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小脾氣

連續兩天偶遇,歸類為浪漫緣分也未嘗不可。

可眼下,氣氛卻是風雨欲來。

楚忱韬幾乎是同時注意到了他們兩個人,原本輕快流暢的步伐頓時一滞。

鄭尋千依舊是那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保持着方才的速度,不緊不慢。

短短幾秒種後,景添便與他拉開了距離。

因為緊張,景添腳步停了。

鄭尋千很快回過身來:“怎麽啦?”

他明知故問。

景添不信那麽大一個楚忱韬就站在五米開外,他會完全看不見。

他剛才還提起了人家。

楚忱韬很快恢複了鎮定,快步向着他倆走來,還調節出了一個友善的微笑:“好巧啊,剛下課嗎?”

景添身上背着書包,與鄭尋千又是同班同學,會順路一起回寝室也不奇怪。

他倆剛才一前一後,并不是并肩走的。

楚忱韬為他找了一個最好的臺階,這應該也是楚忱韬希望聽到的答案。

景添對他咧了咧嘴,沒出聲。

确實是剛下課,可就這麽承認,卻也有隐瞞欺騙的嫌疑。

景添不擅長這些。

楚忱韬把他的沉默視為默認,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鄭尋千,才繼續說道:“現在是回寝室?”

再往前就是宿舍樓,這根本是一句廢話,景添卻依舊沒有給出正面的回應。

要是要去寝室,但不是自己的。

他不開口,有人主動代勞,替他回答了。

“他要跟我回寝室,”鄭尋千反問他,“有事嗎?”

楚忱韬一愣。

我去拿點東西。

我的筆記本打不開,他借了我一臺,忘記給我充電器和數據線了。

老師現在安排他來輔導我的學習。

無論楚忱韬樂不樂意接受,這都不是一件難以解釋的事情。

景添張了張嘴,最終卻什麽也沒有說。

他心中毫無征兆地冒出了一些煩躁,變得有一點點不高興。

這些天來遭遇的種種,那麽多的身不由己,被迫接受,在這個奇怪又不合時宜的時刻,讓他的情緒裂開了一條細縫。

好奇怪啊,真的有必要去解釋嗎?

這些人一個一個的把自己的期待強加給他,可他到底憑什麽要為自己毫無印象的事情負責任呢?

不就是仗着他溫順軟弱,肆無忌憚為難他。

他想大喊一聲:我什麽都不記得,也不打算負責,都給我拉倒滾蛋吧!

景添深呼吸,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沒膽,臉皮薄,不好意思,說不出來。

他更委屈了。

現場其餘兩人見到了他的神色變化,卻料不到他的這番心理活動。

“方便借我五分鐘時間嗎,”楚忱韬看着他,“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景添看了他一眼,心想,不方便。

楚忱韬向他走了一步:“你接下沒有急事的話,能不能先跟我……”

“我……我沒、沒時間!”景添說。

磕磕巴巴把這句話說完,他如釋重負般長舒了一口氣。

楚忱韬一臉驚訝。

鄭尋千則聳了聳肩,有點幸災樂禍。

景添一鼓作氣,擡起了手,指向了鄭尋千,又說到:“不是因為他,跟他沒關系。”

鄭尋千揚了一下眉。

“學長,那個……”景添的語氣很快又軟了下來,毫無底氣,可依舊堅持着說出了心中所想,“該說的我們昨天都說了。

你說過,不會勉強我。”

楚忱韬沒開口。

景添咽了一口唾沫,擡起頭直視着他的眼睛:“這種事情也是勉強不了的。”

楚忱韬欲言又止,點了點頭:“我理解,沒有別的意思,只是……”

“我現在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念書以外的事情上,”景添說,“我只想好好學習,把這幾年缺的都補上。”

楚忱韬意有所指地看了鄭尋千一眼。

鄭尋千并不開口,置身事外,一副看戲模樣。

“行吧,”楚忱韬嘆了口氣,很快恢複了笑容,“那至少……我們還是能作為朋友相處吧?”

景添遲疑了一下,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景添,”楚忱韬又往前走了半步,嘴角依舊勉強支撐着弧度,語調卻帶着明顯的失落,顯得低沉,“……你也試着理解一下我,好嗎?”

景添不明所以,眨了眨眼。

“我并沒有做錯什麽吧,”楚忱韬說,“……本來一切都好好的。”

“算了,”楚忱韬苦笑着搖了搖頭,“你也沒錯,是老天爺開了個玩笑。”

他說完,側過身,從景添身邊走了過去。

“有需要可以随時找我,”他說,“我……我還是很喜歡你。”

景添呆立在當場,連道別都忘了說。

楚忱韬很快走遠,他依舊站在原地,不吭聲,也不動彈。

“走吧?”鄭尋千催促。

景添擡起頭,看了看他,又重新把頭低下,說道:“你先走吧,我……我晚點過來。”

“你又不知道我住哪兒。”

鄭尋千說。

景添猶豫了一下:“那你告訴我。”

鄭尋千略一遲疑,回頭向着楚忱韬離去的方向看了看,說道:“……你不會要去找他吧?”

