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破碎

從雲端降落川流不息的城市,從回程的飛機,再到出租車上,紀瑤瑤不停地想象她見到顧筠時會是怎樣的光景?

看到自己突然回來,她會不會很驚訝?

會笑着承認和莊謀的婚事嗎,還是矢口否認?

會不會裝作二人之間沒有任何關系,當做什麽都沒發生,繼續活在她那光彩照人,如同幻夢般燈火輝煌的世界?

再譬如這只是一場誤會,顧筠根本沒要宣布她和莊謀的婚期,她會笑着給自己一個擁抱……

紀瑤瑤腦補了一萬種相見時的可能,到頭來卻被安保攔在了門外:“不好意思小姐,請問你有莊先生的邀請函嗎?”

“我……”知道顧筠會出現在這裏都是紀瑤瑤好不容易拜托唐若雲打聽來的,她又怎麽可能會有邀請函。

這麽多年,紀瑤瑤憑借美色在各種上流場所出入暢通無阻,這一次她打起精神故技重施,臉上浮現勉強的笑容:“不好意思,邀請函我忘記帶了,可這次晚宴是莊先生親自邀請我的……”

“抱歉。”保镖沒有流露出絲毫的不耐煩,只是冰冷地打斷她的話,“小姐,沒有邀請函,我們是不可能放你進去的。”

不得不承認,眼前的女子的确姿色過人,保镖心頭想着。

可是這樣的女人他們見得太多,大多是為了攀附權貴編出各種拙劣的謊言,混進各種各樣的宴會。

她們是富人宴席上不可或缺的調味劑,是以保镖向來睜一只閉一只眼,就放眼前這種人進去了。

可這次雇主特意叮囑過,不能讓任何沒有邀請函的人進入晚宴,他就必須照規矩辦事,任憑紀瑤瑤怎麽說,也無動于衷。

紀瑤瑤更不可能離開,正當她嘴皮子都要說幹,身後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放這位小姐進去。”

“顧先生?”保镖有些詫異地看向走過來的顧斐然,“可是……”

“沒什麽可是。”身為顧筠的親弟弟,顧斐然當然用不着邀請函,直接刷臉入場,他走到紀瑤瑤身旁,“她是我帶來的人,出了什麽事有我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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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镖見狀側開身子,微微屈身做出邀請的姿勢,放兩人進去。

酒店是傳統的中國風設計,環境分外雅致。

小橋流水,宮燈精致,就連暗夜空氣中浮動着的栀子淡淡花香也是如此沁人心脾。

然而紀瑤瑤卻沒有心情欣賞這份美景,她不緊不慢地走在顧斐然身旁,小聲道:“多謝。”

“不用謝我。”顧斐然皺了下眉頭,“我只是不想看在你站在門口,毀了今天莊哥的生日。”

話不投機半句多,紀瑤瑤沒有辯駁:“無論如何還是要謝謝你。”

說着,她大步從顧斐然身邊離開,朝不遠處光線明朗的宴廳走去。

“等等。”顧斐然叫住了她,他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我知道你來是想要做什麽,我可以帶你進去,讓你徹底死心,以後也少纏着我姐姐不放,但你必須聽我一會兒的吩咐。”

紀瑤瑤腳步一頓,她回過頭來:“好。”

