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喝點水

奶白的魚湯上飄着零星油點, 因為放置的時間太長有些凝固,一動不動滞在那裏。

那張熟悉的面孔上,是陌生的眼神。

——他不認識她。

阚枳下垂的手指彎了彎, 心裏有些無措。

“小阚, 你怎麽了?”舒蘭轉頭望她,面帶關心。

冷靜。

冷靜,阚枳。

他只是一個和狗皇帝長着一樣臉的陌生人罷了。

阚枳壓着自己心中翻騰的情緒, 緩緩開口,聲音竟然有些喑啞:“不好意思,剛才看到腳底下有只蟲子, 吓了一跳。”

她彎腰将凳子拉回身後重新坐下,表情冷靜自持, 沒人看的出來她情緒不對勁。

只有不遠處的謝容時斂眸思索。

她好像在勉強。

他腦中下意識跳出這個想法。

他們真的不認識嗎?那之前那種莫名的熟悉感是從哪裏來的?

謝容時百思不得其解,但表面依然淡定。

不得不說,他和阚枳在某些方面真的很像。

見謝容時把目光轉向餐桌, 葛關笑道:“我們正好在吃飯, 你們吃了嗎,要不要一起?”

和謝容時一起來的男人叫張新, 是謝容時的助理。

雖然他接手這個大少爺時間不久, 但對于對方龜毛的個性也算是有所了解。

讓這個挑剔的大少爺和這麽多生人一起吃飯,還是在已經開席之後?

張新想也不想就拒絕道:“不用……”

下一秒, 謝容時打斷他:“好。”

張新:“……”

【這個帥哥不像是來蹭熱度的小明星啊我覺得。】

【就這臉, 這氣質,怎麽看都不像是娛樂圈的人吧。】

【和他一起的那個男生好像他的助理啊哈哈哈。】

【他身上的衣服一看就很貴, 像是手工定制的那種, 很合身。】

【也可能人家就是天生的衣架子哈哈哈。】

【阚姐的表情很怪, 她不像看見蟲子就會發出那麽大動靜的人。她認識這個人嗎, 兩個人顏值好搭。】【捧臉】

不得不說,最後一條彈幕在某種程度上真相了。

兩人一前一後地應答讓葛關愣了一下:“……那你們的行李先放一邊,請坐。主食米飯,可以嗎?”

“可以,麻煩了。”

謝容時沖他微微颔首,然後對着張新道:“我坐那個小姑娘旁邊。”

張新點頭,推着他的輪椅去了謝容嘉右手邊。

正巧今晚謝容嘉和阚枳挨着坐,而方蕾坐在了他們的對面。

阚枳感覺謝容時從她身後經過的時候,她身上的肌肉緊繃,無意中握緊了手中的筷子。

而謝容嘉小朋友看見這個長相帥氣的大哥哥坐在了她的旁邊,不由有些害羞的往阚枳那邊靠了靠。

“你也坐。”謝容時對身後的張新說了一句,然後扭頭看向緊張的小姑娘。

他面上毫無波瀾,聲音溫和地問道:“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謝容嘉。”小姑娘細聲細氣地回答。

“名字很好聽。”謝容時笑了笑,只是那笑意未曾直達眼底,為了掩飾自己的涼薄,他本就溫柔的桃花眼表現得更加和煦。

他這個表情簡直和狗皇帝使壞時一模一樣。

以前狗皇帝要算計人時也總是這副笑眯眯的樣子,其實是笑裏藏刀罷了。

只是,三公主是皇帝最疼愛的妹妹,他不可能用這樣的眼神看她。

阚枳強壓下心裏那股說不上來的失望感,稍微擡了擡眸子,就發現對謝容時一舉一動都十分敏感的不止有她。

坐在她對面的方蕾此刻面如土色,肩膀微微顫抖,似乎是在克制着什麽恐懼的東西。

在看到謝容時微笑着将手落在謝容嘉頭頂時,方蕾的臉色徹底變了:“別動她!”

她的音量不小,又尖又細,引得桌上其他本來在看謝容時的幾人都扭過頭去看她。

“……媽媽。”見到方蕾這個樣子,謝容嘉害怕的縮了縮頭,躲開了頭頂的手。

謝容時頓了頓,放下手然後擡頭看向方蕾,臉上有微笑和疑惑,似乎在問,你怎麽了?

這個混蛋。

方蕾真的沒想到謝容時會親自過來。

不是說他出了車禍,身體和精神都非常不好嗎?現在怎麽坐着輪椅都要過來找她麻煩?

方蕾對謝容時有種難以磨滅的恐懼。

當時她懷着謝容嘉,好不容易混進了謝家所在的別墅區,想要找上門去。結果她還沒見到謝天群,就被那時還是個學生的謝容時攔在門外。

那天她大着肚子,身形狼狽,而面容略顯稚嫩的謝容時冷冷地站在大門口,看着她被保镖像拖拽畜牲一樣拖了出去。

她先是被帶去做了穿刺,确認肚子裏不是野種後,就被困在一家私立醫院直至生産。

後來,她被謝容時趕去了外地,這些年都沒能回過京城。

盡管她一直拿着謝容時給的撫養費,但她不甘心。

憑什麽那個女人可以頂着謝夫人的名號,穿着最華貴的禮服出入高端舞會;而她只能拿着打發叫花子一樣的錢,她的女兒至今都只能頂着私生女的身份活着?

