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催婚
等紀瑤瑤醒來時,枕畔早已空無一人。
她不清楚顧筠是什麽時候走的,只記得昨夜朦朦胧胧睡過去時,還是她替自己擦的身子。
懶洋洋地翻了個身,紀瑤瑤不禁輕嘶一口氣。
人吶,不得不服老,年輕時候整夜泡吧蹦迪都精神奕奕,現在折騰一晚上,紀瑤瑤感覺渾身都跟散了架似的。
擡起酸軟的手臂,摸過手機看了眼,已經是中午十二點。
紀瑤瑤自由散漫慣了,手機平時都是設置的免打擾靜音,就連沈甜一個小時前發的消息也才看到:“瑤瑤,你今天不來錄音室嗎?”
cv這份工作和坐班不同,用不着準時打卡,再說紀瑤瑤累得連起床的力氣都沒有,哪會委屈自己去上班:“嗯,麻煩甜甜幫我給老陳請個假,拜托拜托~”
老陳是整個配音部的主管,部門的大小事都由他安排。
第一天沈甜照做了,第二天紀瑤瑤繼續請假的時候,電話那頭沈甜遲疑了:“老陳平時挺嚴格的,現在工作任務重,瑤瑤你連請兩天,他會不會不批準呀?”
話一說出口,聽見腳步聲的沈甜轉過身吓了大跳,身後微微發福的中年男人不是她口中嚴格的老陳還能是誰?
誰知老陳比她還慌,接過沈甜手中的話筒,一改平日嚴肅,樂呵呵道:“瑤瑤是吧?”
“啊對對,我是老陳。”
“別聽她瞎說,年輕人有自己的事嘛都能理解,理解萬歲,沒,工作能多到哪兒去,等你休息夠了,什麽時候想來上班也不遲。”
“好的,再見。”
沈甜目瞪口呆地看着老陳挂斷電話後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磕磕絆絆開口:“陳、陳主管?”
“小沈呀……”老陳嘆氣,“你還是太年輕,不知道裏面的深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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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沈甜這嫩瓜秧子一臉洗耳恭聽,老陳覺得自己有義務耐心解釋:“你看這個紀小姐,長得又漂亮,打扮得也時髦,像是缺錢的樣子嗎?用得着為了錢來咱們這兒苦哈哈上班?”
沈甜搖搖頭。
老陳又道:“人家紀小姐進咱們部門,是上頭直接安排的,連面試應聘都跳過,這你還不懂?”
沈甜瞬間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公司不分大小,難免都有幾個跟老板沾親帶故的關系戶,反正這些人吃的空饷也歸財務部管,他們這些老老實實的打工仔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得小心着別把人得罪就行了。
只是這紀小姐不知何方神聖,不随大流去人事部後勤部養老,偏來他們這名不見經傳的錄音棚。
不過想起昨日紀瑤瑤那一副好嗓子,沈甜又有些惋惜,她原本還期待着紀瑤瑤配出驚豔四座的作品來,看來也只能是奢想了。
對于配音室發生的對話,紀瑤瑤一概不知,請假一時爽,一直請假一直爽,她在家裏連着躺了整整三天。
對比出真知,只有上過班的人,才能體會到宅家是多麽快樂。
紀瑤瑤甚至放縱自己,叫了份炸雞外賣。
啃一口脆皮雞翅,喝一口肥宅快樂水,我欲成仙,快樂齊天!
只不過當她第無數次打開手機時,這份快樂被沖淡了不少——整整三天過去,顧筠都沒有主動給自己發過消息。
醋醋正邁着貓步湊過來,嗅桌上的炸雞,前腿扒拉着茶幾邊緣,小心翼翼地在雞腿上舔了口。
紀瑤瑤長嘆了口氣,将貓咪撈入懷中:“寶~別再舔了寶~當舔貓是沒有前途的,快幫媽咪想想辦法,我要怎樣才能勾住顧總的心呢?”
