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1)

莫驚春的下颚被掐得發痛, 別不開的力氣讓他只能對着公冶啓猩紅的眼,于他發瘋的怨怼裏,卻是曾經鋪下最簡單執拗的印記。

帝王之怒, 重在千鈞。

死亡的恐懼懸在頭上,莫驚春卻更快感到某種悲哀。

“陛下,您……”

想要出口的話何其無力, 說您還有別的?

太後已經是公冶啓最親近之人, 而剩下唯一的血脈他壓根不喜,再之外,還能拿什麽框住他?

朝綱,天下,還是已經逝去的先帝?

盡管在長樂宮前, 莫驚春就是用先帝勸住了公冶啓, 可此刻他莫名知曉這是禁忌,如若皇帝因為太後深受刺激,反而不能在此刻提到先皇。

每一次提及都只不過是在提醒陛下他失去了什麽。

可莫驚春又能如何?

“陛下, 臣無妻眷子嗣。對臣而言, 莫府的親人, 便是臣的家人。“他的聲音有些顫意, ”親人,家人之間的界限, 并不是非此即彼。“

而是同生一源。

莫驚春的顫抖止不住他的動作, 帝王鉗制的勁道讓他掙脫得困難, 他只能踮腳竭力去抱住公冶啓, 摟住他寬厚的臂膀用力壓在他的肩頭。

他雖然力氣不敵公冶啓, 可若論一時爆發, 卻也足夠。

之前陛下怎麽做來着?

他喜歡他身上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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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陛下并未談及, 莫驚春卻能感覺到那股貪婪。

從僵硬的後脖頸到寬厚的背脊,他用力地撫下,像是竭力将所有的寒意驅逐出去。

埋在脖頸處的腦袋沒有動。

良久,莫驚春驚顫地發覺他在沉重的呼吸,每一次,都像是要将所有的空氣都吸入肺腑,再重重地吐出來。

濕熱的氣息撲在敏感的地方,讓莫驚春壓不住顫栗的身體。

太親密了,尤其這還是他主動的下場。

“……你想同我說,所謂至親,便是如此泛濫之物?”

吞吐的字句就砸在肩上,莫驚春想辯解是陛下的認知太過狹隘,卻說不出來。

這豈不是明晃晃地對公冶啓說,你才是那個異類?

那個孤寂的瘋獸。

勉力拼湊的詞句還未說完,公冶啓便慢慢地直起身來,猶帶猩紅的眼死盯着莫驚春,在他身上無形紮出一個個口子。

他驀然将莫驚春騰空抱起,大步朝着屋內走去。

一個驚恐的念頭滑過莫驚春的心裏,讓他失聲叫了出來。

公冶啓忍着劇烈的頭痛穿過屏風,将莫驚春丢在床上,而後死死按住要爬起來的男人,撕開了他的衣物。

布帛撕裂的聲音響起,莫驚春吓得險些襲君。只是随後尾骨傳來瘙癢古怪的酥麻感,讓他的臉色也為之一變。

嗯,公冶啓在撸毛。

莫驚春意識到他在做什麽後,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他這趴着,公冶啓坐着,然後專心致志地盯着他屁股上那條兔尾,這讓莫驚春來說無異于扒光他的衣服!

他忍不住動了動。

濕冷的手掌按在莫驚春敏感的背脊上,“別動。”

