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麻煩

樂隊的鼓手就這麽從他們身旁走了過去。兩人的煙頭近距離地輕輕相抵,林原野嘴裏的那根煙一直沒有點燃。

他心中覺得奇怪,卻礙于沒什麽抽煙的經驗,只好沉默寡言地盯着自己的煙頭看。将他的狀況盡數看在眼裏,程燎主動朝後退開,擡眼瞥向他問:“點煙不會嗎?”

林原野面上微怔,與他對視的那雙眼睛裏,露出明晃晃的疑問來。

程燎咬着香煙低笑出聲,“要吸一口。”

林原野恍然般垂了垂眼眸,又神色自若地往他臉前湊近過來,似乎是想要再試一次。程燎卻不給他試了,伸手将香煙從他唇邊掐走,轉身丢進了垃圾桶裏。

“不會抽煙就不要抽。” 男人叮囑道。

被對方看破假象,林原野也絲毫不覺得尴尬,語氣坦然地解釋:“我的确不會,但有些場合需要我會——”

“我這裏不需要。” 程燎打斷他的話,指尖捏住嘴裏那根香煙,按滅以後也丢進了垃圾桶裏,“走吧。”

眼見他徑直邁步走入前夜色中,林原野神情意外地追上去道:“你還沒有抽完。”

“不用抽完。” 程燎聞聲頓住腳步,“只是用來遮蓋身上的香水味而已。”

林原野若有所思的望向他,雖然偶爾會見到程燎抽煙,但男人的煙瘾似乎并不大。想起打火機還被自己握在手中,他朝對方攤開掌心問:“打火機還要嗎?”

程燎朝他手心內掃了一眼,“丢掉吧。”

林原野轉頭去找路邊的垃圾桶,心中想的卻是,剛才兩人嘴對嘴點煙的事,程燎全程都未追問過緣由,也未流露出過半分排斥意外的神色來。

“你經常和別人這樣點煙?” 他收回四處搜尋的目光問。

“偶爾。” 在他的注視裏頓了頓,程燎低聲回答,“出現意外情況的時候會。”

林原野輕眯眼眸思考兩秒,暫時選擇了相信他的話。

與對方在岔路口分開,回到自己住的地方以後,林原野給酒吧老板打了個電話。老板亦沒能預料到,樂隊主唱與吉他手今晚收了小費,臨時叫鼓手出來吃夜宵的突發狀況。

但好在程燎并未看見鼓手,他也就不再多說什麽。反而是老板開了句玩笑,既然新鼓手這樣受歡迎,不如從明天起,就調他去酒吧的安保人員。

林原野聞言,也只是不予置評地笑了笑,沒有要将玩笑話當真的打算。

摸清楚他在這件事上的态度,老板也就識趣地沒有再提。畢竟在小鎮上經營一家酒吧,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假如沒有林原野在財政上的大額資助,他當初也沒這麽多錢拿來開酒吧。

雖然不清楚林原野是什麽來路,但總歸也是投資自己開酒吧的股東,他自然是要好好供着的。

到了第二天,程燎在酒吧裏兼職樂隊鼓手的事,工地上好些人也都聽說了。娃娃臉白天在鎮子上打短工,忙裏偷閑的時候聯系林原野,約他晚上去酒吧看程燎打架子鼓。

林原野答應了下來。

他沒有去找程燎,而是待在家裏看楊錦年發來的資料。酒吧裏打聽到的餘微微身份果然不假,從中學時期開始,對方就一直在外留學,也是最近才從國外回來。

不過讓林原野歪打誤撞說中的是,餘微微果真還有個弟弟,外貌與學歷同樣不比姐姐遜色。林原野對餘微微的弟弟沒有興趣,真正讓他感興趣的,反而是楊錦年對那位弟弟出乎尋常的關注度。

“你大學是在國內讀的,怎麽還會認識她弟弟?” 對方在視頻中盯着他問。

“我不認識她弟弟。” 林原野翻着平板上的資料,頭也不擡地回答道。

“你既然不認識她弟弟,又怎麽會知道她還有個弟弟?” 楊錦年锲而不舍地追問。

林原野語塞片刻,心不在焉地敷衍他道:“我認不認識他弟弟,跟你有什麽關系?與其關心素不相識的餘微微弟弟,不如多去關心一下,你那位大學同學兼老板什麽時候回國。”

楊錦年聞言,神色踟蹰不定地開口道:“公司在國外也有業務板塊,他應該暫時還不會回來。”

