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臭不要臉

景添落荒而逃。

走之前,他支支吾吾地辯解了幾句,具體說了什麽,當他跑下樓梯便記憶便已模糊。

他猜,現場其餘兩人恐怕也沒能聽清,因為他說得太小聲也太含糊了。

跑出食堂,迎面一陣冷風吹在臉上,他終于清醒了些許。

剛才他好像說了“随便問問”、“沒什麽要緊的”、“走了再見”。

他一邊快步往前沖,一邊下意識擡起手來,捏了捏自己的耳垂。

柔軟的觸感從指尖傳來,他卻隐約産生了些別扭的感覺。

又往前走了幾步,他猛然回過神,那可能是因為這觸感與他心中所默認的有所不同。

他的潛意識依舊以為,應該會摸到什麽堅硬的、金屬質感的東西。

就好像他這些天時不時會擡起手來推早已不存在的眼鏡。

他那經過劇烈震蕩的大腦過分混亂,搞不清狀況。

低着頭默默走了不到半分鐘,身後傳來了楚忱韬呼喚他的聲音。

楚忱韬的聲音帶着些喘,很快由遠及近,景添心中雖抗拒,卻還是老老實實停下了腳步。

回過身去時,楚忱韬已經跑到了他身後。

“我送你回去吧,”楚忱韬說話的同時對他笑了笑,“順便聊一會兒。”

景添心想,恐怕所謂的順便才是主要目的。

楚忱韬明顯心情不好,牽動嘴角的同時眼神中全然看不出笑意,眉間還有着明顯的褶皺。

景添也對他笑了一下,很快便低下頭,默不作聲往前走。

兩人就這麽肩并着肩安靜地走了半分鐘,楚忱韬終于開口:“……我知道你都忘了,一時也想不起發生過什麽,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景添抿了一下嘴唇,小聲說道:“對不起。”

“為什麽道歉?”楚忱韬問,“因為不記得,還是因為……因為鄭尋千?”

景添也說不上來,可能都有。

雖然前者不是他的錯,後者他完全不記得。

他不回話,楚忱韬很快又嘆了口氣。

“我很努力地想要體諒你,”楚忱韬說話的同時緩慢地搖了搖頭,“你不适應我們之間的關系,我可以給你時間慢慢來。

你想要以學習為重,我盡量不打擾。

當初你可能做過些什麽……既然不記得了,那我……”

他沒把話說完。

或許是他的理智并不允許他輕易接受這樣的背叛。

景添被他的情緒所感染,難過起來,再次重複:“……對不起。”

“你剛才為什麽會和他在一起?”楚忱韬問。

“他在學習上幫了我很大的忙,所以我想請他吃頓飯作為感謝。”

景添答得老老實實。

“……你上次明明說負責教你的不是他。”

景添一時間不知該怎麽解釋,說得亂七八糟又磕磕巴巴:“不是、是兩回事,有別人、但、但那個人……鄭尋千他主動幫我,所以……那個……我才不好意思……”

楚忱韬皺着眉頭安靜地聽着,并不開口。

景添抿住了嘴唇,又低着頭走了幾步,鼓起勇氣問道:“學長,我們真的……真的在一起了,是戀愛關系?”

楚忱韬很無奈:“這種事怎麽能開玩笑。”

景添心中真正想問的是,按照楚忱韬上次所說,自己高中畢業便立刻表白,那至今已有兩年半。

若他變得随便又輕浮,會背着戀人劈腿與別的男人發生關系,那理應和楚忱韬也有過親密接觸。

為什麽楚忱韬會不知道他身上有文身呢?

……總不能是楚忱韬這方面有點問題吧?!

過往的糊塗賬突然出現了一個看似合理的解釋。

莫非楚忱韬是個性冷淡,相戀兩年後性格已經無比奔放的自己無法忍受繼續守活寡,饑渴難耐,才做了錯事。

這樣的想法過于不禮貌,景添為了掩飾表情,擡起手來抓了抓面頰。

他又暗想,他的大腦裏好像真的多了些較為活絡的東西,換作過往,他肯定不會立即冒出如此荒唐的念頭。

楚忱韬敏銳地發現了不對勁:“怎麽了?”

“不是、沒有!”景添做賊心虛,用力擺了擺手,又清了一下嗓子,問道,“……那,我們在一起已經很久了吧?”

