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燒得厲害
景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閉緊嘴巴,低着頭不吭聲。
鄭尋千并不執着于方才的話題。
他伸手指了指景添面前的餐盒,說道:“你多吃點吧,不然浪費了。”
景添捧起桶裝的快餐盒,非常努力地喝了起來。
畢竟,有點兒事做,就不至于太尴尬。
“小心有刺,”鄭尋千提醒他,“卡住就真得去醫院了。”
景添放下魚湯,舔了舔嘴唇,說道:“我吃完就走了,生病需要休息,你多睡會兒吧。”
“我睡了一天了。”
鄭尋千說。
景添看他一眼:“再、再睡會兒。”
“行吧,”鄭尋千嘆了口氣,“反正你就是想走。”
“我又不是藥,留着也沒用啊。”
景添說。
“有用的,”鄭尋千說,“我比剛才好多了。”
景添咬住了嘴唇。
他偷偷看了鄭尋千一眼,很快又收回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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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尋千穿的很随意,領口寬松,露出完整的脖子和小半截鎖骨皮膚。
那上面依舊帶着不自然的深色印記。
心頭打了會兒鼓,見鄭尋千又要開口,他突然大聲說道:“那個,對了!我有兩道題不知道怎麽做!”
鄭尋千被他吓得愣了一下:“什麽題?”
“是……是那個……”景添緊張地舔了舔嘴唇,回憶了半天,腦子裏亂糟糟一團,“是……”
完蛋,怎麽完全想不起來了呢。
“是我之前發給你的嗎?”鄭尋千問。
景添連忙點頭。
鄭尋千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找到了那個文件夾,點開習題集,推到他面前。
景添很快翻出了那道困擾他的題目。
“我做出來和參考答案不一樣,也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問題。”
說完,他移開了面前的碗筷,又問鄭尋千要了張草稿紙,快速書寫起來。
方才反複查驗過許多遍,幾乎不用怎麽計算,他就能把步驟完整寫下來。
鄭尋千安靜地看着,等他全部寫完,又拿起來在心裏驗算了一遍,說道:“沒錯啊。”
“可是和答案不一樣!”景添說。
鄭尋千翻找到對應的标準答案,看了一眼:“答案錯了吧。”
景添呆住。
“你是對的,”鄭尋千在紙上點了點,“思路很清晰,做得很好啊。”
景添眨巴了兩下眼睛,哭笑不得地松了口氣:“難怪我折騰了大半個小時都找不出問題。”
鄭尋千放下草稿紙:“你應該自信一點,哪兒都找不出問題,那肯定是答案不對。”
“……我還在重修呢,學的也不好,對我而言答案就是權威,哪會想到去質疑。”
“這麽說,對你而言,我比标準答案更權威?”鄭尋千問。
景添一時沒吭聲。
好像确實是這樣的,在這類問題上,只要鄭尋千開口,他無條件信服。
這明明是一件很正經也很理所當然的事,他卻不知為何不好意思起來,羞于承認。
“還有一題,”他故意躲避鄭尋千的視線,操作着鼠标往下翻頁,“這個,我完全沒思路,答案只有一個略,沒過程。”
鄭尋千看了一眼,說道:“這個我們還沒講到吧,你在預習?”
景添心裏咯噔一下。
他原本以為鄭尋千已經不會再輔導他,所以才試着自學。
現在看來,鄭尋千應該還是願意繼續教他的,他的行為顯得有些尴尬了。
“我……我随便看看。”
景添說。
鄭尋千盯着他的面孔看了幾秒,緩緩點了點頭,輕輕地應了一聲:“哦。”
短短一個字,卻意味深長。
“算了,這題下次再說吧!”景添站起身來,“你早點休息。”
鄭尋千依舊坐着,擡起頭來:“好吧。”
景添看着他,忽然有些不舍,于是站在原地,沒話找話:“你現在感覺怎麽樣,好些了嗎?”
鄭尋千在自己的額頭上摸了摸:“說不清,我手也燙,分辨不了。”
景添稍稍猶豫了會兒,擡起手來。
因為緊張,他的動作有些遲緩,才舉到半空,被鄭尋千一把握住了。
鄭尋千牽着他的手,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拉。
景添傻傻地往前走了半步,接着,又被鄭尋千摟住了腰。
鄭尋千的手沿着他的背脊緩緩向上,經過他的頸項,手指插入他細軟的發絲間。
景添的身體逐漸變得僵硬,可當鄭尋千試着稍稍用力,他幾乎毫無抵抗便俯下了身。
面對鄭尋千微微仰起的面孔,他甚至下意識地想要閉上眼睛。
好在沒有。
鄭尋千引着他,把額頭同他輕輕地抵在一塊兒,問道:“還燙嗎?”