“喵~”
小貓咪睜着藍汪汪的眼睛,無辜地叫了聲。
“你也覺得我應該主動出擊對不對?”紀瑤瑤雙眸彎成月牙,邊rua貓邊若有所思。
她和顧筠這個關系,實在是有點複雜。
紀瑤瑤有所耳聞,不少嫁入豪門的女人靠的是孩子這個殺手锏,可自己和顧筠做了又不會懷孕,更別想母憑子貴。
她唯一的籌碼,便是向顧筠捧出自己的一顆真心,任她撷取。
原本為了将顧筠勾到手,紀瑤瑤可是煞費苦心,做了一番功課的,功課主要內容當然是怎麽在床上将顧筠伺候得開心。
可除去陰差陽錯的第一次不算,第二次紀瑤瑤蓄意勾/引,照樣也沒成功上手——畢竟大前天夜裏,她真是累得一滴都沒有了,哪還有力氣去伺候人。
紀瑤瑤陷入沉思。
沒等她想清楚,紀瑤瑤的思路被來電鈴聲陡然打斷,看了眼來電人,她長嘆一口氣接通:“喂,媽?”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說了什麽,紀瑤瑤頓時戴上痛苦面具:“哪裏好了?那個男人的照片我看過了,滿臉橫肉,怎麽配得上天生麗質難自棄的你女兒我?!”
“門當戶對又怎麽了,我跟他的顏值不登對。”
面對來自親媽的催相親,紀瑤瑤早已應付得對答如流:“總之你少管了,也別再給我發那些醜男人的照片,我在北京這邊過得挺好的,才不要回家嫁人呢。”
要嫁,她也得是嫁最頂尖的。
她連珠炮似的,紀母張玉蘭根本說不過她,只得放緩攻勢:“瑤瑤,不是媽唠叨,你說你翻年就二十五了,成天這樣漂着像什麽話,老王家的女兒和你一樣大,去年就和高中同學結婚了,這女人呀,上了年紀可就不值錢了……”
放在以前,紀瑤瑤或許還能對自己親媽的話有幾分認同,可現在,她只能嗤之以鼻——像顧筠那樣的有錢女人,恐怕再過三十年,照樣會有人前赴後繼地去倒貼。
她翻了個白眼:“我哪有漂着,媽,我當網紅掙的錢可不少好吧?”
“那網紅畢竟是吃青春飯的,能吃個幾年,我和你爸不差錢,也不圖你有多大出息,只要你在父母身邊,安安穩穩地找個正經工作。”
“誰說我沒有正經工作了?”紀瑤瑤反問,“媽你是不是成天光顧着打麻将,連你親女兒的朋友圈都不看,周清韻你聽說過嗎?人家可是前途無量的大導演,前些天我還在給她的電影配音,人家周導可是非我不可,這不算正經工作?”
周清韻算不算大導演紀瑤瑤不清楚,但在這種時候,她必須得是。
張玉蘭果然被紀瑤瑤唬得一愣一愣的,光顧着問她工作上的事,忘了原本是為了催婚而來。
最後挂斷前還不忘囑咐紀瑤瑤:“那你可得好好幹,別跟你哥一樣,整日就知道同那些狐朋狗友吃喝玩樂,你爸現在都不敢放心将家産放到他手上。”
挂斷電話,涼下來的炸雞已經不香了,油脂浸透紙盒,紀瑤瑤順手将它們扔進垃圾桶裏,輕車熟路地撥通唐若雲電話:“有空嗎?晚上出來喝酒。”
。
燈紅酒綠,噪音喧嚣,在這種掩護下,最是适合閑聊交談。
唐若雲不以為意地轉動酒杯:“我當是什麽呢?不就催婚嗎,哪個當媽的不催,我媽前不久也催來着。”
“那你怎麽辦?”
“我就說金融業總加班,沒空。”
紀瑤瑤悶了一口酒:“那阿姨總不會也給你發相親對象的照片吧?”
