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黑歷史增加了
景添染過的顏色遠不止七種。
翻看自己過去朋友圈的時候,他每往下滾動幾頁,畫面中的自己就會變一種發色。
他偏愛低飽和度的淺色系,從淡金色到如天空一般的天藍色再到亞麻色或煙灰色,他都試過。
他現在的發色,是在失憶前大約半個月的時候染的。
在那之前,他的頭發是接近櫻花的淺粉色。
鄭尋千不在乎他的發色,會随口說出來的,應該就印象最深的顏色吧。
這意味着在那之前,他們可能并不熟悉。
至少,鄭尋千對他不熟悉。
這樣悲觀的推斷,令景添心中隐隐有些酸澀。
“沒有啊,”鄭尋千平靜地否認,“我記得你經常換顏色。”
景添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對他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我們第一次說話的時候,你頭發的顏色和現在很像,”鄭尋千又補充,“好像還挑染了。”
景添無法确認他說的是否屬實,但主觀上是願意相信的。
又往前走了幾步,他主動問道:“經常跟我在一起的,每天跟我一起來上課的那個男孩子,你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嗎?”
這個問題過于出乎意料,鄭尋千很明顯的愣了一下。
“他……他姓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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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尋千說。
景添心想,這個人果然是活在自己世界中的。
當了三年同學,最近時常打上照面,也擁有聯系方式。
可他卻記不住楊悅的名字。
鄭尋千是個聰明人,成績如此優異,記憶力絕對不會差。
他記不住,只能是不想,而不是不能。
他對自己身邊來來去去的那些人,好像完全不在乎。
“他叫楊悅,”景添說,“是愉悅的悅。”
鄭尋千點了點頭:“哦。
他怎麽了嗎?”
景添搖頭。
沒什麽事,他只是單純的希望鄭尋千能記住自己好朋友的名字。
“那……”他又問鄭尋千,“你是從什麽時候記住我的名字的呢?”
他在問出口的時候,幾乎沒有抱太大的希望,以為鄭尋千會像以往那樣打馬虎眼,告訴他一直記得。
反正,他暫時也分辨不了真假。
誰知,鄭尋千竟笑出了聲。
見景添疑惑不解,他忍着笑說道:“晚上給你看個東西,你看了就知道了。”
回到寝室的時候,楊悅不在,恐怕是又在排練。
景添心情有一點複雜。
參加這類活動好像還挺辛苦的,自己當初是不是應該幫他據理力争一下?
今天自己又和鄭尋千待在一塊兒,楊悅會不會有一點介意,會不會寂寞?
這世上好不容易有一個人會關心他對他好,還會誇他,他很在乎。
斟酌了片刻,他給楊悅發了一條消息。
——晚飯吃了嗎?我過來找你,我們一起吃好嗎?
等了幾分鐘,楊悅沒有回複,倒是收到了鄭尋千發來的一張照片。
點開一看,景添頓時呆住了。
鄭尋千拍的是材料力學教科書第一冊 的扉頁。
除了書本上的印刷字體外,紙張的角落用水筆非常端正的書寫着鄭尋千的大名。
可一眼望去,更顯眼的,卻是紙張正中央龍飛鳳舞的兩個大字:景添。
景添認的這個字跡,這絕對是他自己親手寫的。
屬于他自己的那本教科書扉頁幹幹淨淨,鄭尋千發來的這一本,只能是鄭尋千自己的了。
在他目瞪口呆的同時,鄭尋千又發來了消息。
——不記住也不行。
景添的臉又漲得通紅。
他完全可以想象,當初的自己是怎樣張牙舞爪又氣勢洶洶的搶過鄭尋千的書本,在上面寫下自己的大名,勒令鄭尋千必須牢牢記住,不許再忘。
真是好嚣張又好無理取鬧。
景添有些尴尬的輸入回複。
——對不起啊……
按下發送後沒幾秒,接到了鄭尋千打來的電話。
“不用道歉,我沒有生氣,”他說,“當時沒有,現在更不會。”
景添試探着問道:“……那你當時是怎麽想的?”
鄭尋千沉默了兩秒,答道:“不記得了。”
他騙人。
景添如今已經大致摸清了規律。
鄭尋千看起來總是一本正經,表情語氣自帶說服力。
可實際上,他也會刻意隐瞞,會故意把話說得模棱兩可,又或者存心誘導。
所有對他不利的內容,他都不會說。
景添在第二天早上終于确定,鄭尋千當時心裏想的一定不是什麽好話。
當他被鬧鈴聲響喚醒,迷蒙地睜開眼,大腦依舊被方才夢境中的畫面所占據。
夢裏的鄭尋千一臉無語的看着自己被亂塗亂畫過的書本,問他:“你是不是有毛病?”
景添躺在床上,睜着眼,愣愣地看着微微泛黃的天花板,又有一些不屬于夢境的畫面和心情在他的記憶中浮現。
他那天用很大的聲音說話,努力表現的嚣張又不屑,強裝出張揚的模樣。
可他的心一直是慌的。
當鄭尋千說出那句話,他的胸口微微産生了一些刺痛。
可他依舊虛張聲勢,伸出手用力地點着書本上自己的名字,揚着下巴問:“記住了嗎?”
