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生死賭注 我不敢賭我的命
連勝覺得,自己幫盧毅找了律師的事情是不可能瞞過盧毅的夫人劉慧的。
但也不知道盧毅是怎麽辦到的,當她帶着人如約到達醫院時,盧毅的單人病房裏空空蕩蕩的,只有他一個人。
盧毅人還很虛弱,但又有很多問題想要問律師,所以律師只能坐在他的床頭側耳傾聽。
像這樣的事情,連勝是不便摻和的。
她拉了個凳子坐在病房的窗臺邊,從包裏拿出筆記本,抽空處理起公事。都是些例行公事,連勝一心二用,斷斷續續地聽着盧毅和律師的交談。
“我的妻子,去年開始,買了‘很多份’保險。”
這也太慘了。
連勝打着字的手一抖,不動聲色的吃着瓜。
“什麽類型的保險呢?”
“什麽都有,給我買的是意外和重疾為主,她給自己買的是理財和人壽。”盧毅的聲音頓了頓,似乎難以啓齒,“都是合法手續購買的,我是自由職業,需要靠商業保險保障,我給她寫過一份全權授權的委托書。”
“所有的保險受益人都是她嗎?”
律師似乎對這種情況見怪不怪了。
“是的。”
“我明白了,您認為您的妻子有婚內轉移財産的行為是嗎?”律師繼續平靜地說,“我認為您夫人咨詢的律師很不專業,或者是一直沒關注過婚姻法的改進。不過您說您的夫人是去年開始購入這些保險的,也能理解。”
律師向盧毅解釋着:“對于長期相處的夫妻來說,想要婚內轉移資産是很不容易的。選擇投保就是轉移家庭隐形資産的一種。”
“如果您的妻子給自己買了大額的理財和人壽保險,如果離婚後保險還在有效期間,哪怕您之後和她離婚了,保險受益人還是不會變的。尤其是人壽保險,它的存在時間長,具備一定的儲蓄和抗風險能力,現金價值也大,歷來是隐形資産分割上争議最大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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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師的聲音微微上揚,繼續說,“不過,今年的婚姻法已經調整了這條。如果能對您的妻子用夫妻共有財産為個人買保險的行為……”
“我要問的不是這個!”
盧毅伸出沒有受傷的那只手,拼命地搖了起來。
“我問的不是這些!”
律師一怔,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眼連勝。
連勝什麽話都不說,渾似無覺一般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工作上。
“但是如果您如果想要離婚的話,財産分割是最重要的……”
律師只能好意地提醒。
“我也沒想離婚!”
盧毅接着說。
這下,律師啞然了。
“我,我請連總找您來,不是為了打離婚官司的……”
盧毅現在還很虛弱,說兩句話就氣喘籲籲,“您的咨詢費我會支付的,我就想問幾件事。”
“明白了。”律師略有失望,但還是恢複了之前的專業和冷靜,“您說。”
“我想問,如果我不同意,能取消掉我妻子為我投保的那些意外保險和健康類險嗎?如果不行,只取消意外保險行不行?”
盧毅繼續說,“再退一步,如果都不行,能不能将受益人改為我的父母?”
“那要看您夫人投保的合同是怎麽約定的。”律師為難地說,“很多保險公司是不能退保,就算可以退,也要損失保單的現金價值。比如說,很可能你投保了50萬,退保以後只給你退10萬。”
“我不怕損失現金價值。”
盧毅的眼睛一亮。“所以,是可以取消的對嗎?”
“作為專業人士,我是不建議您退保的。通過退保進行的財産分割一定要慎重,不但退不了多少錢,而且還失去了保障,您的信譽受到影響後,想要再買新的保險,也不好買了。”
律師很懇切地給出專業建議,“為什麽離婚官司裏,保險是最有争議的地方?就是因為有時候明知道是這種情況,退了也拿不回什麽錢。”
“而且,夫妻兩人都是當事人,變更合同內容是要獲得雙方同意的,您不可能瞞着您的夫人更改合同,她也未必會願意簽字。”
律師搖了搖頭。
“我是被投保的當事人都不行嗎?”
盧毅皺着眉問。
“這要看您投保的具體合同內容了。合同現在在您這嗎?”律師說,“有些事情我需要看到合同才知道。”
“沒有,我不想讓她知道我看到這些保險了。”
盧毅疲憊地說,“當時我是無意間發現的,看完了我就放了回去。我現在也沒辦法回去拿。”
“恕我冒昧,我能問一下,您既然不想和尊夫人離婚的話,您是想達到什麽樣的訴求呢?”