她又補充了句:“真是醜得辣眼睛。”
“那倒沒有。”唐若雲道,“再怎麽說也是你親媽,她替你相的人能醜到哪兒去?你呀,就是太顏控。”
唐若雲一語中的,紀瑤瑤大學在全國頂尖藝術院校讀的表演專業,整個年紀都是俊男美女,挑不出一個醜人。
後來混網紅圈子,認識的人也大多比普通人精致,是以難免有些眼高于頂,普通人根本入不了她的法眼。
最後挑來挑去挑中莊謀,沒想到陰差陽錯反而跟他的未婚妻睡上了。
怎麽又想到顧筠這兒了,想起她對自己的忽冷忽熱,紀瑤瑤有些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我真是太難了。”
唐若雲算是跟她穿一條秋褲長大的,哪能看不出她在想什麽:“往好裏想想,珠穆朗瑪峰要是人人都能攀登上,那還叫世界第一高山嗎?至少你已經是裏面的佼佼者。”
紀瑤瑤擡起頭:“唐若雲。”
“嗯?”
“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嗎?”紀瑤瑤道,“你那輛邁巴赫還在開吧?”
“沒換,你要用就拿去開。”
“不是。”紀瑤瑤道,“咱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你好歹也是個正宗京城白富美,什麽時候開着你的豪車來咱們公司轉悠轉悠,讓顧筠她有點危機感,懂嗎?”
唐若雲被逗笑了:“瑤瑤,你當這是演電視劇呢,你是不是到時候還得叫我倆要打去練舞室打?”
。
大概是真被走投無路的紀瑤瑤傻到,幾天後,當唐若雲開着這輛邁巴赫時,驀地回想起當時二人的對話,臉上不禁浮現一抹笑意。
坐在副駕駛上的短發女生察覺到她的神色變化,輕聲問道:“阿姐有什麽開心事嗎?”
阿姐這個稱呼,五六年來,唐若雲早就聽林木念過無數次。
從林木還是個讀初中的小姑娘,而去山區支教的唐若雲正巧去辍學的她家裏家訪時。
林木在泥土堆的屋子裏,給她搬出一張木頭做的小板凳,用當地的方言喚她:“阿姐,坐。”
這一聲阿姐,便叫唐若雲再也放心不下,好說歹說,終于在她保證自己将一直資助被迫辍學的林木下,她的家人才同意讓女孩重返校園。
好在林木也算争氣,在唐若雲的資助下,成績永遠是全級第一,高考更是一鳴驚人,成為當地的市狀元,當上唐若雲的學妹。
今天周末,唐若雲便是帶着她,去博物館逛逛的。
“其實也不是什麽事。”唐若雲唇角上翹,“我有個朋友,真的是朋友,她最近呢,想要追求一個求而不得的人,已經難得快要發瘋了。”
“求而不得麽……”林木長睫似是顫了顫,不知在想什麽。
十字路口剛好紅燈,唐若雲踩下剎車,扭頭過去看身旁長大了不少的小姑娘。
自從年少時父親去世,母親改嫁後,親情對唐若雲的影響,不知不覺淡了許多。
唯獨林木,是她看着長大的,也算是唐若雲養出來的,在她眼中,林木可以說自己的親妹妹。
記憶中黑乎乎的小女孩逐漸長大成人,如破繭成蝶般,四肢和眉眼俱是舒展開來,精致得不像話。
從前為了節約錢,林木習慣留着一頭短發,現在已經養成習慣,清晨的陽光從玻璃照進來,給她渡上一層少年人獨有的光暈。
纖細,而又充滿生機,和唐若雲這種經歷過社會毒打的成年人全然不同,那是介于少年與成人之間的清澈。
将一個小姑娘養成這樣,唐若雲心中突然生出成就感,伸手揉了揉林木的頭頂:“這種事情,你還小,說了也不會懂。”
“阿姐。”林木眸底閃過一抹不被人察覺的郁色,“我已經成年了。”
她才不是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