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體重
“有浴桶嗎?” 程燎思忖片刻後問。
對方像是全然沒有察覺到,林原野那點明知故問的心思,垂眸掃了一眼他受傷的右腳,繼而神色如常地替他想辦法。
“沒有。” 林原野為難般地搖了搖頭,“浴缸也沒有。”
男人見狀,又撩起眼皮追問:“凳子有嗎?”
“有。” 愣了一秒,林原野出聲回答。
程燎轉身去廚房裏找凳子,林原野坐在沙發上沒有動,看他将兩個凳子拎進衛生間裏放好,又走回客廳裏看向他問:“需要我幫你拿衣服和毛巾嗎?”
林原野回過神來,緩緩眨着眼睛回望男人道:“我在家習慣穿浴袍。”
程燎聞言,面上神色分毫未變,“浴袍放在哪裏?”
“也挂在陽臺上。” 林原野神情輕松地接話。
程燎幫他取了浴袍回來,又扶他去衛生間裏。
林原野停在衛生間門邊朝裏看,發現浴袍已經疊好放在旁邊,兩個凳子就擺在花灑下方,一個用來給他坐,另一個用來給他放腳。
眼見程燎沒有再往裏走的打算,林原野目光遲疑地轉過頭來,“花灑放得太高,我可能不太方便拿。”
“只有花灑嗎?” 程燎垂眸對上他的視線。
林原野不明就裏地盯着他看。
“還有其他地方需要幫忙嗎?” 程燎問。
林原野見狀,略有幾分踟蹰地點了點頭,“如果你方便的話——”
他故意沒有說完,意有所指般地頓了頓,就等着程燎自己把話接上。對方果真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語氣淡然地打斷他道:“我幫你。”
說完以後,不等他回答,程燎又率先出聲提醒:“你先進去,衣服脫好再叫我。”
滿意地勾了勾唇角,林原野扶着門框挪進去,随即回過頭來伸手關門。眼看那扇門即将嵌入門縫裏,他又冷不丁地将門從眼前拉開,語氣再自然不過地開口問:“內褲需要脫嗎?”
他問這話倒也沒別的意思,只是單純想要探探程燎的反應。雖然多半已經能夠料到,對方回答不用時的冷淡表情,但只要想到對方答話時的模樣,林原野心中仍是會覺得有趣。
不想程燎卻瞥了他一眼,“都行。” 男人回答得言簡意赅,“你如果想脫,我不介意。”
林原野聞言愣住,反應過來以後,老實本分地将門關上,最後也沒敢真的将內褲脫下來。他脫完衣服和褲子,自己挪到凳子前坐下以後,才在裏面叫了一聲程燎的名字。
後者應聲推門而入,擡眼就見他赤條條地坐在裏面,只剩下內褲還好好地穿在身上。視線并未在他身上停留太久,男人很快就面容淡淡地移開目光,掃向自己身側的那張空凳子。
“右腳擡起來放在凳子上。” 程燎說完,轉身去看挂在洗臉池旁的毛巾,“你洗澡的毛巾是哪條?”
林原野一邊擡高右腿往凳子上放,一邊偏頭朝他身前看,繼而不太确定地開口道:“大概是左數第二條——”
程燎的身體遮住了他大半的視線,他并未将那排毛巾看得很清楚,記憶中對毛巾的挂放順序亦不是很清晰。
堪堪搭上凳子邊緣的腳尖,也在他逐漸傾斜的身體動作裏,不由自主地歪向旁邊,繼而輕輕蹭在了程燎腿後面的膝蓋窩裏。
而男人此刻穿在腿上的,依舊是褲腿到大腿位置的寬松短褲。
程燎拿毛巾的動作驟然頓住,在感知到皮膚上熱源與癢意的第一時間裏,就轉過身來彎下腰,伸出手指按在了他作亂的那只腳背上。
林原野面上一怔,神色詫異地低眸望向自己那只被按住的腳背。
“怎麽了?” 他語氣困惑地開口問。
意識到自己有些反應過度,程燎在他的話音裏略微頓了頓,記起來他腳底還有傷口,繼而不着痕跡地伸長五指,改為握住他光裸的腳踝,将他的右腳往凳子中間挪了挪。
“腳放凳子中間,不然會掉下來。” 做完這些動作,男人神色不動地站直退開。
林原野了然地點點頭,轉頭就見程燎已經将毛巾取下,朝自己懷裏丢了過來。也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對方丢過來的那條毛巾,不偏不倚恰好覆落在他的身前,将他腹下遮蓋得嚴嚴實實。
但不論對方是否故意為之,林原野仍是在心底緩緩松了口氣。直到程燎從門外邁入時,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這樣不遮不掩地坐在凳子上,或許是有些過于草率了。
暫且先不論程燎看見後作何反應,萬一自己有了不該有的反應,倒也無端增添幾分不自在。
替他拿完毛巾以後,程燎徑直繞去他身後,身後取下了牆邊的淋浴噴頭。伴随着身後花灑出水的動靜響起,男人低沉平靜的嗓音亦穿透水聲傳了過來:“我幫你拿噴頭,你自己洗。”
林原野對此自然是沒有任何異議。
花灑裏出來的水很快變熱,程燎先自己伸手試過水溫,才将噴頭轉向他裸露在空氣中的背脊。确認熱水盡數落在他的前胸後背,他沉默不語地轉開目光,片刻後才壓着嗓音緩緩開口:“水溫合适嗎?”
