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更合一 (1)
殿內散發着淡淡的龍涎香味, 香氣深遠寧靜,與室內沉重的氣氛形成巨大反差。
聽見後殿的動靜,所有在場的宮女太監以及大臣們紛紛低下頭, 開始眼觀鼻鼻觀心, 沉默不語,不敢再像之前一樣開口低聲議論。
果然伴君如伴虎,上一秒司馬劍還在嘲笑阚戴澤不如趁早告老還鄉, 下一秒他就被後面傳來的聲音驚的胡子抖三抖。
司馬劍本以為皇帝願意在這種時候見淑妃,不是對她情誼深厚;就是看在他司馬劍的面子上,不敢疏忽了他司馬家的女兒。
可打臉來的太快, 令他實在猝不及防。
更讓司馬劍心塞的是,站在他旁邊的阚戴澤發出了很明顯的一聲冷哼, 好像在嘲笑他的自以為是。
司馬劍氣的眉毛幾乎要倒立起來,下巴上的那撮胡子被鼻腔喘出的粗氣吹的一蕩一蕩,十分搞笑。
然而司馬劍不知道, 更讓他恨不得一頭撞死的事情還在會議結束後, 人人都知道,他的女兒, 堂堂淑妃, 在皇帝與大臣開會時,衣不蔽體的想要勾.引皇上。
稍微有頭有臉的人家聽了此事, 誰不啐上一口, 嗤之以鼻道:“這麽不分時間不分場合,真是個沒教養不要臉的東西, 也不知道司馬家是怎麽教的。”
聽了這個消息, 司馬夫人在後宅病了三天三夜。
不過, 阚枳此時比司馬劍還要憤怒。
她氣地在原地跺腳, 嘴裏念念有詞:狗皇帝,負心漢,不給我下葬還好意思說現在是國喪。連人家模仿我優秀的穿衣風格都不行,呸呸呸!
你不想看見我,我也不想看見你!
說時遲那時快,在冒出這個想法後,阚枳就感覺到一陣熟悉的頭暈目眩。
上次要離開時也是這種感覺。
阚枳也顧不上生氣了,她急忙湊到阚戴澤身邊叮囑道:“爹爹,來不及了,我要走了。您保重身體,千萬別和小人計較。而且不要總是這麽開會,會搞垮身體的,實在不行就告假不來,管他呢。”
她想了想,又說:“有機會的話幫我打聽一下立春夏荷去了哪裏,倘若她們已經不在人世……千萬記得替她們選塊好墓!”
阚枳本想說替她們報仇,但這想想也不可能。
封建帝王家,奴才的命哪那麽重要;何況她也不可能讓家人為了她而冒險。
對不起了,立春夏荷,來世我們再做姐妹。
聽罷,阚戴澤剛想回應,就感覺到什麽東西從自己面前消失了。
一旁的燭火閃爍了幾下,旋即繼續正常燃燒,毫無異常。
但阚戴澤知道,這象征着女兒已經離開了。
他嘆了口氣,頓時也沒了和司馬劍嗆聲的欲望。
而謝容時這時也從後殿走出,他剛發了一大通脾氣,此刻臉色潮紅,嘴唇卻蒼白無血色,身形都有些晃晃悠悠地。
他剛一坐下想要開口,就發出了猛烈的咳嗽。
“陛下,傳太醫吧!”大臣們慌張道。
謝容時伸手接過宮女遞來的茶盞,抿了兩口,淡聲道:“不用。”
“您身系百姓禍福,龍體要緊,千萬不可大意……”
“說了不用就不用。”謝容時不耐的拒絕:“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
謝容時今天本就疲勞不堪,剛又發了通火,頓感頭腦疲憊。
他掃視了一圈下面坐着的大臣們,輕輕出了口氣,擺手道:“我看你們這半天也沒想出什麽想法,時間不早了,先回去吧。明天上折子給我,我好好看看。”
大臣們面面相觑一陣,便紛紛拱手告辭離開,只有司馬劍和阚戴澤還沒走。
司馬劍想說些什麽,他瞥了眼阚戴澤,似乎是在譴責對方沒有眼色。不過阚戴澤老神在在的,絲毫不管對方怎麽看他。
謝容時皺了皺眉,先問他最想打發地人:“太尉,你還有什麽事情嗎?”
