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皺起眉,從被窩裏探出一只手,一陣狂風暴雨似的摸索,把手機湊到面前,才使勁把眼皮撐出一條縫——九點四十六分。嘴裏擠出一個加長的“操”字音,眼皮有千斤重似的馬上合回去,一把甩開手機,掀起被子把頭悶進被窩裏,樓上的響動沒有絲毫減弱,幾分鐘過去,低聲罵了句娘,一把将被子掀開扔到床下去,緊接着一個鯉魚打挺,頂着亂糟糟的頭發從床上彈坐起來。

一路走向衛生間,電鑽的聲音震耳欲聾,要把房子拆了似的。緊接着又是敲錘的聲音,完了跟着又是電鑽……耐着性子洗漱完,他忍不住揉了揉耳朵。回到客廳,打開電視後就賴到沙發上啃茶幾上剩下的半塊面包。連續換了幾個臺,最後停在一個重播的相親節目上。近來火得無法無天了,他媽就很愛看這個,每期都按時守着。幾次提起給他報名,搞得他幾乎跳腳,好在他爸極力反對,說兒子又不是沒人要,上節目裏讓女嘉賓羞辱幹什麽。

他放下遙控器,開始專心研究這女嘉賓是怎麽羞辱男嘉賓又是怎麽拼命擡高自己的。看了一會兒就興趣缺缺。男嘉賓長相不錯,踏上舞臺就開始賣力推銷自己,說得挺讨喜,幾輪下來大部分女嘉賓的燈還亮着。但當他報出月薪時,重點來了,現場的燈連續滅了一半。吳邪當時就笑起來,抽出一張紙擦了擦黏着面包屑的手,順手從茶幾上的煙盒裏抽出一支煙叼到嘴裏,摸出打火機點燃。

突然就想起張起靈,想起昨天那個夢。

煙霧從鼻腔和口腔裏鑽出來,在他周圍翻滾,像海浪,卻不知奔向何方。

又過了一會兒,他掐滅煙頭,起身走過去關了電視,到受噪音影響最大的卧室裏抱出筆記本電腦,回客廳半躺倒在沙發上,曲起膝蓋,把本子往腿上一放,按下開機鍵。打開浏覽器後立即調出搜索引擎,稍作遲疑後,又點了一支煙,才将雙手放上鍵盤,噼裏啪啦幾下,“同性戀”三個字出現在搜索欄裏。

頓了頓,敲了回車。

吳邪醒來的時候,樓上的噪音已經沒了。客廳裏黑黝黝一片,筆記本還壓在腿上,但已經耗盡電量關了機。樓上還是有些吵,能聽到椅子拖動的悶響和哄鬧的叫聲。拖把又在搞聚會。

他掏出手機看一眼時間,已經九點多。下午大概是四點多鐘睡着的,早上起床以後就一直在上網,期間給電腦充了一次電,吃午飯的時候。

撐起身子坐直了一些,把電腦放到緊挨着的單人沙發上,正準備開燈,腿旁邊的手機忽然茲茲地發出振動。屏幕在黑暗的空間裏劃出一條光路,冷色調,他的心卻熱了。

盯着來電顯示看了幾秒,他又重新躺回沙發上,接通電話。

“喂,到家了?”

“嗯。”聲音還是淡淡的。

吳邪問:“吃飯沒有?”

那邊“嗯”了一聲,兩頭同時陷入沉默。

總是這樣,一問一答的模式。他撥電話,他找話題,卻心甘情願。昨天晚上的話還印在腦海裏,那麽清晰。覺得無論過多久都不會忘,至少那種感覺到死都不會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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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剛要開口,樓上突然傳來一道驚人的破音嗓——“死了都要愛,不淋漓盡致不痛快!”緊接着又是乒呤乓啷一陣響動,有人砸了酒瓶。

張起靈的聲音傳了過來:“不在家?”

吳邪忙道:“在啊,睡了半天,剛剛醒。樓上有點鬧騰。”豈止是有點。

張起靈問:“經常這樣?”

吳邪忙笑兩聲:“偶爾。要經常這樣還了得,我他媽沖上去和他拼了!”話剛說完,胃裏突然一陣抽搐,他忍不住一皺眉,伸手捂住肚子,胃部又是狠狠一扯,這次來得太猛,嘴裏冷不防滑出一道吸氣聲。

“怎麽了?”

還是沒有逃過他的耳朵。

手心緊緊捂着肚子,吳邪咬了咬牙,閉上眼睛沉默了一會兒,等着一陣疼痛稍有減輕才稍微調整呼吸,笑一聲道:“沒事沒事,手撞桌子角了。”說完,老天卻像故意報複他似的,一陣比上次更劇烈的痛感猛地襲來,他忍不住猛抽一口氣。胃裏開始翻江倒海。

“你住幾樓?”

