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他看着景添,一字一句緩慢地說道:“看來你記得不太清楚。”

“……我記得啊。”景添嘀咕。

他記得鄭尋千如何把嘴唇和他的緊緊貼在一塊兒,又用牙齒輕輕地咬。咬的不只是嘴唇,還有他的舌頭。他們的舌尖攪在一塊兒,交換了大量的唾液,又分別咽下肚。他舔舐過他的牙齒、唇角,親吻過他的鼻尖。他那麽熱烈,像是要把他拆吃入腹。他的嘴唇至今殘留着些微觸感,可能依舊有些充血。

鄭尋千搖頭:“那你應該知道,我性騷擾的前提條件,是你不願意。”

“……”

“我沒有。”鄭尋千說。

景添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他不只記得親吻的細節,還記得自己當時胃部火辣辣灼燒一般的疼痛。

那麽難受,他卻舍不得停下,鄭尋千的嘴唇稍稍遠離,他便感到寂寞。

鄭尋千看着他,又說道:“和你當初對我做的可不一樣。”

景添飛快地看他一眼,又立刻把視線移開。

鄭尋千無疑是猜到了他究竟想起了什麽。

那個傍晚的小自習室,光線昏黃,四周雜亂。可景添記憶中的畫面,卻無比美好。

那個平日裏總是無視他、對他極為冷漠的人阖着眼,氣質也随着窗外照進的柔和光線一同變得柔軟。

湊近以後,鄭尋千皮膚上隐約可見的細小絨毛讓他看起來就好像正在發着光。他鬓角不長不短的細碎黑發、微微下垂的纖長睫毛,看起來都那麽适合用嘴唇去碰觸。

景添不只記起了那個畫面,還記得自己當時那份情難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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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經過我的同意,所以才叫性騷擾。”鄭尋千說。

景添下意識想要說“對不起”,又想起當時的自己已經道過謙,于是強行忍住了。

那天的鄭尋千在說他“性騷擾”之前,問了他一個問題。

景添現在也想問,特別想。

還有什麽理由能讓鄭尋千如此主動又熱切地親吻他,差點被他吐在身上卻依舊任勞任怨照顧他,花一整個晚上在醫院陪伴他。

他對他的好又何止昨夜。

從他在醫務室醒來至今,鄭尋千對他付出太多了。

與他所憶起的所有片段判若兩人。

鄭尋千曾經對他那麽冷漠、不屑一顧,厭煩得毫不掩飾。

這多奇怪。

鄭尋千那天說,自己有所求。景添思來想去,自己明明什麽也給不了。

“既然你都記得……”鄭尋千又想到了什麽,“那你上次會忘記,就不是因為酒咯?”

景添心裏咯噔了一下。

鄭尋千視線往他身後瞟了一眼:“……開關真的在後面?”

“你、你胡說什麽!”景添腦袋嗡嗡的,低着頭試着兇他,“大白天的!”

一丁點兒殺傷力都沒有,鄭尋千只是聳了聳肩。

景添還想再說些什麽,鄭尋千卻放開了他的手,站起身來。

“時間差不多了,我去幫你挂號,你等我一會兒。”

診斷結果,果然是酒精引起的急性胃炎。

醫生給他開了些藥,叮囑他記得按時服用,又關照了一些日常飲食需要注意的事項,末了還勸他過些日子最好去做個胃鏡。

從診室出來鄭尋千一言不發,等走到電梯口,他主動拉起了景添的手。

工作日的早上,會來醫院看病的大多是些中老年人。這兒燈光明亮,兩個男生手牽着手走路,難免引人注目。

景添緊張又羞恥,想把手抽回來,鄭尋千偏不放。這家夥卻對周遭視線視若無睹,不屑一顧。景添怕拉拉扯扯更顯眼,只得由着他去,全程低着頭,任由鄭尋千帶着走。

等上了出租車,鄭尋千很快哈欠連天。

景添挺直了背脊,暗示鄭尋千可以靠在他的肩膀上睡一會兒。鄭尋千很配合,靠上來沒一會兒,便睡着了。

一路上,景添時不時小心翼翼地偷看他。

只可惜,除了前額的碎發與一點點鼻尖外,都看不清。

睡着的鄭尋千有一點點沉,景添的肩膀因而感到酸痛。這樣的不适令他胸口湧起強烈的滿足感。他暗自竊喜,又隐隐得意,恨不得自拍一張留作紀念,只可惜臉皮薄,沒好意思。

回到學校時剛過九點。兩人在校門口的早餐鋪買了些易消化的食物,吃完後,鄭尋千監督着景添老老實實服了藥。

“我真的不記得自己胃不好,”景添在吃過以後為自己辯解,“我高中的時候沒有這方面的毛病。”

“你那時候很乖吧。”鄭尋千說。

景添嘆了口氣。那時候住校,三餐都是食堂解決,有什麽便吃什麽。小賣部裏的零食有限,學校又禁止外賣,不到周末不能随意出校,連奶茶都喝不上。

進了大學無拘無束,手頭又寬裕,從某個角度而言,他也算是放浪形骸。

見他一臉悲傷,鄭尋千又說:“現在也沒有不乖。”