司馬劍看皇上也不打算讓阚戴澤避嫌離開,只能咬牙弓腰,姿态看似誠懇,語态卻有些平起平坐的意味:“陛下,小女頑劣,若有讓陛下不悅的地方,還請多加擔待。畢竟這宮裏人多嘴雜,傳出去……”
謝容時攏眉,露出一抹冷冰冰的微笑:“淑妃既已入宮,那管教她的事也就不勞太尉費心了。太尉還是回去好好考慮一下朕今日的提議罷。”
他話裏話外都在指責司馬劍管得太寬,不如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
皇帝如此直言不諱,阚戴澤倒是不怎麽吃驚。
這次謝容時從西北回來後,身體變弱了很多,脾氣倒是增長了不少。
不過他也明白,皇帝多年部署,早已對他們這些先帝老臣磨刀霍霍,現在又在西北打了勝仗,一時間朝野上下、百姓之間的威望都達到頂峰。
此時不收拾這些他看不順眼的老東西,還等什麽時候呢?
瞅着司馬劍氣的直接拂袖而去,阚戴澤在心底搖了搖頭。
若是看不出來皇帝已經今非昔比、與剛登基時截然不同,任你司馬家多麽勢大,那也沒得救了。
他們以前就是太把自己當回事兒咯。
自從女兒離世,阚戴澤就想明白了。什麽權力勢力金錢地位,都不如家人平安的好。
“阚丞相,您還有什麽事嗎?”
謝容時轉眼看向殿內唯一還留着的人,溫聲問道。
聞言,阚戴澤忍不住想要撓頭。
他怎麽覺得陛下的語氣一下子從地獄升至天堂,瞬間讓人感覺到了春天般的溫暖。
雖然對方不太對勁,甚至這麽快的轉變顯得有些鬼畜,但阚戴澤猶豫之後,還是覺得寶貝女兒交代的事情重要。
于是他拱手問道:“陛下,不知皇後的案子,進展如何。”
看着臺下老人家略顯佝偻的身形,謝容時垂眸,沉默片刻後,緩緩道:“我已經讓我的暗衛接手此事,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謝容時頓了一下:“以告之之在天之靈,請放心。”
阚戴澤擡頭望他,眼角的皺眉似乎又深刻了許多,又福下身子:“那就麻煩陛下了。”
謝容時從榻上站起身,親自上前扶起阚戴澤:“您不必多禮……是朕沒有保護好她。”他的臉在此刻又蒼白了幾分,看起來羸弱無比。
見對方态度确實不錯,阚戴澤便直接問道:“那陛下可否告知臣,之之先前身邊的那兩位大宮女去了哪裏?”
謝容時眸光暗了幾分:“您問這是……”
“實不相瞞,臣昨夜裏受到小女托夢,問起那兩個丫頭,所以……”阚戴澤面不改色地編着謊話。
随便皇帝信不信,他總得讓他把這兩個人的下落說出來。
可謝容時的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他似乎是愣了一下,旋即有些激動地一把握住阚戴澤的手,顫聲問:“……那,她有沒有提起朕?”
感覺到帝王的手心冷汗涔涔,阚戴澤嘆了口氣。
他以前也以為兩個人是佳偶天成,可後來卻發現他們逐漸離心離德。現在斯人已逝,活着的人卻追悔莫及了。
阚戴澤拍了拍謝容時的小臂,不知該如何告訴他,自己女兒根本沒提起過他。
“陛下……”他準備繼續編瞎話。
但謝容時瞬間懂了。
他淺淺的嘆了口氣,蒼白的臉上浮起令人莫名心酸的微笑:“丞相,若下次之之再來托夢,記得告訴她,那幾人執意要等真相不肯離去。待真相出來後,朕便會安排她們嫁人生子,安度餘生。這也是她最想給的結局吧。”
如此最好,這确實符合阚枳的性格,是她會提出的要求。
阚戴澤神色複雜地望了眼謝容時:“陛下有心了。”
謝容時露出疲态,背過身揮了揮手:“夜已深,丞相早點回去休息吧。”
而在他背過身後,阚戴澤這才發現,這個年方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竟然已生華發了。
唉——
他在心底長嘆一聲,告辭離開。
孽緣啊。
啊啊啊啊這也太幸福了!!!
阚枳一大早醒來,就在自己的被窩裏發現了她需要的東西。
不止有那塊已經用蹙金繡繡好的布料,還有一個沉重的黑色匣子,就是她昨晚見過的那個裝着她所有設計圖的匣子。
所以說,如果她需要什麽東西,只要多看幾遍,想着點,就能帶來了?
