸手幫忙，問虞淼：“你要做什麽？”
虞淼：“洗澡。”
虞淼拿着衣服進了浴室，坐在浴缸邊上，放好水，整個人都埋進了水裏。
嘴上說着不在意虞妫是不是會将孩子生下來，其實還是會在意。
蔣家豪等了半個小時都沒等到虞淼出來，也沒聽見裏面的水聲，考慮虞淼喝醉了，害怕出意外，就推門進了浴室。
虞淼縮在浴缸裏，看起來應該是睡着了，浴缸裏的水都涼了。
蔣家豪搖着虞淼試圖将他叫醒。
虞淼睜開眼，只覺得腦袋暈沉沉的，看着眼前的蔣家豪也有重影。
“虞淼，我扶你起來，水涼了一會你會感冒。”
虞淼此時頭暈，基本喪失平衡，本身是要借力出浴缸，但他保持不了平衡，不僅自己沒出去，還把蔣家豪給拽進了浴缸。
濺起的水落在了兩人的臉上。
蔣家豪與虞淼之間的距離不足一個拳頭，只要他低頭，就能吻上虞淼。
虞淼的心跳也在加快，如果蔣家豪吻他······
可惜蔣家豪的理智占據上風，他不會乘人之危，特別是虞淼，他可不想事情發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到時候他會不知道怎麽面對虞淼。
寧願一點一點的讓虞淼接受自己，也不能操之過急。
蔣家豪自己從浴缸裏出來，将虞淼的手搭在自己的脖子上：“環住我，我拉你出來。”
虞淼知道，自己不能再給蔣家豪添麻煩，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按照蔣家豪的要求做。
蔣家豪摟着虞淼的腰，将他從浴缸裏提了出來。
拿起邊上的浴巾給他擦了一下身上的水：“換上衣服出去睡覺吧。”
蔣家豪背過身：“你換你的，我不看。”
虞淼換好衣服，搖搖晃晃的走出浴室，上床睡覺。
蔣家豪出去找了一身虞淼的運動裝換上，再出浴室虞淼已經睡着了。
虞淼一覺睡醒，只覺得頭都要炸了，昨晚到底喝了多少他記不清了，只是現在醒來整個人都很難受。
看了一眼時間，七點半。
蔣家豪還在睡着，昨晚發生的事情，模模糊糊的他還有點印象。
蔣家豪最後沒親他，他也記得很清楚。
下床的時候輕手輕手，他怕吵醒了蔣家豪。
洗漱完畢，虞淼去廚房做早餐，吃完早餐他得出門去上班，他也不知道蔣家豪什麽時間會醒來。
等他煎好雞蛋，蔣家豪出現在廚房門口。
“你醒了啊。”
蔣家豪打着哈欠：“有點頭疼。”
同樣頭疼的虞淼頗為無奈：“喝點蜂蜜水，吃了早餐再回去躺一會。”
蔣家豪搖頭：“不躺了，我等下去看陳章池，順路送你上班，然後就回公司工作。這兩天因為陳章池，積壓了很多工作。”
虞淼都忘了陳章池受傷了。
他問：“陳總現在怎麽樣？醒了嗎？”
蔣家豪搖頭：“還沒醒。”
虞淼道：“出門在外還是要注意安全。”
蔣家豪笑：“要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想就好了。”
虞淼：“你也要注意安全。”
蔣家豪：“會的。”
蔣家豪去洗碗，虞淼回房換衣服。
換好以後，他準備将自己的衣服放洗衣機，看到蔣家豪的衣服，出來問：“你的衣服要不要一起洗了，到時候你來的時候拿回去。”
蔣家豪說好：“那你的衣服我穿走了。”
虞淼：“穿呗，我又不缺衣服。”
收拾好，兩個人一起準備出門。
虞淼換好鞋子擡頭，蔣家豪就在他身後。
蔣家豪對他說：“站着別動，我幫你整理一下衣服。
虞淼的衣領折住了，蔣家豪幫他整理好，随後将他的領帶重新的整理了一下。
“好了。”蔣家豪順手拍了拍虞淼的肩膀。
将虞淼送到公司樓下，目送他去進了電梯，蔣家豪才前往他醫院去看陳章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