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章節
像困在煉鋼爐裏。太陽像條作S型進攻狀的毒蛇,吐着蛇信,随時一個俯沖,把毒液一樣的陽光噴向滾燙的地面。一道鑰匙插入鎖孔裏的聲音,緊接着咔噠一響,值班室的門被推開,空調就在床頭頂上,吳邪也睡得不熟,馬上就醒了。王盟抱一本書進來,也剛注意到床上的他,關門動作停在一半,盯着他愣了幾秒,才笑着點一下頭。
吳邪撐着枕頭半坐起來,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十二點四十——他沒吃午飯就過來睡,也睡好一會了。眼皮還有點不聽話,一個勁往下壓,吳邪只好眯起眼睛,對王盟回了個笑,道:“這禮拜你值班?”王盟點頭,吳邪瞟一眼他手上的書,長篇小說創作技巧什麽的,移開視線,撓了撓頭發,“我也走了。”
一會雨一會晴的,天氣變化太快,昨天就喉嚨疼,今天一早起來發低燒。吃了片退燒藥,想想還是來了,想着一會就能退,沒料到這次這麽纏綿,一直提不起力氣,午休時間一到就跟阿寧說了一聲,她倒也爽快,值班室鑰匙馬上遞給他,說再不行就請假。
才掀開被子,王盟就連連擺手道:“不用,不用,書到哪都能看,你睡。”
看他也眼裏也沒有不高興的意思,這新人有個好處,喜怒都寫在臉上,要他裝,比讓胖子靠譜還不靠譜。頭像針紮着疼,吳邪也不多客氣,對他笑了笑:“謝了。”
王盟看他臉色,又問是不是不舒服,吳邪道睡一覺就行。看他也不想多說,急着睡覺,王盟也不再發言,輕手輕腳給他關上門就走了。
重新躺下,翻了個身,合上眼睛才沒一會,門又開了,這次沒有鑰匙開鎖聲——王盟沒鎖門?回來拿東西?又一個翻身,重新面向門,愣住。張起靈關好門,按上小鎖,徑直走過來,往床頭一坐,俯下身用額頭去抵他的額頭,兩個人視線纏在一起,半晌,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才直起身,道:“藥吃了沒有?”
吳邪點頭,換成躺平的姿勢,側着臉看他,道:“怎麽知道我在這?”
張起靈沒答,掃了一眼四周,視線在茶幾上多停了幾秒——只有一盒抽紙。又轉回頭看他,一皺眉:“沒吃飯?食堂也不見你。”
吳邪點頭,道:“現在不想吃。”
擡腕看了看時間,伸手來拍拍他的頭,道:“到樓下吃碗粥,我跟你去。”
“不行,不抓緊睡一覺下午就撲桌子上睡過去了。”
張起靈把手放在他額頭上,沉默片刻,道:“去請假。”
吳邪抓起他手,拉到鼻子上,吸了兩口氣,又用唇啄了一下,笑道:“我有分寸,睡一覺就滿血。”
張起靈想了想,道:“飯必須吃,我去買。”
應該是他最後的退讓了?吳邪也不再堅持,點頭笑道:“媳婦就是賢惠。”
張起靈啧了一聲,就着手蓋在他鼻子上的優勢捏了一把鼻尖,抽回手,站起身走了。吳邪躺在床上,目送他出去,臉上是定格住的傻笑——琢磨着怎麽捏回去。
張起靈再回來時候,吳邪是被一陣大嗓門吵醒的,還沒進門就聽到了,門一開,擾民效果加倍。吳邪掀開被子坐起,張起靈走進來,一只手拎一盒飯,另一只拿了個水瓶——身後捎一只胖子。
不用多說,吳邪已經大體猜到張起靈的遇難過程了。
張起靈到把東西放到茶幾上,找幹淨杯子倒水,胖子徑直朝吳邪走過來,一連兩掌沖着肩膀招呼,硬把已經做好準備挨兩下的人都敲得震了兩震。
“我說你還能再沒出息點嗎?就這身子骨,別以後脫不了團,胖爺還得給你找個相公嫁了。”胖子一臉痛心。
吳邪穿好鞋子,站起來在他肩上用力拍了兩下,啪啪的把半身神膘都打得晃起來,笑道:“犯不着,現在姑娘口味雜着呢,花樣一天一個變,不過怎麽也變不到胖爺你這口就是了。”走到茶幾前,又對張起靈道,“麻煩小哥了,讓你跑一趟。”
張起靈沒應,轉而坐到沙發上。胖子也跟過去坐下,看着吳邪拉了條椅子,打開飯盒,拿起調羹舀粥吃,道:“我說小哥熱心吧,就是話少了點,其實挺樂于助人的。”
吳邪一口飯含在嘴裏,費了很大力氣才沒噴出來,緩了口氣,咽下去,瞟了張起靈一眼,幹坐在沙發上看天花板,臨危不亂的。又看向胖子,道:“得了,不是沒幫你裝抗監控的?”