不過她那麽思念爹娘,爹娘也沒跟着來。
不過現在緊急要務是處理被窩裏的這些東西。好在現在時間還早,宿舍的攝像頭都用布包着,阚枳立刻翻身起來,用手機把這些東西先拍了下來。
拍完之後,她小心翼翼地把布料和匣子用一個防塵壓縮袋裝好,然後藏進自己的行李箱,接着發消息給甜甜,叫她十分鐘後去民宿門口等着。
洗漱完畢後,阚枳拎着行李箱去了門口。
她把行李箱把手遞給甜甜,交代道:“裏面是我用不上的衣服,放在宿舍占地方,你先幫忙收起來吧。裏面還有我其他的東西,不要擅自打開。”
睡眼朦胧的甜甜接過行李箱,打了個哈欠:“放心吧之之姐,那你還有其他事嗎?”
阚枳:“沒了,你回去吧。”
民宿這裏攝像頭遍地,她直接把東西拿出來給倪傑安娜未免惹人懷疑。所以她先拍下照片給他們看,如果他們覺得可以,她再把東西寄給他們。
其實若非必要,阚枳也不想多此一舉。可惜這裏除了甜甜,她也沒有可以完全信賴的人了。
如果甜甜手腳足夠幹淨,應該也不會打開裏面看裝了什麽。
目送甜甜離開後,阚枳也轉身往回走。
不同于昨天的低溫,今天一早太陽便從雲堆中探出頭,把暖洋洋的陽光灑向地面。
如此好天氣,當然也吸引了來這兒養傷的人。
早起正站在露臺上呼吸新鮮空氣的謝容時看見從外面回來的阚枳,下意識便沖她點了點頭。
雖然昨晚有點小沖突,但在他看來那都不算事。他總覺得兩人冥冥中好像有什麽奇怪的引力存在,所以也不介意主動打個招呼拉近距離。
然而讓謝容時沒想到的是,原本還一臉喜氣的阚枳在看見他後,瞬間變成冷臉,然後對他的招呼視若無睹,徑直進屋了。
謝容時:???
這個女人發什麽瘋。
他哪裏知道自己被遠大齊的狗皇帝遷怒,還在想這人怎麽這麽陰晴不定的。
謝容時後面的張新:???
救命,他居然看見自家少爺被人無視了,他會不會被殺人滅口???
張新咽了口吐沫,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但又覺得不說些什麽就無法緩和現在這尴尬的氣氛。
正當他在心裏進行激烈的天人交戰時,謝容時自己開口了。
“我今天早上是沒洗臉還是沒刮胡子?”
張新小心翼翼:“您都做了。”
“那為什麽她一臉晦氣的表情?”謝容時皺眉不解:“我沒醜到這種地步吧?”
他絲毫沒往自己這個人本身就不招阚枳喜歡上考慮。
啊這,我怎麽能知道呢?
張新欲哭無淚。
“您今天和以往一樣帥氣。”他只能強調。
謝容時摸了摸下巴,眼神晦暗不明。
【哈哈哈哈早起的鳥兒有蟲吃,一來就看見刺激的劇情。】
【哪裏刺激,你們不覺得阚枳很沒禮貌嗎?】
【呦呦呦道德小衛士又來了,你懂不懂什麽叫情趣?】
【建立在兩個人認識的前提下,我覺得他們這樣好好磕!】
【嗚嗚嗚阚姐也難得有這種小女兒的姿态呢。】【捧臉】
【小謝總也好可愛,還問助理自己今天洗沒洗臉hahah~】
【小謝總,拿出你霸總的氣勢,沖上前捏住阚姐的下巴,說:女人,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不不不,應該是,女人,大清早就挑我的火,你想怎麽滅?】
【拜托不要說平臺不讓播的內容啊啊啊!】
……
阚枳不知道,自己一個小小的舉動就讓網友們磕得昏天黑地,還衍生出了一部非主流霸總小說。
她進門後就直接去了廚房,想去給做早飯的葛關幫忙。
但她才走近兩步,就聽見廚房裏面除了葛關,還有舒蘭的聲音。
想到昨晚讀評論環節時葛關說的話,阚枳抿了抿唇,十分有眼色的沒有推門進去。
還是不要當電燈泡了,去收拾客房吧。
而她剛走到一樓拐角,就碰見了剛起床的賀修言,以及從外面回來的謝容時。
前者滿頭呆毛炸起,眼角還帶着打哈欠遺留的淚珠,身上的衣服幹脆就是睡衣外面裹了個外套。
不過即便如此,彈幕還是大呼:我崽真可愛,好喜歡好喜歡!