莫驚春像是被惡獸叼着命脈的兔子,猛地僵在原地。

那手毫無憐憫之心,在按住莫驚春後,又循着往上扯散了他的頭發,将他匆匆束起的頭發散了滿床。

還帶着濕潤水意的墨發被冰冷的手指牽了起來,抵在鼻尖深深吸了一口。淡香帶着水汽傳來,猩紅一時更甚。

兔尾巴只會比頭發還要潮,畢竟那麽一堆擠在一起,連根須都透着水氣。

但是手指也不嫌棄,在意識到今日兔尾這麽別有不同是因為還未擦幹後,大手慷慨地找來帕子,細心周到地擦拭着整團兔尾。

兔尾被擦得東倒西歪,毛絨絨地炸開一小團。

兔尾和大手是老熟人,舒服地軟倒在手指的捏揉撫摸裏,一點抗拒都沒有地被軟化。

尾巴貪圖享樂,快樂抖擻的時候,完全背棄了主人的意志,尾巴尖的紅都被掩蓋在毛絨絨的雪白下,誰也看不見。

劉昊在外面擔憂得緊,卻沒想到陛下在內,卻其實在沉迷撸兔尾。

兔尾好,兔尾妙。

劉昊在外面走來走去,臉色繃緊,外頭院子已經被皇帝帶來的人手圍住,而莫府的其他女眷已經接到消息趕來,卻一概被擋在外頭,沒人能進來。

負責守衛的侍從看起來普通,可那一身淩冽寒意卻足以讓人看出來皆是骁勇善戰的士兵。他們只需服從命令,壓根不去思考他們今日今夜為何會出現在一個大臣家中。

整支隊伍裏,只有劉昊現在心裏亂糟糟。

陛下已經在裏面呆了一個時辰。

這整個時辰裏,除了最開始的動靜外,再無其他的聲音,哪怕劉昊不要臉地趴在外頭牆壁上也什麽都聽不見。

看起來應該沒事?

至少莫驚春應該活着。

這涼爽的秋日,劉昊硬生生吓出一身白毛汗。

雖然陛下有無數種辦法可以讓人消失,但總不會選擇到人家裏去殺了這麽愚笨的法子……可是陛下為何會突然失控?

莫看陛下有宿疾在身,可實際上他發作的次數極少。

幼時必定有一二次突顯端倪,被先帝帶到身邊,可劉昊從親眼見到張哲那事起,陛下至今發作的次數也寥寥無幾,尤其是到了十五提前行了冠禮後,他就再也不曾見過。

只在偶爾會因為劇烈的頭疼而喜怒不定,其餘便毫無顯露。

如今為何會崩得如此徹底?

思來想去,劉昊竟然只能找到太後身上。

在陛下心中,唯有先帝和太後最是要緊,先帝逝去後,便只剩下太後,而近日兩位為了張家的事情争執不休,于是……

只是這麽區區一個理由嗎?

劉昊心裏卻有一個森然的聲音回答他。

是的,只是這麽區區一個理由。

先帝苦心孤詣這麽多年,是為了陛下,卻也無形地為陛下勾住了一道極其細弱的屏障。

許伯衡正是隐約有所感知,方才心有幽怖。

縱然天之驕子,有此頑疾,一朝崩壞,如何能穩住朝綱?

劉昊在心裏痛苦,太後啊太後,您未必不知此事,又為何如此?不管陛下究竟如何,只要岌岌可危的理智崩塌,屆時,又該是怎樣可怕的境地?

亥時三刻,皇宮。

太後面無表情地坐在嶄新的殿宇內,右手挂着一串念珠正在慢慢撥動,幾乎許久,才會有一顆被扣住往裏按下。

陪在她身邊好幾年的女官從門外進來,跪倒在太後面前,“太後娘娘,陛下還未回宮。”

太後的臉上露出一絲恐懼,手裏的念珠被按得死緊。

“去了哪裏?”

“陛下沒有隐藏行蹤,該是去了莫府。”

莫府,莫家。

太後對此并不陌生,莫家現在只有一個莫驚春留在京中,是為了顯露先帝仁慈,也是用作控制在外的兩名虎将,所以這些年一直都不曾外放。

可皇帝為何要去找莫驚春?

因着他是太子太傅?