吳邪一愣,報出層數。

那邊又問:“牌號?”吳邪照實說了,還想回問,通話卻突然中斷了。顧不了多想,他丢開手機便起身往衛生間跑,剛湊近馬桶,張嘴就吐了個稀裏嘩啦。看到馬桶裏的東西,惡心感又湧上來,直逼喉嚨,張嘴又吐了一堆。他一手撐在抽水器上,埋頭喘着粗氣,然後擡起另一只手按下沖水按鈕。

伴着水聲,他忽然想到了什麽,轉身一趟沖回客廳。走到門前,伸手扭動金屬門把,将門來開一條縫,又轉身沖回衛生間。

張起靈看到虛掩着的門,略微驚了一下。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地推開了門。客廳裏黑沉沉的,他低低叫了聲“吳邪”,沒有回聲,伸手去摸旁邊的牆,很快找到了電燈開關。客廳頓時被暖色燈光填滿,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堆滿咖啡色抱枕的沙發,還有大半個身子給雜物埋起來的茶幾。

找到點着燈的衛生間,同時進入視野的還有吳邪拄着馬桶的背影,都快整傾進去了。聽到腳步聲,他頓了頓,轉過來,擰成一團的眉忽然有了片刻的松緩,下一秒,一個溫和的笑在微微泛白的臉上暈染開。

“怎麽這麽快?超速被扣分看你怎麽辦。”

“扣完算了。”張起靈淡淡道,同時大步流星走到他旁邊,伸出一只手扶住他的背,“去醫院。”視線一掃馬桶,看到只有一層黃水漂在上面,很少有其他的東西,眉心一緊。

掌心下吳邪的背以微小的幅度顫了一記,随即見他擡起頭,伸手來推他:“我剛吃藥了,睡一覺就好。大老爺們哪來那麽嬌貴。”見張起靈不動,又輕輕在他腰上推了一把,“既然來了就坐一會兒,到客廳看電視去,水杯在電視旁邊的矮櫃裏。我馬上就出來。”

張起靈順勢往後退了兩步,手也跟着抽開,目光卻依舊停留在他臉上:“去醫院,你聽不聽話?”

沒想到他會這麽說,吳邪臉上閃過一絲錯愕,繼而眉眼一彎,咧開嘴笑道:“我說我怕打針你信不信?”

張起靈臉上沒什麽變化,黑瞋瞋的瞳仁裏倒有幾分難以名狀的情緒掠過。兩人就這樣緘口對視了好一會,張起靈轉身,剛走出兩步又聽到吳邪叫了一聲“小哥”,語氣裏的急躁沒能藏好,輕而易舉流露出來,“歇一會兒啊,急什麽?”

原來是以為他要走。

張起靈駐足,回頭來看他,才張口,樓上劃拳叫嚷的聲音就潮水一樣湧下來,相随的還有酒瓶被撞倒的聲音,大概是砸到了地板上,響動很大。張起靈一蹙眉,卻也沒多說什麽,對吳邪點了點頭就掉頭回了客廳。

衛生間裏傳出水流沖刷的聲音,吳邪大概在洗臉刷牙。張起靈在沙發上坐了沒幾分鐘,又站起身,開始收拾眼前亂糟糟的茶幾。把塑料瓶扔進垃圾桶,水果刀放回只有三只蘋果的果盤裏。拿起煙灰缸往垃圾桶裏倒時,對着那厚厚半缸煙灰皺了皺眉。從零食堆裏抽出一個空包裝袋,還有零星的面包屑堆積在袋子底部,他翻向反面看了一眼生産日期,立即嘩啦幾下把塑料包裝揉成皺巴巴的一團,扔到桶裏。他立馬又把其他幾件零食的生産日期統統檢查過來——半包奧利奧餅幹,一袋未開裝的牛肉幹,兩桶艾比利薯片,最後統統被甩入滿當當的垃圾桶。

吳邪弓着背回到客廳時,看到的就是張起靈抱着手坐在沙發上,仰頭看着天花板抽煙的畫面,視線有些空,旁人永遠無法看穿他在想什麽。今天沒有穿藍色帶帽衫,而是正式的白襯衣,但領帶卻不見了,領口敞開,露出光滑的皮膚。外面套了一件黑色衛衣,不知是衣服的原因還是幾天不見的緣故,感覺給人的距離感又加重了。茶幾上的東西少了大半,剩下的擺放得整齊有序。忽然感到一陣難堪——他一個人住,平常很少帶朋友回家,也就不注重這些細節。下班回家常常犯懶,茶幾也就越堆越亂了,雖然也有定期清理,沒有十分糟糕,但還是無法給人清淨整潔的感覺,每次他媽看到都說這就是缺個女人的後果。

現在連張起靈都看不過去了。

吳邪站在原地沒有挪動步子,張起靈突然按滅煙頭,站起身對上他的目光,在樓上聒耳的噪音潮裏開口道:“今晚去我那吧。”說着擡頭看了看天花板,“鬧成這樣。”

一周前還坐過的車,吳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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