律師對這樣的咨詢人也很好奇,“我得先了解當事人的想法。”
“其實,我對錢是不太在意的。我現在寫書賺的所有錢,都是在我們結婚後才得到的,她想為自己做一些保障,拿走應該有的部分,我沒意見。”
盧毅說,“原本,我也不覺得她當全職媽媽會多辛苦。但是之前有幾個月,她沒顧得上照顧家裏,就那麽短一段時間,我寫作狀态直線下滑,連日更都很難做到……”
“然後我才發現,除非你是單身,否則只靠一個人,是沒辦法既兼顧家庭又照顧事業。”
盧毅嘆氣,“我也見過一些驚才絕豔的同行,就是因為現實瑣事所擾,很多都休筆了。”
“您這樣想是對的。”
律師贊許地說,“很多人對全職配偶在家庭的貢獻上是不公平也不客觀的。這些當事人往往對財産分割的比例持有很大的異議,認為錢是誰賺的就該誰分的更多。”
“但是……”
盧毅苦笑着看向律師,“我畢竟是個人,又不是聖人。我是能接受我的妻子因為不安或者對我的不信任去轉移財産的,甚至還可以當不知道。可是只要還有意外險和健康險的存在,我就沒辦法好好生活。”
連勝敲打鍵盤的手不知什麽時候起已經停了。
“你們根本不明白我這段時間是怎麽過的。我不敢生病,不敢去做危險的事情,甚至根本不敢回家去面對他們。我也不敢和我的父母說我和她的感情出了問題,我怕他們傷心,還怕我的親戚會和我的妻兒起沖突。”
盧毅一個大男人,說着說着居然哽咽了起來,“我不敢做手術,不敢填她當緊急聯系人……”
他怎麽敢賭一個對自己失望的人,那一瞬間的猶豫?
“如果我有個萬一,孩子我倒不擔心,劉慧會把孩子照顧好的。可我的所有財産都被轉移走了,我爸媽靠誰贍養呢?”
盧毅淚如雨下。
“盧老師,你剛做完手術,不要太激動,注意身體。”
連勝的頭終于從電腦前擡了起來。
律師也手忙腳亂地從包裏翻出了一包紙巾,給他遞了過去。
盧毅道了謝,擦着眼淚說:“我對劉慧還是有感情的,我們孩子都這麽大了,我離婚了,受傷害的是這個家庭裏的所有人。而且,我們結婚這麽多年,苦的時候難的時候都過來了,沒理由這個時候離婚。我就想找個法子,既不讓她覺得尴尬,又能把這些意外險和疾病險給退了……”
連勝本來還在仔細聽着,就在這時,她的餘光看到了什麽。
一只蒼蠅沿着窗戶縫鑽了進來,恰巧停在她亮起的屏幕上。
“啊——!”
連勝發出一聲尖叫,突然蹦了起來。
她懷裏的筆記本也從她的腿上滑落,直接掉在她的腳背上,砸得她“嘶”了一聲。
盧毅話說一半,懵然地看向跳起來的連勝。
只見她臉色慘白,整個人神經質地往左右看着。筆記本就在她的腳上,她卻沒有撿起來的意思。
盧毅要求單獨會談,所以連勝帶來的助理一直在門口守着門。聽到連勝的尖叫後她迅速打開了門把頭伸了進來。
“連總?”
“屋子裏有蒼蠅。”
當發現确實有只蒼蠅進來了後,連勝對自己的助理丢下這句話,就捂着嘴,徑直走出了門。
啾啾會意地進來收拾殘局。
“不好意思,我們連總有點潔癖,尤其見不得蒼蠅。”
啾啾帶着熟練的笑容進了病房,從地上拿起連勝掉下來的筆記本,又拿起連勝放在窗臺上的包。
“兩位請繼續,我就在門口守着,有人來就提前喊你們。”
盧毅和律師都有點懵,大概愣了半分鐘,又開始繼續商量起保險退保的事情。
啾啾出了門,走了幾步,就看到連勝正靠在醫院護士站的前臺邊,一只手揉着太陽穴,一只手插在風衣的口袋裏。
“您還好吧?”
啾啾将連勝的筆記本往包裏一塞,擔憂地走過去,“我和他們解釋了下。您把人送到了就行了,要不要找個理由先走了,這醫院裏有蒼蠅,我也不方便進去趕……”
“好吧,不行你在這裏盯着。”
連勝緩了過來,看了眼這層病房出口的方向。
她一怔。
啾啾也看了過去。
只見入口那個位置,劉慧抱着兒子坐在病人等候區的長椅上,也不知道在那坐了多久了。
“啊!”
啾啾順着連勝的目光看了過去,立刻露出懊惱的神色。
“對不起連總,我剛才沒往這個方向過來,我不知道盧老師的夫人在那。”
“沒關系。”
連勝長長地嘆了口氣。
“她大概知道我們來是為了什麽,所以才在那邊等着攔我們。”
這夫妻倆,說起來根本沒什麽事,但就硬生生把日子過成了這樣。
“那怎麽辦?”
啾啾知道連勝最讨厭處理夫妻感情糾紛的問題。
“沒事,這裏你盯着吧,有事電話聯系。”
連勝的手從風衣口袋裏抽出來,接過啾啾遞過來的包。
“我去和她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