說完,他擡起手來,揉了揉景添粉紅色的腦袋。

回到寝室,楊悅不在,去上課了。鄭尋千不放心景添一個人,提出留下陪他。

可寝室裏空有兩張無人床鋪,卻沒有鋪被褥,上面只有硬邦邦還紮手的木床板。

鄭尋千伺候了他一整夜,現在比他更需要睡眠。

“你回去休息吧,”景添說,“我現在挺好的,沒有不舒服,不需要守着。”

鄭尋千不吭聲,也不走。

唯一能睡人的只有楊悅的床了,楊悅肯定會有意見的。

“你不好好休息,也生病了怎麽辦?”景添又說。

鄭尋千在房間裏轉了一圈,指了指書桌:“我趴這兒。”

“這不舒服,睡不好的,”景添不同意,“我現在感覺真的蠻好了。”

“有多好?”鄭尋千問。

“頭不暈,肚子也不疼。”景添說。

鄭尋千點了點頭:“那借我半張床也能睡得好吧?”

景添呆住。

“是這張吧?”鄭尋千擡手指了指。

景添慌張:“可是……那個……我……”

“對了,”鄭尋千問,“那個不希望我住進來的舍友,睡的是哪張床?”

景添立刻閉緊了嘴巴。

“算了,不說他,”鄭尋千再次看向了景添的床鋪,“你的床暫時借我睡一會兒,總不成問題吧。”

學校宿舍的單人床并不寬敞,兩個人一同擠在上面,身體必然是緊挨着的。

景添和鄭尋千蓋着同一條被子,身上熱乎乎。

閉上了眼,卻完全睡不着。

景添故意背對着鄭尋千,鄭尋千卻面對着他,還伸出手來,摟在了他的腰腹上。

“……你幹嘛呀。”景添在被子底下巴拉他的手。

“是不是這裏痛?”鄭尋千摸索着問。

景添現在不痛了,只覺得癢得不行,渾身別扭:“別亂摸。”

“哦,”鄭尋千停下了動作,手依舊搭在他身上,“我不動。”

“……”

“晚安。”

景添心想,現在明明是上午。

他沒有回答,鄭尋千也不再開口,就這樣安安靜靜地摟着他,一動不動的。

他們靠得太近了,片刻後,景添隐約聽見背後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鄭尋千好像真的就這麽睡着了。

真過分。

景添也想趕緊睡過去,卻又無法忽略背後的體溫。

還說是不放心他要陪着他,這明明是在影響他的休息。

閉着眼發了好一會兒呆,景添小幅度地動了動,試着轉了一下身。

搭在他腰際的那只手一動不動。

鄭尋千撐了一夜,一定累壞了,睡得很沉。

景添花了至少五分鐘,小心翼翼一點一點地挪,終于平躺了下來。他剛想轉過頭去看一眼鄭尋千,身旁忽然有了動靜。

鄭尋千稍稍動了動,抽了口氣,小聲嘟囔:“你幹嘛呀……”

語調帶着濃濃的倦意,顯然是在抱怨。

景添不出聲,心想,你自己要和我擠,你活該。

他靜靜躺着不再動彈,想要等鄭尋千再次睡死。

卻不想鄭尋千卻睜開了眼睛,又把原本松垮垮搭在他身上的手臂收攏了些,逼得景添被迫與他靠得更近。

“你幹嘛呀!”景添喊。

鄭尋千在極近的距離眯着眼看着他:“為什麽學我說話?”

景添冤枉,又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鄭尋千笑了笑,在他面頰上親了親,又一次說到:“晚安。”

景添呆住了。

他的動作那麽自然,仿佛他們每夜都睡在一塊兒,那是一個早已重複了無數次的、彼此都該習以為常的動作。

他默默轉過頭,看向鄭尋千。

鄭尋千閉着眼,像是又睡着了。

他的睡顏和記憶中不太一樣。

那個記憶中的畫面,比眼前要更美好許多倍。鄭尋千的皮膚更光潔,輪廓更鮮明,連劉海都更整齊。

眼前的鄭尋千卻帶着明顯的憔悴。

他的眼框下有隐隐的烏青,頭發也亂糟糟的。

帶着一個行動不能自主需要人扶着才能走動的醉漢看病,一定不輕松。他挂了那麽久的水,中間該是換了很多袋,得有人随時看着,不能松懈。

鄭尋千是真的累壞了吧。

“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景添小聲問。

回應他的,是鄭尋千平靜的呼吸聲。

景添輕輕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他心中湧動着更勝于那日的情難自禁。

他們在昨晚才剛交換過熱烈的親吻,那美妙的感受依舊殘留着些許餘韻,在景添的唇角,也在他的心間。

景添看着鄭尋千的眉眼,暗暗咽了口唾沫,小心地靠了過去。

這一次,他沒有閉眼。

當準确地把嘴唇緊緊地貼在鄭尋千的嘴唇上,鄭尋千很快有了反應。

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些許,然後睜開眼。

“……幹嘛撞我鼻子?”他問景添。

景添抿着嘴唇不出聲。

這樣面對面躺着,要親到,鼻子當然會撞,怎麽辦呢,這是重點嗎?

鄭尋千眯着眼,又說道:“你又在性騷擾。”

景添微微向後退了退,繃着臉,心裏委屈,還有點不服氣。

鄭尋千看着他,片刻後,向他的方向靠了過來。與此同時,他原本攬在景添腰際的手緩緩向上,扶在了景添的後腦勺。

他也在景添的嘴唇上輕輕地碰了一下,接着說道:“現在不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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