可過去兩年多裏,公冶啓最喜歡的太傅也并不是他,甚至偶有傳聞說是太子厭惡莫驚春……太後閉上眼,除非他想起了年幼時的事情。

她能再想起來的接觸,也唯獨東華圍場。

而一但想起東華圍場,心裏綿密的痛苦就一再翻湧上來。太後坐在冰冷的座椅上,她已經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卻依舊沉浸在無比的寒意裏。

皇帝想要處置張家,太後卻是不允。

非是她看不透張家的隐患,可是公冶啓剛剛登基,即便他手腕了得,可在這時候處置張家,只會掀起更大的動蕩。

朝中未必沒有支持其他皇子的老人,而張家在被先帝和皇帝吓破膽子後,至少已經懂得什麽叫順從。雖然有些不濟,可眼下張家才是皇帝的臂膀,不然要靠什麽,靠那一夜白發的許伯衡嗎?

太後未必沒有私心,畢竟張家是她的娘家,當年她已經為了太子犧牲了腹中孩兒,如今再為皇帝獻祭張家整族,她又如何能心安?

她忍下眼底熱意,與女官淡淡說道:“明日,讓張家來人,哀家倒是要看看,張家究竟又惹出什麽禍事!”

若是當真大逆不道……

念珠扯斷,滾落在地。

那自然無話可說。

這夜時間過得極慢,又很快。

對于公冶啓來說,仿若倏忽而過,眨眼的事情。可對莫驚春來說,卻是痛苦莫名,漫長又持久。尾巴毛被扯了又扯瑟縮成一團,一種古怪的感覺再度爬起。

不像是舒服,也不像是痛苦。

莫名讓他覺得熟悉又畏懼。

莫驚春忍了許久,好像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那味道如此刻入骨髓,讓他下意識隐隐作痛。與此同時,一個黑甜倦意襲來,莫驚春忍不住暈睡過去。

窗外,破曉的白光擠進窗戶,在地上拖出暧昧的淡影。

公冶啓閉着眼靠在床尾,像是走了漫長的路,一直抵達不了盡頭的暴躁感爬上心頭,卻少了之前幾乎要虐殺萬物的惡意。

他腿上鋪着來自他人的黑發,亂成一堆攤在膝蓋,像是每一根都遭受了蹂躏。但是再怎麽樣也比不上那顫抖蜷縮的兔尾,手指依舊停留在尾骨那處。

像是無盡的折磨。

鼻間早就熟悉的香氣,不知何時闖入了腥甜,又像是濃郁的奶香。

公冶啓驀然睜眼,燃燒了一夜的蠟燭最終熬不住晨起的光芒,熄滅在了蠟海裏。

旭日東升,今日的朝會是來不及了。

困擾着公冶啓許久的劇痛蟄伏,睜開的眼底濃黑清明,一眼望盡床上的狼狽。

不管是人,還是這床,都不成模樣。

而他的身上,手指,袖口,都沾着明顯的白色絨毛,仿佛像是在提醒公冶啓昨夜他究竟做了什麽。

莫驚春像是暈了過去,無聲無息地趴在被褥裏。

可憐又倒黴。

他想,昨夜的事情不盡清晰,卻一樁樁一件件地重現。

起初,莫驚春是想攔住他。

公冶啓記得莫驚春的身手,雖然比他遜色,可要是他抵死抗拒,公冶啓必定不會那麽快着手。

可是在他趴俯在肩頭狠狠咬了一口後,莫驚春就莫名洩去了力道。

為何?

即便是在這看起來幾乎是做了禍事的局面下,公冶啓在抓住一絲詭谲之事仍要思慮個分明。

他擡手擦過眼角,仿佛能将那裏的淡紅擦去。

是那時額頭劇痛時流下的眼淚?

原來眼淚這般無用的東西,能夠輕而易舉地擊潰莫驚春的防線。

公冶啓低頭,總算将折騰了一夜的手從兔尾挪開,那可憐的兔尾在離開溫熱大手後顫抖着縮成一團,像是再也不願意被拉開那般,時不時哆嗦兩下,可愛至極。

他将手指伸到眼前,看着指間和袖口的白毛,原來兔尾真的會掉毛。

那這溢滿室內的濃香味,又是什麽?

公冶啓不滿地蹙眉,這将他渴求的味道幾乎完全蓋住,反被這後來居上的奶香遮蓋住。

奶香……?