景添沒有出聲。
在呆滞了幾秒後,他猛地站直了身子,還往後退了一步。
“怎麽了?”鄭尋千問。
景添緩緩地搖了搖頭,張開嘴,很快又合攏。
他有些混亂,耳邊都是嗡嗡聲響,說不出話。
鄭尋千的嘴角隐約帶着弧度,似笑非笑,又問了一次:“你也頭暈?”
是的,我也頭暈,非常暈。
景添扭頭不再看他,幾秒後終于回過神來,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
他額頭上那一小片與鄭尋千碰觸過的皮膚散發着驚人的熱度。
“你燒得很厲害。”
他對鄭尋千說。
鄭尋千沒出聲。
“需要多睡覺,按時吃藥,”景添繼續說道,“還有……多喝熱水,注意保暖。”
“……哦。”
“我先走了。”
景添說着便要轉身,還未走到門邊,又停了下來。
“這些你不用了吧?”他指着桌上吃剩的餐盒問道。
鄭尋千點了點頭。
景添快速走了過去,低下頭仔細收拾:“你好好休息,快點好起來。”
“好,”鄭尋千說,“謝謝。”
回到寝室的時候,楊悅依舊在打游戲。
“可算回來啦,”他開口時頭也不擡,“怎麽啦,大呼小叫又一溜煙跑了,發生什麽大事了?”
“你怎麽還在玩,”景添驚訝,“眼睛不酸嗎?”
“別提了,”楊悅苦着臉,“想着贏一把就下,打着打着就到現在了。”
景添仔細觀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在心中暗暗下判斷,這一把恐怕也是兇多吉少。
“你還沒回答我呢!”楊悅追問,“到底怎麽了呀?”
“……我有幾道題弄不明白,去問了一下。”
景添避重就輕。
楊悅猛地擡起頭:“鄭尋千?”
“你看手機呀,別拖累隊友!”景添伸手用力指他的手機。
楊悅盯着他看了兩秒,低下頭去,嘴上卻是沒停:“你又去找他了?”
景添心虛,沒出聲。
“我擦!”楊悅一聲大吼,“有病吧!”
景添吓了一跳:“不是,那個,我……他……他其實也沒有……”
“會不會玩啊!什麽弱智!”楊悅繼續大喊,“這人在搞笑嗎?”
景添愣了會兒,松了口氣。
楊悅的手指很快停止了動作,對着屏幕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頹喪地放下了手機。
“……節哀順變,”景添說,“游戲而已,別往心裏去。”
“你剛才說什麽?”楊悅問,“他其實也沒有什麽?”
“幹嘛呀,緊張什麽,我又不是要管你,”楊悅哭笑不得,“你那麽大個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就行。”
景添沖他笑笑。
問題就在于,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所以他才忐忑不敢交代,怕自己做傻事,楊悅還得替他擔心。
景添走到楊悅身旁,坐了下來,問道:“我以前喜歡過楚忱韬,對吧?”
楊悅撇了撇嘴:“是啊,所以我才說你眼光不行。”
“那應該不是最近的事情吧?”景添猜測。
“嗯,”楊悅點頭,“大一的時候,我們才剛認識不久。”
“那段時間我是不是為了他很難過?”景添又問。
“幹嘛問這些呀,都過去了,”楊悅說,“他不配被你惦記。”
“我現在對他一丁點感覺都沒有了,”景添說,“你說我喜歡他也好,傷心也好,我都沒感覺,像在聽別人的故事。”
楊悅有些好奇,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當時很傻吧,所以才會傷害到自己,”景添低着頭,小聲說道,“但是,過去了就過去了。
只要有時間,錯誤是會被修正的。”
“……你那是被砸到腦袋了,”楊悅說,“所以忘得精光。”
景添搖了搖頭。
那不一樣。
他還記得鄭尋千。
他忘記他的名字、長相,不記得兩人之間所有相處過往,可他依舊記得他。
他會為他緊張,會克制不住與他親近的渴望,會怕他,會想他。
這或許也是錯誤的,他很确定,自己曾為此傷透了心。
不只過去,若他繼續靠近鄭尋千,未來可能會再重蹈覆轍。
“人也不能總怕犯錯誤,就光顧着躲吧……”景添說。
楊悅對他的故弄玄虛很不滿意:“你能不能像個正常人一樣說話?”
景添摸了摸鼻子:“我以後可能還是會……會經常跟鄭尋千見面。”
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在做什麽。
可他知道什麽事是自己做不到的。
他沒法堅定的躲開鄭尋千。
楊悅皺着眉頭看了他一會兒,搖了搖頭,又一次拿起手機:“随便你。”
片刻後,他又補充道:“要是他惹你不高興,我可以陪你一起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