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血色收藏
溫暖閉着眼睛都能想象出年少時期那場情窦初開的美好。
陽春三月,迎春花在書香味滿滿的校園抽出了花骨朵兒,女孩穿着嫩白的校服,露出了笑顏,柔軟稚嫩,像是上帝派到人間的天使,站在遠處背着書包的男孩被這個簡單的笑容吸引了。
從此以後男孩每天都從女孩的窗前的經過,金色的陽光灑在她幹淨的臉上,很美很美。
他們開始坐同一趟公交車上學,下雨的時候他會給她撐傘,早上的時候會給她買早餐,也許他們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也許他們都不知道對方的而名字,但他一定很愛很愛她吧。
因為在日記的最後,他留下了這樣一句話:九月一日,今天是開學的日子,我要去韓國了,很多很多年都見不到你了吧,但是你放心,等我回來,賺了錢,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你。
他去找過她,一定去過,而且還找到了,因為別墅是在他回國之後買的,愛那個字也是在他回國之後留下的。
但,但他們為什麽沒有在一起呢?是因為他是明星嗎?
“喲,今天就你們倆沒出去啊,小偉,忙啥呢……”莫子昂穿着白大褂笑嘻嘻的走了過來,“都到午飯時間了,你們不吃飯啊……正好,我訂了小龍蝦,一會兒就到,走,去我哪兒吃!”
邢偉像是聽到了很恐怖的事情,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不了,不了,我去趟稅務局,調查一下死者的經濟情況,莫醫生午餐快樂啊……”
見他逃命一樣的跑了,溫暖滿臉的疑惑,“你把他怎麽了?”
“沒有啊……”莫醫生無辜的攤了攤自己的小手,“可能第一次請他在我辦公室吃牛雜火鍋,吃吐了之後,留下陰影了吧,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開膛破腹的屍體面前吃牛肚的”
溫暖呵呵的笑了兩聲,這種惡趣味也只有他們法醫才有了吧。
法醫室在地下一層,因為要保存屍體,溫度特別低,驗屍房與莫醫生的辦公室僅一窗之隔,還是個自動感應的巨大落地窗,他的辦公桌正正好對着落地窗後的驗屍臺。
莫子昂戴着手套,剝着小龍蝦,吃得滿嘴都是油,油油膩膩的,若不是他穿了這身大白褂,真的一點都不像個醫生。
“沒想到你被你哥哥養了五年,四肢還沒有退化啊,還會剝蝦?”見溫暖剝了滿滿的一盤子蝦殼,莫大法醫問道,“怎麽樣?這家店的小龍蝦最好吃了,回頭讓你哥哥也學學”
“我哥哥一直都生活在廈城,五年前和我搬來錦城之後就沒有再交新的朋友了,你是怎麽認識我哥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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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他這一問,莫子昂倒是有點慌了,“我,我不是認識你哥,我是認識你哥的朋友,楚慕辰知道吧,楚慕辰就是我介紹給你哥認識的,但他好像出國了,等他回來你可以問問他”
“不過你倒是很厲害啊!”莫子昂吃飽摘下了手套,“我第一次見有人在我這裏吃午飯吃得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連許知意的胃口都沒有你好”
“你既然認識楚慕辰,就應該知道,我從前見過的東西比這裏可怕百倍”溫暖靜靜的說了一句,站起來就往驗屍臺那邊走了過去。
莫子昂知道,他當然知道,雖然他沒有見過,但是他也能想象得到,在金三角待過的女人,在毒販身邊做卧底的人,所聞所見哪裏是一具屍體可以唬住的。
喬遠就靜靜的躺在這裏,未着片縷,身體僵硬,從頭到腳都附着一層慘白的死灰,他這張臉,長得真好看,應該是一個很愛幹淨的陽光大男孩吧。
他的身體從頭到腳沒有一絲一毫的污漬,往下,再往下,不對,不對……
見她的眼睛一直盯着男人的某處,莫子昂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我去,見過世面的女人就是不一樣的,看別人大象都能看得這麽認真!
直到溫暖拿起鑷子從裏面慢慢的夾出了一根恥毛,莫大法醫臉色都變了,女孩盯着他的臉,“莫大法醫,你可以去辭職了!”
莫子昂連忙帶上了手套,一邊在顯微鏡下化驗着那根毛的DNA,一邊喋喋不休的給自己解釋,“這事你可不能怪我啊,我不像你,身經百戰,經驗豐富,大象那種地方,我怎麽可能把每一根毛都檢查得清清楚楚……”
“而且,人體百分之七十的毛發都是很容易脫落的,這根毛有可能就是死者自己的,我們忙了這麽半天,都沒什麽用”
“不可能……”溫暖堅定的否定了他,“死者被人清理得很幹淨,在武明山那種地方,屍體上連泥土都沒有,兇手不可能扒光了他的衣服,還讓他淩亂着!”
“得了,還真被你說對了!”莫子昂從打印機裏拿出了DNA對比報告,看了一眼,遞給了她,“這根毛确實不屬于死者,也不屬于啤酒罐上的DNA,案發現場出現了第三組DNA,是一組女性DNA”
他一邊說一邊坐了下來,“唉,本法醫命苦啊,這要是讓那個姓許的知道,我又得寫報告了,我還是現在就開始寫吧,還能少被他罵幾句……”
“女性DNA……”溫暖沉着臉,眯了眯眼睛。
沒錯,哥哥說的果然沒有錯,脫別人的衣服一種情況是為了羞辱,還有一種情況是為了……
用你的小腦瓜好好想一想,哥哥脫你的衣服是為了什麽呢?