而後者謝容時,身着布料裁剪考究的襯衫馬甲,外面裹着版型挺闊的大衣,頭發打理的一絲不茍,看起來精英範十足。
與賀修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賀修言:“早啊阚姐。”
阚枳點點頭:“早。”
謝容時見狀,不甘心道:“早上好。”
也許阚枳剛真的沒看見他呢?
賀修言回他:“你也早上好。”
而這回阚枳看了眼他,旋即又扭過頭去,對賀修言道:“你和我去收拾客房,廚房今早不需要咱們。”
“哦哦好。”賀修言撓了撓頭,好心小聲提醒:“客人和你打招呼呢。”
——阚枳瞪他一眼:“你管那麽多幹嘛。”
賀修言:QAQ
好兇。
為了不讓客人感覺尴尬,賀修言扭頭問謝容時:“我們現在要收拾客房,您的房間現在可以收拾嗎?”
謝容時似乎沒聽見他的話。
他看了看對方的睡衣呆毛,又看了看自己馬甲西褲,不由有些疑惑。
難道阚枳的口味如此與衆不同?應該不至于。
“可以。”謝容時矜貴地點點頭,繼續打量着賀修言。
被看得渾身不自在的賀修言扯了扯阚枳的袖子:“走吧阚姐,我們去打掃衛生。”
謝容時的目光也随着賀修言的手落在了阚枳的袖子上,他眯了眯眼。
賀修言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回愣是沒退讓,拽着阚枳走了。
【修羅場!我最愛的修羅場!】
【萬萬沒想到我在生活類慢綜藝裏能看到網文裏的修羅場。】
【不,樓上的姐妹,你看的不只是修羅場,這可是由繼承者們組成的修羅場!修羅場中的王者!】
【你們不覺得阚枳只是單純的不想理這位霸總嗎?人家都不想理了你們就別強行組cp了。】
【笑死,這邊的氣氛和葛關舒蘭老師那邊形成鮮明對比。】
【一邊炎炎烈火修羅場,一邊溫馨融洽愛情劇。果然是因為年齡段不同嗎?】
阚枳和賀修言一起先去了謝容時的房間。
因為腿腳不便,葛關把一樓唯一一間客房安排給了他,而張新則住到了二樓。
“阚姐……”
看阚枳一言不發的掃地,賀修言戰戰兢兢問:“你心情不好嗎?”
阚枳手下一頓,淡淡道:“沒有。”
這哪像沒有的樣子。
見狀,賀修言徹底斷定自己之前的想法沒錯。
能被世楓金牌經紀人捧的新人,怎麽可能沒有任何背景?
正巧他經紀人昨晚給他發了消息,講了一下謝容時的來歷。因此,他可以斷定兩個人以前應該認識。
等等——
賀修言愣了一下。
完蛋,他經紀人才叮囑了可以适當接近謝容時,他剛才就在人家想和阚枳說話的時候把人拉走了???
媽媽救命,我是不是誤入修羅場了。
為了補救自己的行為,賀修言如履薄冰、謹慎發言:“阚姐,我覺得,有什麽誤會說開就好了,一直藏在心裏也不舒服吧?”
阚枳望他一眼。
以為對方在等他的臺階,賀修言舔舔嘴唇,繼續道:“作為兩個成年人,既然對方已經主動低頭,那咱也不能顯得咱們太小氣不是?”
阚枳:……
她:“你能不能正常點,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怎麽平時豁達直接的阚姐現在也這麽小氣吧啦的?
豁出去了!
賀修言蒙頭直言:“我覺得你和謝容時之間有誤會需要解開!”
沉默。
良久的沉默。
見對方半天沒動靜,賀修言小心擡眸,望向阚枳。
阚枳目光沉沉,嘴角明顯地向下撇着,看起來心情極其不佳。
賀修言:……
完犢子,好像又說了什麽不該說的。
他立刻後悔,改口道:“不對,我說錯了,阚姐怎麽會看錯人,如果你不理誰,肯定是對方有問題!”
