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想讓我走?
急促的鬧鈴打碎了夢境。
雲嬈睜開眼,第一件事情就是查看手機時間。
淩晨五點零五,趕飛機正正好。
她坐起來,用手背探了探臉頰,一片滾燙。
還有心跳,像被火車碾過的鐵軌,哐哐哐的跳,一點也不穩重優雅。
她其實很少夢見高中的事兒。
那段故事太久遠了,像回憶裏泛黃的、字跡也都模糊的畫卷。
可今天這個夢,活色生香,幾乎把好不容易走出來的她拽回了那個情窦初開的瞬間。
雲嬈不是很高興。
她昨天才見過靳澤,人家現在就在她隔壁住着。
他把她當妹妹一樣照顧,無論過去現在,還是夢裏夢外。
而她做夢都在分泌這些可惡的多巴胺。
雲嬈從床上跳下來,将酒店房間的窗簾拉開到最大。
天空黑沉沉的,極遠的天際線那兒透出一抹魚肚白,光亮還很微弱。
窗邊的女孩深吸了一口氣。
她喜歡眺望這世界,用廣博映襯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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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了自己的微不足道,也就不會被莫名其妙的情緒所困擾。
她能感覺到,身體慢慢地吸收掉了那些多巴胺和腎上腺素,很快回歸到穩定狀态。
只用了十五分鐘,雲嬈洗漱完畢,穿上輕便的衣服,帶着所有行李離開酒店房間。
她在靳澤住的套房門口停了會兒,給他發信息:
【學長早上好~我先回國啦,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哦】
發完這句話,她将手機塞進口袋。
拖着行李箱走進電梯之後,口袋裏突然“叮”了一聲。
靳澤:【早】
雲嬈驚訝極了:【學長已經起了?】
靳澤:【嗯,時差有點亂】
靳澤:【司機在酒店門口等你,車牌號*****】
電梯從22層勻速下墜,轎廂頂部的燈帶投下一片暖黃。
雲嬈兩手抓着手機,很長一段時間不知道該回什麽。
說真的。
雲深要是有靳澤一半貼心。
雲嬈這短暫的一生,就不用花大半個青春的寶貴時間用來祈求上天讓自己重新投一次胎。
她肚子裏有千言萬語,最後的答複卻很簡短:
【好的,謝謝學長[可愛]】
靳澤沒有再回複。
一踏出酒店大門,雲嬈就找到了那輛車。
司機是中國人,不僅下車幫她搬行李,還好心給她帶了早飯。
雲嬈心裏很暖,路上時不時和司機大叔聊些國內外的見聞。
司機師傅看雲嬈長得溫婉,說話也親切和煦,終于将憋了許久的問題問出口:
“雲小姐,你和那個,靳老師,是......朋友嗎?”
“朋友”兩個字,他說得很猶豫,慎之又慎。
雲嬈先是“嗯”了一聲,很快,她察覺到一絲不太對勁,連忙補充:
“我是他好朋友的妹妹,他對我還挺照顧的。”
何止挺照顧。
不僅安排車輛接送,還派人大清早的去買早餐送過來,要方便攜帶的早餐,還不能放涼了。這裏可是意大利,生活節奏慢,早晨十點都不一定有餐廳開門,可真難為了那個買早餐的小夥子。
司機師傅點了點頭,似乎覺得刺探明星隐私不好,最終也沒再多問。
雲嬈低頭咬了一口溫熱的培根芝士餅。
口感松軟,偏鹹了點。
搭配熱牛奶咽下,味道變得不偏不倚,剛剛好。
她不禁心想——
她也要做個不偏不倚剛剛好的妹妹粉。
如果他願意的話,去掉那個粉字,更好。
靳澤的回國機票訂在當地時間下午四點。
昨天晚上,他和樂言直到午夜時分才從宴會所在地驅車回酒店。
淩晨五點雲嬈走的時候,他不是沒醒,是根本沒睡。
七點多躺下歇了會兒,不到中午又醒了。
國內正值晚間,華哥拉了個視頻會議,靳澤和樂言也參加了,團隊成員湊在一起聊劇本選題和幾個重要的商務合作。
短會開了半個小時就結束了。樂言注意到靳澤眼底淡淡的烏青,勸他再去床上躺一會兒。
靳澤聽從了他的建議。
回到房間,他坐在床頭,随手拿起手機查看消息。
高中宿舍群聊蹦出一條游戲邀請。
池俊:【老鐵們,我又被女朋友趕到客廳睡了】
池俊:【電腦在房間裏,玩不了端游,有沒有人來兩把農藥?】
池俊:【@雲深,雲神拿打野帶我飛啊,好久沒看見你上線了】
雲深:【前段時間忙】
雲深:【上號】
......