胖子道:“這我就要批評你了,天真同志,嫉妒心理是要不得的。小哥沒給胖爺裝,那是堅持原則,你不能因為個人偏見懷疑他樂于助人的精神面貌。”
吳邪又看張起靈一眼,後者摸出手機。
“行,行,我小心眼。懶得跟你貧,我吃飯。”
胖子也笑了兩聲,倒也不多說了。難得安靜下來,吳邪埋頭吃了幾口,張起靈就收起手機站起來。停下調羹,吳邪忙道:“要走了?”
張起靈點頭,又沖胖子點頭打個招呼,帶上門走了。
胖子又和吳邪侃起來,話題換成雲彩,還沒到手,但沒有半點求而不得的哀怨,吳邪有一句沒一句地回,任他說——聽胖子說話,就像聽電臺,讓它開着,可以一直講下去,重點是不耗電,還有意思。
期間吳邪收了條短信,張起靈發來的。
[多睡會,阿寧那邊我說了]
吳邪也沒睡多久,畢竟是張起靈給請的假。回去看一個作者的新文稿,沒一會,解雨臣的頭像閃起來。吳邪心裏一緊——自從那天晚上以後,兩個人除了工作上不得不接頭外,幾乎沒怎麽說話。解雨臣也沒約他出去玩過,是一種默契,對彼此太過了解的默契——解雨臣給他時間悔過,和張起靈分開,他就可以“什麽都不知道”。他給解雨臣時間,等他的理解——也給自己時間,做好各種準備。
那天晚上解雨臣的種種表現,其實已經暗示明顯了,至少在吳邪看來。
其實他也想過,遲早要給人知道,解雨臣會是第一個。但就像讀書時候明知期末考要來,真正到了那一刻的時候,又因為怕挂科想把時間倒回去。
時間不聽話,期末考卻逼上門了。
打開聊天框,解雨臣的粉色宋體看起來毫無殺傷力。
[是你自己談,還是我問?]
吳邪遲疑片刻,回道:想說可以說,我遲早會說,只不過原本想慢慢來。
解雨臣道:慢慢來?
吳邪道:先讓他和家裏認識,端午我會帶他回去。
解雨臣道:我都不接受,你認為你家裏會?
吳邪道:所以我會小心。
解雨臣道:你夠不小心了。
吳邪道:那是你太了解我了,本來也不打算瞞你太久,家裏那邊,還希望你幫忙。
解雨臣那邊安靜了一會,吳邪也不敲過去,縮小窗口,稿子看了一段,其實也看不進什麽,腦子裏亂哄哄的。大約五分鐘,聊天框又閃起來。
[不可能]
兩手蓋在鍵盤上,吳邪沒動。
解雨臣又道:為你好就不可能。吳邪,你不魯莽,家裏那邊也沒動,說明你知道難處。就算父母答應,我認可——我們是你什麽人,那其他人呢?有些話,你受不了。
吳邪道:我知道,你說的我都想過。我不擔心我受不了,我怕的是他受不了。
解雨臣道:那還不算無可救藥。知道就好,這個圈子,很多人是沒打算跟誰走到最後的。某個特定的時間,兩個人都方便,做個伴而已。
吳邪道:我們不是這樣。
解雨臣道:既然不急着跟家裏說,你還有很多時間,我不逼你,你自己慢慢考慮。
吳邪想了一會,回道:我想走到最後,他也是。
解雨臣道:你信?我要說這話姑娘都不信了。
不等吳邪回複,頭像灰下去了。連帶吳邪的心情也像黑白照片一樣,咔嚓一下定住,灰白灰白的。
打開稿子,二十多分鐘過去,橫豎是一個字看不進去了。再生動的語言都成了陌生的代碼,強硬灌進腦子裏,整整齊齊排列出來,還是不知所雲,只是一串純粹的符號,看不出任何意義。
手機救命一樣振了一下。他恍然回神,掏出來一看,是老癢。
[老吳,禮拜五晚上來機場接駕]
老癢結巴,聽慣了他說話不利索,看短信和網絡聊天都有種違和感。吳邪馬上回,[接你奶奶,你還能迷路?]
老癢回:[還真別說,不接奶奶朕就迷路,讓你來就來]
腦子裏用他結巴的語氣念一遍,吳邪忍住笑,回道:[不作死就不會死]
這次間隔時間稍長。
[玉砌知道吧,那個武俠作家,他新書策劃]
這個吳邪知道,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