為了見上顧筠一面,紀瑤瑤別無他法。

片刻後,紀瑤瑤身着穿着服務員的黑色西裝短裙,腳踩高跟鞋,手裏端着紅酒盤跟随一隊人走出來,她們四散在大廳,來來回回為今天的貴賓服務。

這就是顧斐然想出來的辦法,紀瑤瑤不能貿然出現在這種場合,否則會被顧筠發現,只有讓她喬裝打扮一番,再戴上服務員口罩,人多眼雜,想必顧筠也沒機會注意到。

紀瑤瑤就這樣心不在焉,在大廳內恍若游魂般走動着。

交響樂隊正在表演,大號小號,小提琴和雙簧管,以及長笛和管風琴一齊奏出和諧而不失歡愉的樂曲。

衣香鬓影,玻璃杯琥珀色的香槟盛出水晶燈的璀璨光芒,紀瑤瑤不遠不近地瞧見顧筠的影子。

她身着一條黛色露肩長紗裙,挽着莊謀的胳膊,和他并肩走進來。

二人就像紀瑤瑤見過的一切在人前得體的夫妻,舉止間昭示着他們是共同的利益體,距離不近不遠,算不上親密,但密不可分。

直到此刻,看着與來賓交談的顧筠,紀瑤瑤發覺,自己似是從來沒認識過她。

她的舉止是那麽得體,一言一行都透露着大家族培育出來的落落大方,而在她身旁的莊謀衣冠楚楚,任誰看了也要誇上一句郎才女貌。

對于這樣的贊美,二人皆是沒有反駁。

紀瑤瑤明知自己此時不該被顧筠發現,卻還是鬼使神差地走過去,裝作有事與顧筠擦肩而過。

這時,與二人交談的女人開口:“聽你媽說,今天晚上你們就要宣布結婚的日子是嗎?哎呀,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我得把我家兒子從國外叫回來參加,讓他看看同齡人都在幹什麽……”

“伯母說笑了,不過到時候我和小筠的婚禮,您可一定要來。”莊謀不緊不慢道。

紀瑤瑤似乎用餘光瞥見,在他說完這句話後,顧筠點了下頭以示認可。

她就像人世間所有即将為人妻的女性,站在丈夫身旁,順從他的話點頭或是微笑,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啪嗒

紀瑤瑤聽見有什麽東西清脆地碎了。

哦,原來是她手中托盤裏被人随意放在邊緣的空玻璃杯。

它碎得很好看,一片一片的,站着殘留在杯壁上的葡萄酒,就像是某種鮮紅的液體。

周圍的人循聲望過來,紀瑤瑤如夢初醒,忙不疊扮演自己當前的角色,俯身拾起地板上的玻璃碎片。

這時主管已經聞聲走過來,他邊小聲斥責道:“你在幹什麽,還不快去拿吸塵器來收拾幹淨?”

又向來客賠笑道:“不好意思,一點小狀況,大家繼續,不必放在心上。”

管弦樂繼續奏響,大廳內恢複了祥和愉悅的氛圍,空氣中彌漫着香氛氣息。

顧筠驀地側過頭,看向倉皇離開的那個背影,不由得眉頭輕皺。

“怎麽了?”察覺到她的異樣,莊謀做出一個未婚夫應有的關心。

“沒什麽。”顧筠回過頭來,忽略心頭那一絲不安。

她怎麽會覺得那個服務員像是紀瑤瑤呢,此刻她應該在千裏之外的海島自由自在才對。

想起紀瑤瑤,顧筠無意識垂下眼簾,久久沒有出聲。

大廳內中央空調的冷氣很足,可顧筠卻莫名覺得有些悶,她将酒杯放到一旁:“我出去散散氣,你有事叫人來找我。”

說着,顧筠朝外面走進去。

莊謀不知想到什麽,跟着走出來。

二人一前一後走出大廳,耳邊頓時少了那些嘈雜的聲音,直到沒有人的地方顧筠才停下了腳步。

“你看起來有心事。”莊謀道。

顧筠掩住眼底的戾氣,回過頭看向莊謀:“這麽沒有其他人,我想你用不着裝出一副好未婚夫的模樣。”

“好吧。”莊謀舉起雙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不過我只是想提醒顧總,我們的婚期已經定下來,馬上就要宣布,我不希望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

“我很清楚。”顧筠目光冷冷地同他對視,“那我也不得不提醒莊先生一句,婚前的協議說得很清楚,你我各取所需,互不幹涉,都是合同上談好的內容。”

氣氛一時陷入了凝滞,兩個各懷鬼胎的人彼此對峙,都沒有出聲。

這時,花園後面的草叢裏響起一陣窸窣動靜。

這種花園的角落,不應該還有其他人出現。

“誰?”

顧筠扭過頭,目光中多了一絲戒備。

那陣動靜立馬停下來,似是刻意想要裝作什麽沒發生般。

“出來。”顧筠的音量稍稍提高了些,“否則我馬上叫保镖。”

一陣短暫的沉默,花叢後的人走了出來,她身上穿的是服務員的套裝,一張臉在燈下卻是二人俱熟悉的。

“是我。”紀瑤瑤臉色蒼白,眸中波光隐約有顫意。

她輕聲問道:“姐姐要叫保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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