黑眸猛地一震,他輕巧地換了位置,将暈過去的莫驚春翻了過來。

穿着的裏衣淩亂不堪,唯獨身前溢出大片的痕跡。

如同當初産乳。

莫驚春是在交談聲裏慢慢醒來。

他累得出奇,仿佛連胳膊都不想擡起,像是緊繃了許久,身上四處的肢體皮肉都酸脹不堪,感覺怎麽都睡不夠,但又被吵醒就再也睡不着。他略動了動,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悶脹感,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麽時候,床上的動靜就引起墨痕的注意,他忙去外間将老夫人和徐素梅請了進來。

連帶着後面一個莫沅澤的小尾巴。

莫驚春躺在床上發懵,墨痕将他攙扶起來,身後塞了一個軟軟的靠墊,床前就圍過來三張臉,最冒頭的是莫沅澤,“叔,你怎麽了?都睡了一天了!”

小孩的聲音是最快最脆的,一下子将莫驚春拉扯回昨夜的場景裏。

莫驚春的臉色微變,還在被褥下的手指緊握成拳,面上卻是不顯,沙啞着說道:“無礙,就是累了點,勞得費心。”

老夫人擔憂地說道:“子卿,昨夜那人,究竟是什麽來頭?”

昨夜在劉昊突然趕人後,莫驚春院裏立刻就有人去通知了徐素梅,她原是想先不驚動老夫人趕來查看,卻發現守在外面的侍從全都是生面孔,而且一個兩個給她一種曾經在丈夫身上感覺到的殺意。

她當即按下想要發生沖突的墨痕。

徐素梅心裏隐隐約約有着猜測,卻無論如何都不敢在當時說出來。可惜老人本來就覺輕,半睡半醒的時候就聽到外面的動靜,讓人去一打聽,便曉得府內出了事。

直到後半夜,方才有一個像是管事的家夥站在院內暗影處與他們說話,語焉不詳地說道主子正在與太傅說話,擾了清靜實在是對不住雲雲。

莫驚春啞着聲音說道:“現在是什麽時辰?”

“都快酉時了。”

也就是說這一天都睡過去了。

怨不得屋內都燃上了蠟燭。

莫驚春疲累地說道:“那他們是什麽時候走的?”

徐素梅的臉色有點微妙,“他們是在卯時走的,院內的人都沒撐住,還是阍室說人走了。”這其實有點奇怪,畢竟莫府的侍從都有武藝,其實熬上整宿不算難,又怎麽會一齊在那個時候睡着?

大抵是他們不願讓人看見那位主人是什麽模樣。

可正因為這般,徐素梅反而确定那位的身份,心頭驚起千層浪。

待莫驚春一一安撫過老夫人與莫沅澤,等他們按下心來後,莫驚春才去瞧大嫂,他知道有些事情是瞞不過這位聰慧的女郎。

徐素梅望着窗外,老夫人正牽着小曾孫在外面鬧。

莫沅澤鬧騰得很,卻也很細心地牽着老夫人的手,更像是他在照顧着長輩。他知道太奶奶的身體不好,所以要更小心謹慎。

徐素梅笑了笑,抽回視線,與莫驚春道,“兒孫都是債,如果沅澤能夠像小叔這樣便好了。”

莫驚春的腦袋靠在床板上,低笑道:“我寧願他與我半分都不像,還是像他爹吧,是個大将軍,大英雄。”

徐素梅頓了頓,輕聲說道:“是……陛下?”

莫驚春的聲音如同耳語,“陛下與太後生隙。”

僅僅是這麽一句,徐素梅就已經心驚肉跳,不敢再問。其實昨夜她都擔心小叔在裏面出了什麽問題,好在清晨進來的時候,卻只看到他躺在床上歇息的模樣,讓墨痕去檢查,也說并沒看見什麽傷痕,只是室內不知為何燃着濃重的佛香,哪怕開窗散氣,到現在也久久不散。

眼見莫驚春的身體尚可,也不像她所想那般出了什麽問題,徐素梅就把心裏最後一個困惑壓下,笑着讓他好好休息。

等到屋內只剩下莫驚春一人後,他閉着眼沉沉呼吸。

他清楚徐素梅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為何陛下偏偏,就來找他呢?

