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要避嫌

沈青城上輩子會昏迷，是因為庫房意外失火，他沖進去搶救集體財産，被掉落的房梁砸中，昏迷了小半年。

但是因為分房子的糾紛，沒把那套三室一廳的房子分給老劉家，得罪了孫副廠長，沒有給他定義成工傷，醫藥費雖然給報銷，但是沒有工資。

若若後來撐不下去，把他的工作賣給別人頂替，賣了兩千塊錢。

他能醒過來是個奇跡，全家自然是歡天喜地，随後又發愁，工作沒了，廠裏的房子也還回去了。

媽在他面前不停的數落林若，說若若不同意把工作給弟弟頂替，偏要賣兩千塊錢，害的家裏工作房子都沒了。

若若跟他說過，當時也跟媽把條件擺出來了，給她兩千塊錢，這份工作優先賣給沈寶安頂替。

媽不想掏這個錢，若若才把工作賣給別人的。

沈青城被親媽叨咕的受不了，就問她，“你為什麽不出錢給沈寶安買下這份工作？”

媽一口咬定手裏沒錢。

沈青城是不信的，後來沈寶安去深市打工的時候，媽陸陸續續給他拿了不少錢。

這輩子，本該昨天發生的意外火災，被林若化解，沈青城以為沒事了，偏今天就出了意外。

小技術員說，孫副廠長負責的分房工作，有幾家家屬不滿意，帶着孩子來廠裏鬧。

每次到分房，家屬帶着孩子來廠裏鬧騰，這種事兒常見。

樓層不好了、比同車間的同事少幾個平方、靠西邊把拐有西曬了，林林總總的問題，總要鬧騰一陣子。

廠裏領導班子都在安撫家屬，有個家屬被孫副廠長那句：“愛分就分，不分就等下次！”這句話給刺激了，推搡起來辦公室亂成一團，林若被失控的家屬撞了一下。

本來撞這一下也沒事，若若為了保護旁邊哭啞了嗓子的小孩，一把将孩子抱在懷裏，自己的頭恰好磕在辦公桌的三角板上，昏了過去。

Advertisement

林若一直很喜歡小孩，小南一開始對她很抵觸，若若也沒有生氣，現在又為了保護無辜的小孩進了醫院。

沈青城心在顫抖，若若還在他身體裏面嗎，不會飄出去了吧？

上一次他在醫院躺了五個多月，這次若若要昏迷多久呢？

林若被送到市人民醫院，沈青城大姐是這裏婦産科的護士，已經第一時間把葉雙花叫了過來。

沈青城趕到病房，葉雙花正抱着他的身體，趴在病床前哭天搶地，“老大，你可不能撒手就走，丢下媽和你兒子弟妹，這個家可就塌了。”

句句泣血，圍着的廠領導和同事都抹眼淚，一家的頂梁柱倒了，天也就塌了。

沈青城心裏不是個滋味，媽哭嚎那麽多，沒有一句話裏帶了若若。

這個時刻，沒人把剛嫁給他五個多月的林若當成自家人。

大姐安撫了媽，沈青城跟醫生進了辦公室了解病情，醫生說腦部有淤血，如果這幾天醒不過來，時間拖的越久，越有可能是植物人。

沈青城看了腦部CT，陰影範圍比他上輩子要小，他相信若若一定會醒過來。

兒子被同事帶到醫院，小孩子禁不住事，站在門外抹眼淚。

沈青城過去安慰兒子，兒子很害怕，“小媽，爸爸會醒過來嗎，我不想沒有爸爸。”

雖然他很怕爸爸，但是十歲的孩子已經懂事了，他也知道如果爸爸醒不過來，小媽也會走，他就要成孤兒了！

沈青城想起早逝的父親，父親去世的時候，他比小南大不了多少，當時感覺天都塌下來。

他摸摸小南的腦袋，叫他不要害怕，“爸爸會醒過來的，一定會！”

一連幾天，沈青城家裏醫院兩頭跑，其實這個強度對比以前在部隊的拉練，不算什麽，但是現在用的是若若的身體，體力嚴重透支。

這還不到一個星期呢，沈青城感覺身體和精神都已經到極限了。

若若那時候堅持了五個多月，真不知道她是靠什麽毅力撐下來的。

傍晚的時候到家，媽依舊躺在床上沒什麽精神，小南在廚房裏拿菜刀削地瓜吃。

沈青城跑到廚房一看，家裏冷鍋冷竈，他在醫院照顧，媽在家連小南的飯都不做，一點點忙都幫不上。

他忍着心頭的煩悶，跟老太太好聲好氣的說道：“媽，我白天在醫院照顧青城已經很累了，你在家怎麽不給小南弄飯吃？”

葉雙花看着眼前俏麗的兒媳婦，她還不知道此刻兒媳婦的芯子是他親兒子。

她越看兒媳婦越有氣，男人昏迷不醒，她照樣吃喝睡覺，一點傷心都不見！

老太太很生氣，質問道：“你男人在醫院躺着，你怎麽還能吃得下去！”