阚枳輕輕出了口氣。
接着,她笑了笑。
賀修言卻被這抹笑驚出了一身冷汗,感覺好像有什麽怪獸正站在他面前。
他欲哭無淚:“阚姐……”你別這麽笑,你這麽笑我害怕。
“你收拾這間吧。”阚枳扔下手中的掃把:“我去收拾樓上的。”
賀修言哪敢說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她離開。
今天的早餐格外豐盛,不僅種類繁多,就連擺盤都比平時精致許多。
等衆人紛紛落座後,葛關奇怪:“小阚呢?”
賀修言回答:“阚姐去送床品幹洗,估計馬上就回來了。”
剛才他看情況不對,連忙叫上項明一起打掃房間,然後把換下來的床單被罩給阚枳叫她送去幹洗,順便出門散散心。
賀修言真想給自己點個贊,現在哪裏還有他這麽聰明體貼的男孩子?
“她一個人拿的了那麽多嗎?”舒蘭關心道。
“她說她能行。”賀修言撓頭,當時阚枳情緒那麽不好,他哪敢觸黴頭。
果然沒過幾分鐘,阚枳就回來了。
賀修言在一邊仔細觀察了半天,看她好像恢複了平靜,便放下心來。
阚枳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一如既往的秉持着食不言的習慣,靜靜聽着桌上其他人聊天。
“哦對,今天開始,我們民宿就有兩組客人要離開了。”葛關突然道。
是最開始來的那兩個女孩以及嘉嘉一家人。
“你們是我們第一次接待客人,這其中肯定有很多不足的地方。”葛關舉起杯子:“謝謝大家的這段時間的包容,祝你們接下來的生活一切順利。以後有機會,等我們拍第二季、第三季的時候,記得再回來看看。”
桌上衆人紛紛舉杯,要離開的幾位笑道:“謝謝你們這段時間的照顧,我們在這裏也學會了很多。”
其中一個女孩子臉上帶着赧意:“我打算回去以後就買架古琴,開始正式學習了。”
“那真是太好了,其實這就是我們做這檔綜藝的目的。謝謝你讓我們這麽快就看到了成效。”舒蘭驚喜地笑了笑,又補充道:“別把我們小阚的宮羽派忘了哦。”
要學琴的女孩羞澀的摸了摸眉梢:“我想學琴就是因為受阚枳老師彈琴的熏陶,那時候的她實在太漂亮了,所以以後我就打算以宮羽派為主去學習古琴。”
聞言,阚枳沖她舉了舉杯:“你也會像我一樣的,加油。”
如此和善的阚枳讓那個女孩受寵若驚:“謝謝鼓勵,我會努力的。其實……我是個網文寫手,如果可以的話,我想以您為原型創作一部小說。”
阚枳指了指自己:“我?”
“嗯嗯!”女孩瘋狂點頭:“如果您有什麽比較有意思的經歷或者想法,都可以給我講講。”
其實她只是謙讓一下,想來以阚姐的性格,也不會和她說這些事情。
這樣嗎。
阚枳凝着女孩,突然開口:“你覺得,如果你的丈夫在你死後不給你下葬,不準備你的喪事,也不讓別人穿和你類似風格的衣服,是為什麽呢?”
“噗——”賀修言嘴裏的牛奶差點噴出來。
寫手姑娘也傻了。
她是說阚枳可以說一些她比較有意思的想法,可一上來就這種鬼畜展開是什麽情況?
她想了想,根據自己的經驗謹慎回答:“如果是男頻的話,我的死多半與他有關,比如他想要殺妻證道、或者他的仇家殺了我,他不得不借我的氣運為我複仇。如果在女頻的話……他多半是個偏執狂!”
“……偏執狂?”
“對,他其實對妻子愛的深沉,甚至不願意接受她已經死了的事實。而且他還不接受替身梗,天哪,絕世好男人!”寫手姑娘眼睛都亮了。
別說阚枳,連其他人都覺得哪裏怪怪的。
這姑娘是身上有什麽奇怪的封印被解開了嗎?