自然不是沒有帝王夜間親至垂簾相問的美聞,可是這樣的美聞出現在許伯衡,黃正合等重臣身上都不為過,落在莫驚春身上,便是天大的奇怪!

莫驚春重睜開眼,聞着屋內從醒來後就覺得古怪的味道,看向屋角的香爐,上頭并未燃着白煙,可是味道為什麽這麽重?

他略坐了坐,掀開被褥起身,下意識就頓住。

方才太過僵木,他都沒有發覺尾骨的隐隐作痛,尤其是他靠坐在床頭的姿勢,更是把尾巴毛都壓在下面。

他下意識伸手想要揉一揉,但一碰就倒抽了口氣。

酸腫的感覺讓他碰也碰不得,差點掉下淚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這種下意識身體的反應卻是酸麻難忍。

他苦着臉動了動,感覺原本還能搖來搖去的尾巴是徹底趴下了,完全沒有之前靈敏,像是将所有最極致的感覺塞得發麻後,現在都變得遲鈍。

還有另一處……

莫驚春臉色微變,他擡手摸上胸前,除了裏衣外,他身上還套着件衣服,這不是昨夜他的裝扮,只能是後頭陛下特地為他穿上的。

可是睡下休息本來就無需這麽多衣服,尤其現在還只是在秋日。

手指按在身前,他的臉色發白,感覺到另一種熟悉又痛恨的觸感,有點發硬,像是纏繞了多層的布料才透出來的感覺。

哪怕莫驚春只是坐在床邊沒有動,卻如同猛地站起來那樣頭昏眼花,他嘴唇微顫。

熟悉的熱流溢了出來,旋即他的鼻翼在濃重的梵香裏,總算聞到了突破而來的奶香味。

莫驚春的臉色徹底蒼白,瘦削的背影僵在原地,仿佛再度被打入無邊地獄。

他在昏厥前所感覺到的……并非錯覺。

【兔尾消失所需滿足感:80/100】

【伴生症狀:産乳】

明晃晃兩條狀态,将莫驚春曾經有過的猜想灌入心。

那種疲倦的感覺是從心裏爬出來,讓他累得不想說話,卻更想捂着臉痛哭一回。他眼角微紅,手指顫抖着将衣襟斂好,等真正起身時,脖頸間的刺痛讓他想起昨夜的咬痕。

咬在了同一個地方。

他按了按,已然包紮好的地方悶悶發痛。

莫驚春站在原地沉默了少許,方才一點點挪去換了衣裳,然後将換下來的衣服全部都讓人拿去燒了。曠了一日的上值,但眼下莫驚春也不想去想這些事情,他活到現在這個年紀,還是第一次有了不管不顧的念頭。

哪怕只是一日,一夜,卻也足夠他重新恢複冷靜。

他在書房練了整宿的大字,燭光燃到了後半夜,方才熄滅。

莫驚春直接就在書房歇下了。

等他醒來後,肚子連天打鼓,在抗議着他一日多不進食的憤怒。

莫驚春打着哈欠爬起來,毫不意外地感覺到乳液的流淌,不過都被布條給吸走,衣裳并未濕透。

這一次的泌乳與之前的不太相同,分量其實很少,只是偶爾有之。

莫驚春在昨日瀕臨崩潰後,今日已經再度振作起來。

他清楚陛下的失控不是故意為之。

只是他畢竟是個男子,又有了如此羞辱的東西長在身上,每一次被剝離出來,都有種彷徨的裸露感。

他慢吞吞換上朝服,然後才去吃早食。

莫驚春今兒吃了碗面,他在動筷子的時候,墨痕就一直在旁邊動來動去,都動到他有些無奈,“你想說什麽?”

墨痕立刻聲音小小地說道:“郎君,昨兒來的人,是不是宮裏的?”

莫驚春挑眉,“怎麽看出來的?”