他當初也是在國外留學,才逐漸和對方熟悉起來的。大學畢業以後,楊錦年就回國了。對方因為家中的一點問題,長期留在國外未回。

楊錦年大學起就跟着對方創業,畢業回國以後,公司在國內的業務發展,自然而然也就全都落在他身上。

對于他們這類家庭背景的人來說,大學出國鍍金是司空見慣的事情。而從小到大留在國內上學的林原野,在他們的圈子裏實屬相當少見。

林原野不出國上學,成績不好是一回事,不習慣國外的飲食才是最重要的因素。家裏人從小到大也都對他較為縱容,自然凡事都要優先考慮他本人的意願。

就連這次将程斐打進醫院裏的事故,林原野被他爸爸丢來鄉下住一年,明面上是為讓他多嘗點苦日子,好好反省自己犯下的錯誤。實則是擔心程斐利用程家的權勢進行報複,暫時讓林原野離開避一避風頭。

程斐這樣的富家纨绔,雖然動不了林家分毫利益,但仗着自己名字裏的程姓,私下裏找人在林原野的吃穿住行上動手腳,還是輕而易舉能夠做到的。

因而林原野雖然待在這破舊鎮子上,林家卻從未禁過他銀行卡裏的任何花銷。奈何他身處這樣的小地方,就算是有心花錢買高興,也實在是花不出去。

想到自己手邊幹不完的活,楊錦年半點也不敢耽擱地挂掉視頻,繼續埋頭投入到工作當中去了。

這天晚上,林原野提早了去酒吧的時間。程燎卻還沒上臺表演,與到得比他還要早的娃娃臉,站在酒吧門外的路燈下說話。

遠遠就瞧見他走過來,娃娃臉熱情地朝他揮手問好。林原野走近以後,先回以他淡淡的笑容,随即才看向程燎問:“表演時間還沒到嗎?”

“到了。” 程燎語氣平淡地解釋,“主唱有事,要晚到半個小時。”

林原野拿出手機來看了一眼,“還有十分鐘。”

“還可以抽根煙。” 娃娃臉笑嘻嘻地接話,伸手從口袋裏摸出煙盒,抽出兩根香煙分別遞給他們。

林原野擺了擺手,拒絕道:“我不抽。”

娃娃臉也沒說什麽,又伸手去口袋裏摸打火機。打火機沒有摸到,最後只摸出了一盒火柴來。他将火柴盒打開,卻只在盒子裏找到一根火柴。

他捏着火柴盒看向程燎問:“程哥,你帶打火機了嗎?”

“沒帶。” 男人簡短回答,打火機作昨晚已經被林原野丢掉,他沒有再去買新的。

娃娃臉将最後那根火柴留給他用,自己跑去馬路對面買打火機。然而不消片刻,他就滿臉沮喪地跑了回來。

鎮子上的小店此時大多已經關門,他沒能買到打火機。

程燎咬在唇邊的香煙已經燃掉小半,娃娃臉煩惱地抓抓頭發,擡起臉來朝他道:“程哥,我借個火。”

蹲在路邊回信息的林原野,聞言頓了頓,倏地擡起頭來看向他們。卻見程燎将嘴裏的煙拿了下來,神色淡然地遞向娃娃臉跟前。

後者叼着煙低頭借完火,笑容滿面地擡起頭來道謝。程燎沒有說話,又将那根煙放回了嘴裏。他的煙燃得比娃娃臉要快,紅光快要燒到盡頭時,男人就掐掉了香煙,轉身走開去找垃圾桶。

林原野見狀,拿着手機起身,走到娃娃臉身旁停下,刻意壓低了聲線問:“你們經常會互相借火?”

雖然有些不明就裏,但娃娃臉還是點了點頭道:“是。”

林原野輕輕唔了一聲,又佯作漫不經心般,語調懶散溫吞地問:“偶爾也會嘴對嘴地借嗎?”

娃娃臉陡然愣住,反應過來以後,面色如常地回答:“有時候會。”

失望于得到這樣的答案,林原野收回落在他臉上的目光,沒有在說話。卻聽面前的人,很快又出聲補充道:“我和其他工友有時候會這樣,但是程哥不會。程哥從來不會和人這樣借火。”

林原野又重新看回了他,一雙漂亮的眼眸裏,帶着難掩的驚訝情緒。他還想再說點什麽,餘光瞥見程燎從垃圾桶旁走回來,又将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帶着心中那點不确切的猜想,他目不轉睛地望向從路燈下走近的男人。想要提醒對方時間快到時,他的視線倏地延伸越向程燎身後,随即微微定住了。

在程燎後方的不遠處,幾個粗壯魁梧膀大腰圓的男人,朝酒吧的方向走了過來。

那些人的腳步聲裏,多多少少帶了點氣勢洶洶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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