“合适。” 林原野說。
他背對着程燎坐在凳子上,拿起蓋在身前的毛巾,就着成片淌落的熱水,依次擦洗自己的身體與四肢。有短暫的片刻時間內,耳邊除去水聲與毛巾弄出的輕微響動,他幾乎都要聽不到身後男人的存在。
噴灑的水聲徹底蓋過了程燎的呼吸聲,而男人始終站在身後一言不發。似乎從開門進來看見自己起,對方臉上就未出現過絲毫起伏變化的情緒。
仿佛對身後的程燎來說,林原野穿上衣服與不穿衣服,在他眼中都并無兩樣。思及到此,他手中擦洗的動作微微一頓,握住毛巾的指尖不動聲色地松了松,泡水後變沉的毛巾,就這樣順着他指尖滑落向自己腳邊的地面。
林原野輕輕哎了一聲,在溫暖的水流中俯下身去,弓起背脊伸手去撿腳邊的毛巾。
從程燎低垂的視野裏看去,面前的人彎腰垂着頭,霧氣蒸騰的透明水流間,那片白皙赤裸的背脊,線條似乎已經拉伸到了極致,霎時在半空裏弓出漂亮緊致的弧度來。
熱水順着他的背脊大片大片地流淌,滑過他的肩胛骨與背溝,輕輕砸向他腰窩下方收緊的黑色褲腰邊緣。
林原野彎腰的動作,大概也連帶着腰後的褲頭往下移了移。因而此時此刻,他腰窩下方的那片皮膚上,甚至還殘留有被褲頭勒出來的輕微痕跡,印在他白皙幹淨的皮膚上,瞬間就沾染上了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緋色。
程燎眼中情緒無聲翻湧,喉結極為緩慢地滾動了一下,為了不讓林原野察覺到自己的異樣,開口說話時刻意壓低的嗓音,帶着就連他都不曾料想過的啞意:“撿好了嗎?”
林原野果然沒能聽出他聲音裏的不對,撈起毛巾在水中坐直身體,将毛巾放入水流裏沖洗了兩遍。
程燎沒有看他,又将嗓音往下壓了壓,聲線不帶情緒地問:“洗完沒有?”
林原野拿着毛巾似乎想要回頭,語氣聽上去有些懊惱:“後背擦不到,你能幫我——”
程燎擡手按住他後頸,阻止他回頭的同時,情緒冷淡地打斷了他沒來得及說完的話:“那就別擦了,穿好衣服出去吧。”
林原野沉默兩秒,神情自如地接話道:“好。”
對方并未替他拿幹淨的衣服來,林原野只能先穿上浴袍,再回房間裏去換。他站起來披浴袍的時候,程燎背對他擡手在放置花灑。
林原野穿好了浴袍,并未将腰間的帶子系緊,而後又不信邪般地轉向對方,靜靜等候程燎朝自己轉過身來。
男人如他料想中那般轉過了身,視線從他浴袍微敞的胸膛前輕描淡寫地掠過,繼而毫無停頓地收回目光,惜字如金般地開口提醒:“帶子。”
林原野從順如流地低下頭來綁腰帶,面上半點情緒波動不顯,心中卻納悶又百思不得其解,難道程燎真的對他沒意思?
他草草了事般将腰帶綁好,轉頭扶着牆壁慢吞吞地挪向門外。洗過澡的浴室地面又濕又滑,即便是已經做到了格外小心,但林原野還是難以避免地輕輕滑了一腳。
他身體不穩地朝後仰了仰,手伸出去抓洗臉臺的時候,背脊被人從身後穩穩托住了。男人從身後彎腰将他抱起,擡腳朝衛生間門外走去。
短短兩個小時內,林原野已經被對方這樣抱過兩次。因而他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出來,程燎兩次抱他走路時的明顯不同。
男人将他抱在懷裏,腳下步子邁得又大又快,步伐間隐約能窺見幾分浮躁與不耐,甚至亦不再提醒他要摟好自己脖頸。
從洗手間到卧室床邊的距離,大約是地毯到沙發距離的兩倍。走出過半距離時,林原野貼近他臉邊的那側耳朵裏,甚至開始落入男人逐漸轉為沉而急促的呼吸聲。
猶自沉浸在程燎對自己沒意思結論中的林原野,此時也不得不收回漫游的思緒,神色複雜且微妙地開口問:“我是不是太重了?”
程燎抱着他腳步驟停。
下一秒,男人低而緩慢地喘出聲來,嗓音低沉沙啞地嗯了一聲:“是有點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