靳澤:【還缺人嗎?】
雲深揉了揉眼睛,再看一眼手機屏幕。
喲呵,竟然不是幻覺。
池俊比他更激動,直接一通群聊電話撥過來:
“老靳!我想你了!”
靳澤哼笑了聲,用懶散而暧昧的語氣掩蓋住聲音中的疲憊:
“我段位低,哥哥們帶帶我。”
雲深抖了抖雞皮疙瘩:“帶你可以,別騷。”
靳澤:“好嘞。”
上號之後,他們發現靳澤的段位只有黃金,簡直不是一般的低。
雲深是出了名的沒耐心,要不是今天拉的人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靳大影帝,他看到這段位直接就say goodbye了。
三人開了局匹配,兩王者帶一黃金,段位差距懸殊,匹配了好幾分鐘才召齊人。
池俊:“既然不打排位,那雲哥把打野讓我吧,我想放飛一把。”
雲深:“行。”
靳澤的英雄不多,選了個上路曹操,雲深玩中路周瑜,池俊說放飛真的很放飛,搞了個花裏胡哨的貂蟬打野。
游戲開始不到五分鐘,雲深在中路無情地虐殺了對面法師兩次。
靳澤在上路閑得摳腳,除了補刀吃經濟,剩下的時間就在兩邊野區逛街。
逛着逛着,他忽然冒出一句:
“老雲。”
雲深:“澤哥什麽吩咐?”
靳澤松了松眉心,語氣很淡,像是随口一提:
“小雲嬈和那個秦照,現在還在一起嗎?”
雲深有點驚訝:“你說小秦妹夫啊?你竟然還記得他?”
小秦妹夫。
靳澤神色一僵:
“這不是,最近加了雲嬈微信,忽然想起來了。”
雲深嘆了口氣:“早分了。小秦妹夫都有別的女朋友咯。”
不錯。
好久沒聽到這麽動聽的消息了。
“什麽時候分的?”他又問。
“不知道,估計早就分了吧,她在家裏從來不說這方面的事。”
靳澤垂了垂眸,默默地溜到自家野區,打池俊的小鳥。
剛認識雲嬈的時候,靳澤就知道,她和姓秦的小子青梅竹馬,關系比她和親哥還好。
高三前半年,雲深時不時就在他耳邊叨叨“小秦妹夫這人能處,請客吃飯是真大方”。
靳澤對此嗤之以鼻。
十八歲的他曾多次幻想,如果他不用出國讀書,管他秦照還是秦始皇,只要他們沒結婚,他總歸是有機會的。
就算結婚了,也能離啊。
後來,出國這事兒都壓不住他了,每天跟瘋了似的計劃出國之後怎麽保持聯系,多久回來見一次面。
結果他連人都沒追到,就發生了那檔子事。
十八年的自信、嚣張、無畏,一下子全沒了。
高三畢業之後,像條落水狗一樣出了國。
......
“老靳,你卡牆了啊?”
池俊操縱着妖豔的法師英雄在他身邊晃悠,
“家裏網不好?”