這一切,都是謝容時害的。

倘若謝天群知道自己還有個女兒,他會這麽袖手旁觀嗎?

這就是她來這裏的原因。

她要站在最高調的地方,讓謝容時母子整夜整夜的擔憂恐懼,最後宣布自己女兒的身份。

她方蕾,将取代因為車禍奄奄一息的謝母,正大光明的進入謝家。

想到這裏,方蕾的恐懼方才減少了一些。

就算謝容時來了又怎麽樣?

他敢說出謝容嘉的身份嗎?他坐着輪椅的腿還站的起來嗎?

一個廢人,還能翻出什麽浪花?

只要她不離開直播間攝像頭的範圍,謝容時什麽都做不了。

方蕾迫使自己鎮靜下來,淡淡解釋了一句剛才的歇斯底裏:“小孩子怕人,不要吓到她了。”

摸了摸旁邊緊緊貼着她的小身子,阚枳無語一瞬。

孩子最怕的明明是你吧。

“是嗎,抱歉了。”謝容時淡笑道。

“不過我第一眼看她就覺得很親近,可能是因為我們名字很像吧。”

“你叫什麽呀帥哥。”房客之一的女孩問到。

她明顯變得很興奮活躍,以往只有和項明說話時才會這樣。

“謝容時。”

“真的欸,你們就差了一個字。”賀修言睜大眼睛:“這麽巧,就像兄妹似的。”

謝容時笑着點頭:“所以我說看她很親近。”

“那你怎麽大晚上的過來住店呢?”女生房客又問。

“我白天在辦出院手續,所以來的比較晚。”謝容時适時咳嗽了兩聲,繼續解釋:“剛剛出了車禍,身體還沒好全。這邊環境好,過來修養一下。”

他指了指自己的腿,無奈地笑了笑。

看着他蒼白的臉,其他人都面露同情,噓寒問暖起來。

阚枳和方蕾在一邊冷眼旁觀。

方蕾:呵呵,明明就是心急地要命,擔心丢掉謝氏太子的地位,所以哪怕拖着斷腿也過來監視她們母女。

阚枳:笑得次數這麽多,有問題。

——不對,他不是皇帝,她不能總把皇帝的性格特點套用到他的身上。

阚枳努力想把對兩人的印象分開,也許這個謝容時就是個暖男說不定呢?

她催眠自己不要去想,怎麽會這麽巧,不同的時代卻擁有一樣的名字一樣的容貌。

……

整個晚餐從開始到結束,似乎都被謝容時影響了,他不斷抛出問題,又吸引着大家提出問題。

他在的地方永遠都是他的主場。

甚至就連剛被吓到的謝容嘉也再次靠近他,小聲安慰道:“哥哥腿不痛不痛哦,痛痛飛飛~”

看着單純可愛的小姑娘,謝容時斂住眸子中不明的意味,摸了摸她的頭。

用餐結束後,阚枳像往常一樣主動收拾桌子。

沒辦法,她不喜歡洗碗,只能搶着幹別的活。

而一邊的謝容時沒和其他客人一樣出去消食,他坐在原地,好像在思考什麽。

他的存在讓阚枳很不舒服,盡管她已經盡力說服自己不要想太多,但總覺得有道視線落在她的後背。

這時,一道猛烈的咳嗽聲響了起來。

聽旁邊的人似乎把肺都要咳出來,阚枳無奈低嘆,猶豫片刻後遞給他一瓶礦泉水:“喝點。”

“謝謝。”

謝容時接過水,抿了幾口,嗓子方才舒服了點。

阚枳随便點了點頭,也沒看他,端着盤子進了廚房,沒一會兒又拿着抹布出來準備擦桌子。

看着女人勤勞的背影,謝容時沉默半天,突然冒出一句:“你不該幹這些活兒的。”

這回把肺都要咳出來的人換成了阚枳。

真的是狗皇帝???

只有他才會理所當然的覺得她不應該幹活。

謝容時悠悠遞給她水,學着她剛剛的語氣:“喝點。”

阚枳舉起瓶子,突然發現裏面只有三分之二滿。

喉嚨的癢意緩和下來後,阚枳下意識憤怒道:

“狗東西,你有病吧!”

幹嘛給她被他喝過的水,還當這是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大齊,而她只是依附于他的皇後?

在阚枳氣忿的目光下,狡猾的狐貍終于露出他的真面目。

謝容時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笑眯眯的瞅着她,眼中充滿審視,語氣十分肯定:

“你果然認識我。”

作者有話說:

謝狐貍(搖尾巴):老婆我就知道你不會忘了我的!

阚姐:狗東西,滾。

謝狐貍:老婆你怎麽能做這些粗活,手都變糙了~

阚姐:……滾啊不要碰我的手!

稍微修了一下上一章結尾,感覺阚姐的性格沒有到那種看見熟人直接驚出聲的地步,

所以把她叫出男主的名字改成在心裏默念,大家不用專門回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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