案發現場的第三個人是個女人,死者死亡以後給他清理身體的是個女人,在那種地方留下恥毛的是個女人,這個女人對死者進行過猥亵……
是他女朋友,一定是他女朋友。
邢偉是小心翼翼貓着腰進來的,目不斜視,不敢看驗屍臺上的人一眼,看見溫暖才松了口氣,“暖暖姐,你在就好了……”
“不是吧,許老大盯這麽緊?還真是一分鐘都不放過啊……”莫子昂調笑道,“你手裏拿着的的是什麽東西?”他接過來一看,更驚訝了,“我去!當明星這麽賺錢嗎?一個月流水這麽大啊!”
“是啊,我看到的時候我也吓呆了!”邢偉心有餘悸的喝了口礦泉水。
“喬遠的那套別墅是全款買下的,成交價六千多萬,電視劇一集六十萬,電影一部三千萬,在武明山拍的那個綜藝節目,出場費就有五百萬,他的賬戶一個月利潤高達九百多萬,但是他每個月都把一半以上的錢給了家裏了……養他那個混蛋弟弟……”
“啊,你說我要是有這麽個哥哥該多好啊……”莫子昂看着賬單一聲長嘆,“本法醫真的是少爺的身子幹活的命,唉?……這個賬戶是誰的?”
“我也不知道”邢偉搖了搖頭,“三個月前,喬遠突然把錢都轉到了這個賬戶,開戶行在吳興街,戶主是一個叫曾敏的女人,我正準備去查查呢……”
吳興街,女人?四月十三號,陰,好巧啊,我們坐了同一趟公交車回家,她是在吳興街下去的,真高興原來我們住的這麽近,記住這個時間的公交車,希望每一天都能和她同路……
溫暖恍然大悟,把莫子昂手裏的流水單搶過來就跑了。
吳興街,對,是那個女孩,喬遠暗戀的女孩,他們見過了,早就見過了,還有經濟上的往來,她拿了喬遠所有的錢,她是第三個人,她一定在現場,一定在!
站着的兩個男人一臉蒙圈的看着她,莫子昂推了推他,“愣着幹什麽,許老大不是讓你跟着她嗎?你是覺得你的五菱宏光能跑得過法拉利是不是?”
邢偉這才反應了過來,連忙追了出去,“哎……暖暖姐,等等我啊……”
這個賬戶的開戶行是在吳興街,登記地址是吳興街子寧巷679號。
這是個很狹窄的巷子,牆挨着牆僅容兩個人通過,密密麻麻的都是居民樓,空中都是晾衣架,地上都是污水坑,是典型的窮苦人住的地方。
溫暖把車停在了巷子門口,穿着白色的運動鞋走進去的。
這場景有些似曾相識了,當年在廈城,一鳴山的黑巷,和這裏一模一樣,那個破舊的出租屋,那臺老舊的電風扇,老舊的電視機……
“哥哥……我要吃肉,我是肉食主義者……哥哥……有蚊子咬我……好疼啊……”
那個大雨連天的下午,那枚穿進心髒的銀色子彈,她滿身是血,倒在雨地裏,看着他被人拉走了,“哥哥……不要丢下我,帶我一起走,哥哥……”
溫暖頭疼欲裂,扶住了牆,閉上眼睛,努力的将那些老舊的記憶從腦子裏轟走。
她痛苦的煎熬着,掙紮着,很久很久,才睜開了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氣。
子寧巷679號,在一個破舊的樓裏,溫暖敲了敲門,開門的卻是一個兩鬓微白婦人。
她愣了愣,還是禮貌的出示了自己的證件,“您好,請問是曾敏嗎?我是警察……”
“警官好,你是為了查小遠的事情來的吧……”曾敏淡淡的笑了笑,“進來坐吧,有什麽話可以問快一點嗎?我一會兒要出去……”
溫暖默默的走了進去,這個房子不到四十平,屋子裏只有兩把破舊的椅子和一張破舊的桌子,充滿了下水管老化傳來的異味,窗戶是朝北開的,常年見不到陽光吧。
“你是曾敏嗎?喬遠是你什麽人?”溫暖問道,曾敏倒了杯水給她,“我是曾敏,那八千萬是我收下的,小遠,算是我們的恩人吧……”
她說着淡淡的扭了扭頭,看着桌子上的相框,照片裏是一個女孩,背着書包,拿着迎春花,笑得很漂亮。
“你一定覺得我們是壞人吧,拿了別人這麽多錢,他現在死得不明不白的,我們竟然連面都不露,一句謝謝也不說”老婦人抹了抹眼角道,“但我們沒有辦法呀,小遠說過的,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要去找他,不要說出來,因為那會是一場災難。”
溫暖站起身,拿起相框,摸了摸照片裏的女孩,“這是你女兒吧,長得真好看……她應該是喬遠的女朋友吧,我可以見見她嗎?”
提到女兒,曾敏的眼中才像是有了點顏色,“當然可以,我正好也要去,警官要是不嫌棄的話,我們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