阚枳揉了揉額角:“好的,還挺有意思的。”
寫手姑娘也發覺自己太過激動,連忙恢複正常悄悄坐下。
【我就說這個客人眼熟,一直沒想起來是誰!!!】
【來對個暗號,晉江鴿王?】
【沒錯!】
【你們在說誰啊?】
【晉江金榜前幾的一個太太,我們在作者大會看見過她。】
【絕了,節目組居然請來了我的太太!】
【太太別鴿了,快更新啊!】
果然不管怎麽說,謝容時的行為都很詭異。
阚枳感到一陣心累,然後突然想起來自己手機裏還有照片沒拿出來。
她抛卻腦子裏混亂的思緒,掏出手機打開相冊,然後遞給安娜:“你和倪先生看看。”
“什麽?”安娜接過手機,倪傑也跟着湊上來看。緊接着,夫妻倆同時發出了一陣驚呼:“天哪——”
兩人的反應吸引到了桌上其他人的注意力。
“這,就是蹙金繡繡成的吧。”倪傑指着手機上的圖案,激動問道。
“對。”阚枳點頭:“那天我把圖紙傳給老師後,正巧她們有時間,就安排人幫忙趕出來了。”
“什麽什麽。”賀修言探頭探腦,好奇的不行。
“是我們拜托阚小姐找人繡的圖案。”安娜放大照片,仔細觀看:“繡的太好了,完全符合我們想要的感覺。”
倪傑也附和:“對,這才是我們想要的。”
阚枳:“你們還沒看到實物,實物會比這個還美。”
蹙金繡繡出來的圖案,随着光線的變化,能呈現出不一樣的感覺,色彩層次之豐富,令人嘆為觀止。
“你真的太厲害了!阚。”安娜興奮道:“我們找遍藝人,卻沒有人能像你老師這樣,繡的又快又好。”
想到這兒,她又不免有些遺憾:“你的老師這麽優秀,你在這方面的造詣也一定很深。”
阚枳笑了笑,既沒肯定也沒否認:“你們給我一個地址,我到時候安排人給你們直接寄過去。”
“沒問題,你別忘了把老師的銀行帳號給我,我打款。”
他們夫妻倆連飯都顧不上吃了,只埋頭研究着這個照片。
還有打款這回事兒,阚枳差點忘了。
後來她毫不客氣地把自己的帳號給了倪傑。
阚枳輕輕咳嗽了一聲:“那個……其實我還有個東西沒給你們看。”
聞言,安娜擡起頭,滿懷期待地望向她:“什麽?”
安娜現在覺得,只要阚枳能說出口的,就一定是會讓她驚訝的東西。
阚枳起身,把蹙金繡的照片往過劃了劃:“你們慢慢看。”
——天啊。
安娜與倪傑一張一張的翻着,表情也越來越吃驚。
“這,都是哪來的?”倪傑的呼吸有些急促。
“我以前沒事兒的時候畫的。”阚枳幹咳一聲,聲音中帶了些不自覺地期許:“怎麽樣?”
“這麽多,全是你畫的?”安娜訝異極了:“阚……”
“有能用得上的嗎?不說別的,第一張是我最得意的作品。”阚枳道。
“當然用的上!”倪傑開心地幾乎要蹦起來:“你簡直是我們的福星。”
雖然可以從阚枳的這些設計圖裏看出來,她沒受過專業的設計圖培訓,但圖裏所展現的創意度、精致度,都可以稱得上是很不錯的作品。
“尤其是你的第一張,太美了。”安娜兩眼放光,對這套衣服贊不絕口:“可以看的出來,這是你畫的最認真的一張。”
阚枳露出淡淡的微笑:“是的,那是我曾經給自己設計的嫁衣。”
皇後的嫁衣,窮盡奢侈與精致,不知道他們能不能幫她複原出來。
阚枳這話,比她說自己會設計衣服還讓人驚訝。
賀修言喃喃道:“天哪……你居然真的想過結婚嗎。”
“……你什麽意思?”阚枳瞥他。
“沒什麽。”賀修言驚覺自己說錯話,連忙改口:“我說阚姐你設計的嫁衣肯定超美der!”
他是真的沒想到,像阚枳這種看起來就冷冰冰的女孩子,居然也幻想過婚姻,還給自己設計了套嫁衣。
這也太崩人設了吧。
不止是他,連彈幕區的觀衆們也這麽覺得:
【我以為阚姐是日天日地唯獨不日男人的女王人設。】
【樓上你說話注意點,小心被鎖!】
【阚姐原來也有像小姑娘的一面,總感覺哪裏不太對。】【笑哭】
【你們忘了嗎,她以前喜歡項明來着。】
【不至于吧你們,單純設計件嫁衣不行嗎,非得穿給誰看嗎。自己取悅自己就好了。】
【沒錯,我就打算今年三十歲生日的時候去拍套婚紗寫真,老娘并不需要有男主在場。】
項明是這裏面所有人中,最清楚阚枳這些年都和誰在一起。
他看着目光中毫不掩飾欣賞之意的倪傑安娜,就能想象到那套嫁衣有多美了。
……原來,她這麽喜歡他嗎?