“不是,”景添說,“我想先回寝室。”

回寝室做什麽呢?若鄭尋千繼續追問,他答不上來。

他沒別的事,完全可以跟着鄭尋千走,可他不樂意。

他小小的倔強,令他想要在這樣毫無意義的事情上唱一個反調。

他需要一點獨立的空間,來消化此刻的情緒。

“也好,”鄭尋千伸手指了指,“那個方向,C棟的202。”

孩子氣被輕易滿足,景添心中那一點點初生的叛逆很快消散無蹤。

他又變得老實,乖乖點頭:“記住了。”

“……你待會兒還有別的事嗎?”鄭尋千問。

景添誠實地搖了搖頭,接着補充:“打算多看會兒書。”

“過來的時候把書和資料都帶上吧,”鄭尋千說,“既然想要好好學習,我會對你負責到底的。”

與鄭尋千分開後,景添的大腦裏依舊亂糟糟的。

就在剛才,他有生之年第一次被人當面表白。

這讓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不斷地重複回憶那短暫兩秒間楚忱韬的語氣、表情、動作和聲音。

楚忱韬喜歡他,這是他早就該意識到的。

可親耳聽見,依舊帶給他巨大觸動。

無論能否給予回應,被另一個人所青睐,終歸是一件會帶給人正向情緒的事。

景添不禁反思,方才的自己是不是做得太過分、說得太直接了。

至少,他應該先接受邀約,等到兩人單獨相處時再說那些。

楚忱韬恐怕不會願意方才那一幕被鄭尋千看見。

想到鄭尋千,景添的心中又湧出了另一種更為複雜的情緒。

鄭尋千只對他說過,你是喜歡我的。

那他自己呢?

整理那麽多材料,主動陪他做實驗,強行跟着他一起去上課,為什麽呀?

他有所求,可自己有什麽能讓他圖的呢?

景添不自覺蹙起了眉頭。

他在這方面從來都自卑,哪怕表現得再明顯,對方不說,他不敢亂猜。

不,不只不亂猜,甚至不該多想。

景添抹了把臉,告訴自己,都去他的吧,男人只會影響我學習的進度!

才推開寝室門,立刻聽到了楊悅明顯帶着強烈八卦欲的聲音。

“怎麽才回來呀,一頓飯需要吃這麽久?”

“……去上課了,”景添說,“我下午重修。”

楊悅大失所望:“什麽呀,我還以為你一直跟他在一塊兒呢。”

确實是一直在一塊兒的。

而且,馬上自己又要去找他。

可他們也沒做什麽暧昧的事,方才是上課,接着還是為了學習。

“怎麽樣,都聊了些什麽?感覺如何?”楊悅興致勃勃。

“也……沒什麽吧,”景添說,“沒什麽特別的。”

楊悅眯起了眼。

“真的沒什麽!”景添說。

“你看,你之前就是這個樣子,才導致了你現在對自己過去的感情生活一無所知!”楊悅說得義正辭嚴,“你還要重蹈覆轍嗎!”

景添被鎮住了,好一會兒才試着反駁:“……我總不能再失憶吧?”

“這誰說得準呢,”楊悅說,“你沒聽說過嗎,有些人在恢複記憶以後,會把自己失憶這段時間的事給忘個精光。”

還有這種事?景添驚訝。

“所以!”楊悅笑嘻嘻在他跟前坐下,“你跟他到底怎麽回事兒啊?”

“……我不知道,不是我不肯說,是說不上來,”景添想了想,又交代了一點兒,“對了,夏老師現在讓他負責我的學習了。”

“嚯!”楊悅睜大眼睛,“他答應了?”

何止是答應呢,說是他主動争取的都不為過。

“這太明顯了,”楊悅說,“不管你們倆之前到底是什麽關系,他現在擺明了就是想追你啊!”

景添沒出聲。

他能察覺到,自己的面頰變得有一點燙。

“你沒問他嗎,你們當初發生過什麽?”楊悅又問。

“……不想問。”

景添說。

他當然是好奇的。

可他不希望鄭尋千發現這份好奇。

他的直覺告訴他,那些往事中,一定會有令他聽過後感到後悔的內容。

“不說了,”景添放下書包,“我收拾一下,待會要去……去念書。”

楊悅并未多想,問道:“你知道你的書本材料都放哪兒吧?”

“知道的,”景添走到書桌前,打開了最下面的櫃子,“都這麽多天了。”

他說着,開始尋找自己今天想要學習科目的相關課本。

這些天裏他有大致了解過自己的個人物品擺放,但還沒來得及細細翻看。

把櫃子裏一整疊教材統統搬出來,才發現下面藏着一個鐵皮的糖果盒。

景添懷着好奇打開,發現裏面放着不少東西,擺在最上面的,是一個封面樸素的硬殼筆記本。

他的心不受控制漏跳了一拍。

直覺告訴他,這是一件對他而言十分重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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