沈青城沒反應過來，媽這是什麽意思，連吃飯都要怪上他？

不是每個人都能随心所欲把痛苦擺在臉上，難道要他也躺在床上不吃不喝，那孩子和躺在醫院的人誰來管呢？

上輩子，她也這樣吼過若若？

“不吃飯能解決任何問題嗎，我要是再倒了，躺在醫院的和家裏的孩子都怎麽辦？非要我跟您一樣，白天黑夜都躺在床上，您兒子就能醒過來了？”

葉雙花可能是說不過，臉一轉，背朝着孫子和兒媳婦，不搭理他們。

沈青城跟若若交換了身體，現在這是親媽他都受不了，別提那時候的若若了。

他這幾天在醫院裏要給若若翻身擦洗，家裏還要給兒子做飯洗衣，每天累到渾身酸痛，忙完一天的事情後，倒頭就睡。

老太太只知道躺在床上怨天尤人，現在連親孫子的飯她也不管。

沈青城深呼吸，告訴自己，這些都是若若上輩子經歷過的，若若都挺過來了，他也必須挺過去。

只是今晚他也不想做飯了，帶着小南出去吃，“走，帶你去吃烤包子。”

牛肉煎包配小米粥，以前他很愛吃，兒子也喜歡，但是此刻兩人都沒有胃口，一人兩個煎包、一碗小米粥匆匆填飽了肚子。

沈青城想到家裏躺着的親媽，總不能餓着她，又叫老板打包一份。

兒子這時候開口了，“小媽，兩個煎包不夠，奶奶得吃四個。”

如果買少了，明天奶奶又要在背後罵小媽刻薄，連飯都不給她吃飽，所以小南想着提醒一下小媽。

沈青城疑惑的看着兒子，老太太也不像能吃得下去飯的樣子。

“就這兩個煎包你奶奶都不一定吃的下。”沈青城說道。

小南不信，“小叔叔中午買了三菜一湯回來，奶奶爬起來吃了一整碗米飯的，小媽，你就聽我的吧。”

他不希望等爸爸醒過來，奶奶在爸爸面前說小媽的壞話。

爸爸昏迷這幾天，小南親眼看到小媽有多辛苦，照顧爸爸還要照顧他，十歲的孩子懂事了，爸爸昏迷之後，他一下子成長了起來。

沈青城默默無語，上輩子他下海經商，公司做到上司，在商場上摸爬滾打，又怎麽可能聽不懂小南話外的意思。

白天媽在小南面前，一定又數落過若若了。

家裏已經一團糟，還要挑撥的小南跟後媽關系更差，老太太真是不嫌事亂。

沈青城想好了，等若若醒過來，他就把老太太送回去。

不能再住一塊兒了。

他叫老板多裝兩個，到家後，沈青城将帶回家的小米粥和煎包擱在餐桌上，挽起袖子洗兒子的衣裳。

小南跑到房間喊奶奶吃飯，過了有十幾分鐘，沈青城快把衣服搓好的時候，老太太出來了。

老太太坐到餐桌前吃着“兒媳婦”帶回來的晚飯，想到中午吃的三菜一湯，雞蛋火腿腸、豆腐燒肉、油渣白菜、開洋冬瓜湯，都是小兒子怕她沒胃口，特意從飯店買回來的。

兒媳婦呢，只會給她帶小米粥和煎包子。

說到底兒媳婦是外人，還是他小兒子孝順。

葉雙花吃了兩個包子就不太想吃了，跟中午小兒子貼心的午飯根本沒法比。

她跟兒媳婦商量道：“我看你一個人是忙不過來，青城又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醒，等放暑假讓寶安過來住，照顧他大哥和小南。”

沈青城從盆裏的肥皂泡上看到自己的倒影，是若若姣好的容顏，但此刻她緊擰着眉心。

上輩子，媽也在他昏迷之際，提出讓沈寶安住到家裏來？

怎麽住？

家裏哪還有空屋子，而且沈寶安已經十八了，若若也才二十，現在“沈青城”在醫院躺着，小叔子和小嫂子……他們真就不避嫌？

沈青城氣不打一處來，“媽，先不說家裏沒地方住，小叔子和小嫂子住一個屋檐下，我受不了外人的閑話，這事沒商量。”

“不會有閑話的。”

老太太不以為然，“這家屬院裏好多都是兄弟妯娌兩三家擠在一套房子裏，我和小南還在呢，能有什麽閑話？”

沈青城斷然拒絕，上輩子沈寶安沒有住進來，但是他親媽肯定也像現在這樣提過，全然不顧及若若的感受。

他把盆裏的衣服洗好擰幹，叫小南拿到走廊裏晾曬。

等孩子出去了，沈青城跟老太太說道：“當初您跟我們來城裏，是說照顧弟妹上學，等他們畢業了就回去的，馬上寶安他們要放假了，我找車送你們回去。”

老太太沉了臉，“你這是要趕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