鄭尋千沒有回答。
他面無表情地站起身,合攏了書本,放進了自己的背包,一言不發地走了。
只留他在原地,咬着嘴唇,低着頭,心撲通撲通地跳,暗暗後悔。
景添拉起被子,蒙住了頭。
失去記憶以來,他破天荒第一次上課遲到了。
他因為回憶過于羞恥躺在床上蒙着頭裝死逃避人生,楊悅難得沒人吵睡得香噴噴。
等兩人終于趕到教室,課已經開始了十多分鐘。
這門課程的老師是一個嚴肅又古板的怪老頭,不茍言笑,對學生極為嚴厲,會把課堂表現記入平時成績,影響最終學科總分。
同學們不敢造次,教室裏坐得滿滿當當。
景添向裏掃視了一圈,沒找到鄭尋千。
就算找到了,恐怕他身旁也不會再有兩個連在一起的空位。
景添不想丢下楊悅,便同他一起随意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入座沒多久,楊悅便又昏昏欲睡。
這家夥的游戲瘾有點重,前些天運氣不好,瘋狂掉分,耿耿于懷着一定要重新打上來。
可原本的課餘閑暇時間被校慶節目的排練占去了大半,再想玩游戲,就只能熬夜了。
昨晚景添入睡時,楊悅的床鋪方向依舊隐約傳來陣陣手機屏幕光亮,天知道他最後玩到了幾點。
過去他們總是習慣坐在偏角落的位置,不太引人注目。
今天來晚了,只剩前排中間有連在一起的空座位。
遲到已是讓老頭不滿,入座沒多久又在他眼皮底下睡大覺,楊悅才剛趴到桌上五分鐘,便被叫了起來。
和鄭尋千不同,楊悅成績堪憂,屬于期末熬夜戰神,每次都是低空飛過,學期中間全在混日子,知識點一問三不知。
眼見老頭臉徹底黑了,景添擔心極了,貓着腰舉起書本遮住臉在一旁不斷地小聲提醒,很快也被一起逮住。
兩人作為反面典型,被老頭要求課後留下談話。
“老師,我們待會兒還要去參加校慶活動的排練,可能沒有時間……”楊悅舉起手弱弱的說道。
“那是你們自己的事!”老頭怒斥,“既然是學生,學習才是第一要考慮的,不好好上課,整天搞那些烏七八糟的,本末倒置!”
景添心裏苦。
見楊悅還想再說點什麽,他怕激怒老頭兩人更沒好果子吃,趕緊猛拽楊悅衣袖,暗示他忍耐。
“我懷疑那些都是借口,”楊悅坐在電腦前,看着列表裏一眼望去沒有盡頭的文檔,“這個臭老頭,就是想找兩個人替他做苦力。”
景添嘆氣:“算了,民不與官鬥。”
“他是不是根本不會操作電腦?”楊悅猜測。
“往好的想,你可以趁機修改一下自己亂寫的作業。”
景添安慰他。
“……你怎麽知道我是亂寫的?”
景添笑了:“猜的。”
楊悅笑着吐了吐舌頭,接着認命的又點開了一份文檔,還未來得及繼續操作,兜裏的手機響了。
是趙芹晴打來的電話,問他什麽時候才能到,大家都等着了。
“你先去吧,”景添說,“我來做就好。”
昨晚兩人一同吃晚飯時楊悅跟他提過,趙芹晴打算今天下午給他正式試個妝,看看效果,如不合适也能及時做調整。
這不是楊悅一個人的事,好些人特地為此抽出了時間做好了準備,總不能讓大家都幹等着。
而且,楊悅還說好了到時候要自拍給他看,景添怪期待的。
“……那我也太不好意思了,”楊悅苦着臉,“徹底拖累你。”
景添并不在意:“有什麽關系,我要是結束的早就來找你。”
“你就是自己想看!”楊悅拆穿他,又提議,“你要不要找鄭尋千過來幫忙?”
“……找他幹嘛呀。”
景添說。
剛一下課,兩人便被那老頭招呼走了。
離開前景添特地向教室裏張望了一眼,這一回,與鄭尋千的視線撞了個正着。
鄭尋千當時并無表示,事後也未與他聯系,景添不想主動去找他。
“給他表現的機會呗。”
楊悅說。
“你快走吧,”景添推他,“我自己看着辦。”
怕趙芹晴她們等急了,楊悅很快便離開了。
留下景添獨自坐在電腦前拿着手機發呆。
好幾個班級的作業,一個人做,恐怕直到晚飯時間都來不及。
要不要去找他呢?若是找了,他會願意來幫忙嗎?
還未作出決定,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學長,好巧啊!”
景添回過頭,只見舒梓欽正笑吟吟向他走來。
“怎麽天天都能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