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2號盒子】指骨
“蘇明,你這是幹什麽?”
“狗身上的血還沒幹,說明死的時間并不久。這座荒山上,不會有別人來,我覺得是有人為了吓唬我們布置的。”
蘇明冷靜回答。
“這……誰幹的?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們今天要上山的事,你跟誰說起過嗎?”
“沒有啊。我連我爸媽都沒說。”
“我也沒跟我媽說。不過……我感覺她應該有所察覺。”
“難道是你媽……”
“不,不會的……”蘇明使勁搖着頭。
她不認為,母親會用這麽殘忍的手法,阻止自己上山。
“不管怎麽樣,越要隐瞞,我越想知道真相!”
蘇明用登山杖一路撥開阻礙,加快速度上山。
範淳看着她拉開距離的身影,長嘆了一口氣,搖着頭,跟了上去。
山上是一片雜草叢生的空地,草葉橫七豎八,長到人膝蓋高度。
那座牆面剝落的山神廟,匍匐在草叢中,像一條病弱的老狗。
廟外一個幹涸的小水潭,被雜草包圍,裏面散落着枯葉和石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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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明來到一半坍塌的廟門口。
用手推了一下,另一半的門也塌了,灰塵四起。
“裏面這麽破舊,搞不好會倒塌。”
範淳跟上來,想拉住蘇明。
“沒事。”
蘇明還是跨過高高的門檻進入。
地上的灰塵淩亂,好像有人在不久前來過。
直對廟門口,有一張老舊的供桌,桌腿因為蟲蛀快要斷掉,桌面上空蕩蕩落着一層灰。
供桌後,是磚頭砌起來的一米多高的底座,上面擺放着神龛。
裏面一尊彩漆剝落的山神爺塑像,早已五官模糊,蛛網粘身。
蘇明四處看着。
整個廟的面積很小,除去神龛的占地,大概就只剩下十幾平米,供人跪拜的地方。
難以想象,當年母親會來這裏和人約會,根本沒有浪漫氛圍可言,甚至還有點陰森。
“這裏……什麽都沒有吧?”範淳走進來,語氣裏透着失望。
蘇明還沒有死心,繼續四處察看。
頭頂上,破舊的橫梁,當年懸挂過染血的白绫,地上出現過死貓死狗的屍體,想想都覺得恐怖。
但是并無異常。
她決定,臨走前拍幾張照片,也不至于空手而歸。
沒想到手一滑,剛拿出來的手機掉落,砸到了腳面上彈開,随後消失不見。
蘇明趴下來尋找才發現,神龛底下,有一道二十多公分高近兩米寬的空隙,手機滑進了那裏面。
她用登山杖,在神龛下劃拉起來。
“我來!我幫你!”範淳快步過來。
“不用了,出來了。”
蘇明把登山杖往外一劃,手機從神龛底下滑了出來。
伸手去拿時,她卻驚叫出聲。
随同手機滾出來的,還有一節白森森的指骨。
……
“怎麽回事?不是說槍都是假的嗎?你殺了那兩人!”
無法遏制怒氣的周函清,一上車就沖老刀叫起來。
老刀沒搭理,發動汽車,快速駛離銀行前。
開出去沒多遠,就聽到後面,遠遠傳來警笛聲。
開出十幾公裏後,老刀才回答之前的問題:“你的是模型,我的是真槍。都拿假槍,怎麽鎮得住那些人?”
“是你說,不會造成傷亡,我才加入的!”
“我也不想啊!”
老刀也加大聲音吼起來,“誰讓你沒制住他們?你的臉都暴露了,我他媽還沒說你呢!”
老刀射過來的目光冰冷,透着一股寒意。
這可是個因為殺人,坐過十幾年牢的人,對于行動中暴露的同夥,說不定會毫不留情地殺掉。
周函清擔心起自己的安危,低頭沉默,不再吵嘴。
車子開出市區,到了郊外荒僻的路段,路面雖颠簸,但一路上,都沒有攝像頭。
這是老刀早就設計好的逃跑路線。
他在路邊一片林子裏停車,揭下假牌照,把後座的錢袋,扛進後備箱,然後繼續開車。
兩人終于可以除下臉上的遮擋物。
老刀狀态變得放松,面帶笑容,還哼起了歌。
他對周函清說:“知道這次到手了多少嗎?我估摸了一下,至少有四百萬!一人可以分兩百多萬!你用來環游世界都用不完吧!哈哈哈!”
聽到老刀說起以後的事,周函清緊張的心情,暫時放松。
看來,老刀并沒有殺死自己的意思。
但是比起環游世界,他更想做的是另一件事。
他扭頭看着車窗上,映出的自己青春的容顏,有些神往。
老刀注意到他的舉動,愣了一下。
“不會吧?難道你想用來買返春劑?那玩意,不是用了會縮短壽命嗎?”