喜歡到,連嫁衣都自己設計出來了。
可是,既然這麽喜歡他,現在又為什麽這麽對待他?
項明在桌下捏了捏拳,心中充滿複雜的情緒,又看了眼面色淡如水的阚枳。
不論如何,現在她又把這套嫁衣拿出來,不是嗎?
如果她不是想讓他知道,又為什麽要把它拿出來。
所以,阚枳這是在求和。
只是她舍不下面子,想讓他這次主動服軟。
可,他已經和李天驕在一起了,對方也許諾等這個綜藝結束,就給他一個大IP的男主資源。
一邊是唾手可得的未來,一邊是癡情的前女友,兩方都不想割舍的項明陷入了深深的糾結之中。
坐在一邊的阚枳突然感受到了某人的目光。
她轉過頭去,看見項明正滿目不舍得望着他。
阚枳:“……”
她:你怕是有什麽大病。
如果讓她知道項明此刻心裏在想什麽,恐怕随便抓起手邊什麽趁手得東西就要砸上去了。
倪傑與安娜兩人又看了一會兒稿子,然後相視一笑,沖對方點了點頭。
“阚小姐。”倪傑起身走到阚枳跟前,鄭重地對她說道:“請問,你願意擔任長安系列的設計師嗎?”
長·安是倪傑與安娜回國後策劃的第一場秀,是一場以華國傳統古風服飾為主的大秀。他們也會在這個系列中放出自己原創設計品牌“山海”的第一季作品。
即便現在這個品牌還沒有正式出道,但就憑它背後的設計師,就足以吸引衆多同好的眼光了。
當初他們倆來這個節目的時候,陳耀祖還想過牽線搭橋一下,讓阚枳去首秀裏面混個走秀模特。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阚枳這一混,就直接混到了設計師的位置。
從甜甜那得知消息的陳耀祖連會都顧不上開,扒着屏幕等阚枳的回答。
你在猶豫什麽,你快答應啊!!!
有了這場秀保底,就算阚枳以後不再設計衣服,憑借這次的資歷以及倪傑安娜的人脈,她在國內這種時尚環境下,不得橫着走路。
想想就爽啊。
民宿裏,阚枳本想直接答應倪傑,但又怕陳耀祖那邊有什麽問題。最終,她抱歉道:“我當然願意,也很開心能幫到你們。不過出任設計師這種事情,你們還需要和我的經紀人溝通一下。”
衆人:“……”
賀修言突然想起,當初自己讓阚枳幫忙給他的新曲錄音,對方也是這樣告訴他的。
還好阚姐沒偏心,不然他就要心裏不平衡了。
倪傑絲毫不覺得自己被冒犯,畢竟人家連自己的設計圖都給他們看過了,還有什麽好挑剔的呢?
“當然,我們品牌的人會去聯系你的經紀人的。”
見狀,陳耀祖一直注意着電話和郵箱,等待着敲定這次合作。
當晚,山海官博就發布了一條消息。
山海studio:大家好,經過我們主理人堅持不懈的努力,山海的第一場秀長·安的基本設計已經完成。感謝設計師@倪傑Jake、@Anna office、@聞莺……@阚枳的努力!其中特別鳴謝阚枳小姐,為我們的秀提供了非常多的幫助!……請大家期待長·安,期待山海,謝謝!
山海官博的首頁B格一直很高,過于官方的宣傳內容并不太多,而是經常發布一些審美筆記、傳統服飾科普之類的圖文并茂的高質量微博,因此粉絲活躍度也很高。
今天它難得發了一條宣傳微博,關注者都在撒花恭喜。
但一些不看綜藝的粉絲在看到設計師名單時就顯得有些驚訝:
【不是吧,阚枳?@山海studio你們是不是艾特錯人了?】
【阚枳是不是昨天因為跳舞上熱搜的那個小姐姐?她好美的!】
【沒艾特錯人,我親眼看着主理人請她做設計師的。】【笑哭】
【大家好,十項全能阚姐了解一下,入股絕對不虧!】
【謝謝品牌的信任,我們之之會繼續努力的!】
……
就這樣,昨天舞蹈視頻熱度尚未減退的阚枳,再一次登上了熱搜。
作者有話說:
大家好!我帶着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