靳澤咳了聲,從牆體裏走出來:“我在國外,延遲很高。”
他回到上路又吃了一波兵。戰火紛飛的中路,雲深不幸被敵方防禦塔送回了泉水老家。
他雙手丢開手機,想起一事,笑嘻嘻地說:
“澤寶,我妹昨天和我說,她出國當翻譯,沒日沒夜賺了兩萬塊,花了四千給我買生日禮物。啧,差點把我感動哭了。”
靳澤:“哦。”
雲深繼續:“她還說了,那玩意兒是你代言的,還誇我戴起來絕對她媽比你帥。”
靳澤:“呵呵。”
你就放屁吧。
等我這把游戲打完,立刻馬上就去找一條微博發,送你的生日禮物上西天。
周瑜這個英雄藍耗高,雲深複活之後,沒玩多久藍條就空了。
他找池俊軟磨硬泡了許久,終于要來了一個寶貝的藍Buff。
池俊懶得幫他打,雲深就操縱着沒藍條的周瑜,一點一點地平A。
專業逛街人員靳澤從他身邊走過,雲深一驚一乍道:
“離我遠點,別把我愛的藍搶走了。”
愛的藍。
靳澤微微一笑。
有點感興趣呢。
當周瑜辛辛苦苦打藍打到只剩最後一滴血的時候。
逛街逛到野區外邊的曹姓男子,一個隔牆二技能劍指天下,不費吹灰之力搶走了周瑜的“愛的藍”。
雲深當即怒了:“曹賊!奪妻之仇不共戴天!”
靳澤優哉地問:“奪妻,你妻在哪呢?”
雲深:“藍Buff就是我的妻。”
“沒意思。”
靳澤靠躺在床頭,雙腿伸長,随意地交疊着。
他忽地揚一下唇,語調尤其漫不經心:
“沒有老婆,拿別的替。”
起碼來個近親什麽的,給他奪一奪。
譬如妹妹,就挺不錯。
......
一局游戲二十來分鐘,靳澤菜得連他自己都害怕,結束後主動退出了房間。
他現在情緒放松了不少,感覺躺下就能睡着。
頭才沾上枕頭,手機就嗡嗡地響了起來。
知道他私人號碼的都是故交好友,靳澤沒注意來電顯示,随手就接通了。
“喂?”嗓音透着一絲困倦的喑啞。
“小澤,是我。”
電話那頭傳來沉穩的男聲,“聽說你現在在意大利?”
靳澤揉了揉眉心:“嗯。”
男人似是聽出了他的冷淡,語氣愈發和藹:
“我微信上問了啓華,他說你五月有一周的空檔,要不要回家住幾天?”
家?
就美國那個,能算家嗎?
靳澤連坐都懶得坐起來,放任倦意席卷,回話的嗓音沒有一絲溫度:
“爸,媽的忌日也在五月,您還記得嗎?”
電話那頭默了默。
靳澤寡淡地笑起來:
“也是,您記性不好。否則當年,也不會連我媽快死了,都忘記告訴我。”
......
電話挂斷之後,靳澤平躺在床上,頭疼欲裂。
他不知道靳誠是以什麽心态喊他回美國的。
他不會回去,也不想回去。
或許是爺爺奶奶的意思?
過去那些舊事,老人家是無辜的。
他明明困到了極點也累到了極點,卻因為頭疼,心靜不下來。
拿手機看時間的時候,屏幕上跳出一條微信消息。
出乎意料,竟然是雲嬈發來的。
【[圖片]】
【學長!我在芬蘭機場看到了你的代言海報!】
靳澤撐起身子,靠坐在床頭:
【芬蘭?】
雲嬈:【啊,忘了和你說,我要在赫爾辛基轉機來着】
靳澤忽地氣笑了:【為什麽不買直飛?】
雲嬈過了兩分鐘才回:【轉機的機票便宜啊......】
如果靳澤沒記錯的話,雲家現在一點也不缺錢。
有錢了之後,都不知道寵寵女兒嗎?
他将被子卷到下腹,抓着手機,大抵是神志有點恍惚,他不由自主地發了一句話,沒有一點兒鋪墊:
【雲嬈,我爸讓我五月份回美國住幾天,你說我要去嗎?】
人頭攢動的機場,雲嬈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盯着這行字看了許多遍。
她下意識想回,當然要去呀。
可她再讀一遍那句話,難以言說的,她覺得靳澤的每一個字似乎都寫滿了抗拒。
她忽然就改變了想法。
雲嬈:【不要去】
消息發出去不足半分鐘,她的手機突然唱起了歌,伴随着嗡嗡長震,差點從掌心滑脫。
靳澤竟然直接打了通電話過來
“為什麽?”
他開門見山地說,嗓音像是喝醉了,
“不想讓我走嗎?”
聽着他的聲音,雲嬈耳廓一圈倏地染紅了。
她用兩只手拿着手機,語氣輕得像春天的霧,在嘈雜的機場背景音中,顯得那樣模糊。
她說——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