“對于正常人來說是的。但我本來就時日無多,沒什麽損失。我是在生病後,才明白健康的美好。”
“這病疼痛發作時,就像有個鑽頭,在慢慢往我身體裏鑽,完全喪失生活質量。我想買更多的返春劑,讓生命最後的時間,更有質量一點。”
“好吧,你開心就好。年輕雖好,我還想多活……”
話沒說完,車身突然大幅搖晃。
周函清扭頭看見,老刀的手在抽搐,抓不住方向盤。
老刀猛踩下剎車,車子在刺耳的剎車聲中,停在路當中。
他的身體,無力地靠在駕駛座上,全身持續顫抖。
這是藥效到了,老刀的身體要恢複原狀。
但是這樣停車也太引人注目了,周函清自己又不會開車,急得額頭冒汗。
同車道後面的車輛,紛紛鳴響喇叭,發洩完不滿後,變道超車。
幾分鐘過去,反光鏡裏,有一輛巡邏的警車開過來,在他們的車後停下。
兩名巡警從車上下來,打量起他們的牌照。
牌照暫時沒有問題。
但是周函清在銀行暴露了長相,如果被執法者看到就完了。
萬幸的是,老刀停止痙攣,睜開了眼睛。
老刀看到了反光鏡中,執法者的動向。
兩人在往前車門走。
周函清正想和老刀商量對策,手腳突然感到刺痛,身體開始發抖。
他想起,自己是緊随老刀之後注射的,這次輪到他發作了。
老刀飛快脫下自己的外套,蓋住周函清的腦袋,搶在執法者到達前,下了車。
周函清視線被遮擋,但意識清醒,清楚聽到,車下執法者和老刀的對話。
“你的車嗎?駕照拿出來。”
“行行,給。”
“怎麽停路當中了?”
“是……我車上的朋友突然不舒服,我就趕緊停下來了。”
“那也不能亂停啊!趕緊開走!”
“好的好的,我這就開。”
警報好像解除了,執法者并沒有追究。
這時,另一個執法者的聲音響起。
“老劉!剛接到隊裏面消息,闵北支行發生劫案,劫匪車的顏色型號,跟這輛很像。他們還傳來了劫匪圖像。”
“喂!你等一下!”先前的執法者又叫住老刀。
“你車上那個朋友呢?叫他下來。”
“他……身體不舒服,下不來。”
“那我自己去看。”
“哎!執法者同志!”
周函清聽到車門打開的聲音,他的心髒急速跳動。
眼前大亮,頭上罩着的衣服被拉下。
大勢已去了。
一名穿着制服的中年執法者,把腦袋探進來,盯着他的臉看。
周函清不敢接觸執法者的目光。
震顫不再那麽激烈,但身體還冒着冷汗。
“你沒事吧?”執法者皺着眉問。
“現、現在沒事了。謝謝。”
“行了。你們開走吧。”
執法者關上了車門,對車外的同事低聲說:“不是他。年齡對不上。”
“好勒,我們這就走!”老刀跳上車,很快發動。
身上的汗水,漸漸蒸發,帶走身體的熱量。
周函清側過頭,看了一眼車窗,上面映照出一張中年男人的憔悴臉龐。
他有點想笑,又有點想哭,最後發出了兩種都不像的聲音。
“你怎麽了?瘋啦?”
周函清用帶着哭腔的聲音,對老刀說:“剛剛執法者揭開衣服的時候,我還以為我們兩個會被逮捕。但奇怪的是,我反倒覺得輕松。”
“什麽意思?”
“我覺得被關起來,或者槍斃,才是我們應得的結局。你有沒有想過,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活在這世上的?”
“像我們這樣的人,到了這個歲數,一事無成,最後要靠傷害別人,來達成自己的願望,這樣活着有什麽意義呢?”
“要是沒有我們,銀行那兩人就不會死,導致你入獄的那個人不會死,還有更早前……”
“你就是因為窮,才會這麽想!”老刀冷哼了一聲打斷他。
“人活着,不就是吃喝玩樂嗎?現在我們有錢了,想想以後花天酒地的生活,管那些死掉的人幹嘛?快把眼淚擦了!”
話音落下,駕駛臺上的餐巾紙盒,砸在周函清身上。
……
冬日的早晨,嚴寒凝結,山林中溫度更低。
北風吹着道旁樹木枝葉,發出疹人的沙沙聲。
彭覺和石頭,都把手揣在褲兜裏,在黃龍山的山道上,拾階而上。
彭覺能感覺到,石頭在忍着什麽,果然,沒多久開了口。
“其實……這次我不太想來的。我對他們兩人談些什麽,沒那麽感興趣。”
“那你怎麽?”
“我是……是怕你傷害到王傑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