楚忱韬沉默了幾秒,答道:“不算很久。”

“我不是考上A大以後就跟你表白了嗎?”景添問。

楚忱韬張了張嘴,卻沒出聲,腳下的步伐不自覺變慢了些許,像是有什麽難言之隐。

景添眨了眨眼,試探着猜測:“我們不是那個時候在一起的?”

“發生了一些事,”楚忱韬像是為了躲避他的視線,轉過頭去看向另一側,“剛開始,我對你只是非常……非常普通的、對後輩的關愛,在你表白之前,沒往這方面想過。”

景添歪着頭琢磨了會兒,正要再次提問,楚忱韬又一次看向了他。

“這些都不重要了,”他停下腳步,拉住了景添的手,“我現在對你是認真的。”

景添吓了一跳,睜圓了眼睛,一動也不敢動。

“這些事……我不想怪你,我知道你現在很無辜,”他繼續說道,“但我确實受到了打擊。”

“我很難過。”

他對景添說。

景添咽了口唾沫,第三次重複:“……對不起。”

在說話的同時,他抽回了自己的手,放在了身後,兩只手用力地攪在一起。

“別道歉了,”楚忱韬說,“快想起來吧。”

景添垂着視線,又小幅度地點頭。

“我等你。”

楚忱韬說。

景添還是點頭。

正當他自責唏噓心情複雜到極點,楚忱韬又說道:“你會問我生日,肯定還是關心在乎我的吧?”

景添沒擡頭,快速地眨動了幾下眼睛。

他更心虛了。

回到寝室,景添只覺心力交瘁。

A大什麽都好,就是寝室的上下層設計不太科學。

人在疲勞無比的時候想要立刻躺下,還得爬樓梯,很折磨。

景添懶得爬,幹脆趴在了書桌上。

長長地舒了口氣後,他重新睜開眼,入眼便是鄭尋千借他的那臺平板電腦。

景添立刻坐起了身。

疲勞感并不影響他的好奇心。

他光速喚醒機器,激活了浏覽器。

重新登錄郵箱進入收件箱後,很快,那一整排郵件出現在了畫面上。

景添點擊了位于最上方的那一條,畫面再次跳轉。

出現在正文內容的第一句話是:哈哈哈哈哈別解釋了,你就是三句話不離這個人。

景添呆了一下,才繼續往下看。

後面的內容與鄭尋千沒什麽關系,是與他約着過陣子見面吃飯。

窗口往下滑動,能看見兩人之前的歷史通信記錄。

景添倒着看了一遍,一知半解。

他确實罵了鄭尋千,不算太難聽,卻也涉及人生攻擊。

他說,這個傻逼真的給臉不要,以為自己是個什麽東西,目中無人自戀至極,真懷疑他吃什麽長大的,至今沒被人打死簡直是個奇跡,臭不要臉,真想把他的頭給打掉。

在對方不斷安慰的過程中,他還舉了幾個例子。

其中一個令如今的景添恍然大悟。

“你敢信嗎,我們那時候都同學一年半了,我主動跟他說話他居然問我‘你哪位‘,他是有人臉識別障礙嗎?認不出我的臉至少我的發色是全班獨一份吧!色盲!”

除此之外,他還吐槽了鄭尋千架子大,故意放他鴿子,對他愛理不理,答應的事情卻做不到。

最初會用這樣的标題發郵件,是因為他上課給鄭尋千丢小紙條,鄭尋千壓根沒打開看,撿起後行雲流水直接丢進了垃圾桶,把他給氣暈了。

同他發郵件的人問他是不是整天纏着人家,他抵死不認。

“我只是不想輕易認輸罷了。”

他說。

景添蹙着眉頭抱着胸,認真把整段對話反複品鑒了好幾遍,試圖分析。

從自己當初的發言中,實在看不出和鄭尋千有什麽暧昧關系。

至于他的那些批評辱罵,也很難與鄭尋千對上號。

最初在食堂,鄭尋千聽過他的無理要求後反問“你哪位”倒是在情理之中,可之後那些,實在奇怪。

鄭尋千對他稱不上熱情,可絕對不冷淡,更不曾端過架子。

他看起來不愛搭理人,骨子裏明明是很熱心的,會主動陪他做實驗,為他整理複習材料,這些都需要花費許多的時間和精力。

……他還對他笑,笑起來那麽溫柔好看。

真奇怪。

正想着,放在兜裏的手機振動了一下。

鄭尋千給他發來了消息。

——看了嗎?罵了些什麽,跟我分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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