“其實小的沒看出來,就是覺得如果有誰能夠把大夫人攔在外面的話,那必定來頭不小。”畢竟徐素梅也不是個能忍的性格,她雖然看着溫柔大方,可是在娘家的時候卻也是舞槍弄棒的,只是後來有了莫沅澤後,生怕這小子太好動,方才舍去了不少。

就小郎君還在大夫人面前炫技說他學習了多少手功夫,其實大夫人要是想出手,一下子将他拿下了。

莫驚春:“想安分活着,就算猜到了也不要說出來。”

他淡淡說道。

墨痕的腦子太活,雖然主管院內外的事情一直穩妥,但是在他面前還是有些跳脫,容易出事。

墨痕颔首,不再說話。

等到了時辰,莫驚春去上朝,本以為會遇到零星幾句詢問,卻沒想到迎面來的全都是賀喜。

他微愣,只看到張千钊迎面朝着他走來,大手拍在他肩上笑呵呵地說道:“真是個喜訊,莫将軍他們都好些年沒回來了吧?這一次旗開得勝,陛下召他們回京,怕是要大賞,你們也好趁着這時候見上一面。”

莫驚春稍顯低沉的心情一下子跳動起來,下意識露出微笑,“果真如此?”

張千钊:“你比我還早知道,怎還做出一副驚訝的面孔?”

……什麽?

許伯衡的身影就在不遠處,見着莫驚春,便笑呵呵地說道:“陛下得了消息的當夜便親自去了莫府,又免了子卿一日的勞累,可當真是看重兩位将軍與子卿呀。”

許伯衡的話多少給莫驚春解了惑,原來陛下是用這事為那日的出格圓了過去嗎?

只是這消息實在是好,好到就算莫驚春想苦笑也笑不出來,反而是高興得不能自已。

将軍在外打仗,家裏頭的人如何能不擔憂?

別看莫沅澤整日裏一個小人跑來跑去毫不在意,可是偶爾夜深也會抱着枕頭來哭,說是想念父親。他雖然是他的長輩,卻到底彌補不了父親不在身邊的苦悶。

想到這裏,莫驚春不期然地想起了陛下。

陛下昨日能回去,想必是真的安撫了下來。

這兔尾果真有奇效,是良藥。

但是陛下的發作要是一處比一次狠,就算莫驚春有十條兔尾巴也是不夠,都能夠直接把尾巴給薅禿了!

而且尾巴深受重創,酸麻成一團,一直可憐得不動。

也動不了。

再有滿足度已經快要集滿,沒看連産乳這樣讓人咬牙切齒的後遺症都出來了,說明也快消失了。

頂多再有一次。

莫驚春心驚肉跳,要是尾巴沒了,陛下該怎麽辦?

但是這念頭一想起,他又在心裏唾棄,陛下不來尋他才是最好,不然他還要再面臨昨日的煎熬與折磨,那才是痛苦。

眼下還未到朝會的時間,陛下未到,朝臣們都随意走動,并未站在行列裏。莫驚春的邊上站着張千钊,他便問道:“那昨兒,陛下的心情如何?”

張千钊挑眉看他,“你是昨日高興瘋了,怎麽問出這樣的啥問題?陛下既然能夠親自去你府上,還待卯時才離開,自然是來朝上與我等分說。”

當時公冶啓笑着進來的時候,苦等的諸位大臣險些以為皇帝瘋了,畢竟他們何時看過笑得如此溫和可親的陛下?

“聽說昨日陛下回宮,也與太後和好,”張千钊笑眯眯地說道,“你啊,就別擔心了,昨日你是被陛下特批的,難道吏部還會為此特地追究你的空缺不成?”

莫驚春現在對“瘋”字有着某種反射性的敏銳,接連聽着張千钊說了幾次,他已經頭皮發麻。

好在那之後,陛下便來殿前,朝會一開始,諸位大臣便重回到位置上。

莫驚春手持笏板行禮,覺察到自上一道隐秘的視線停留在他身上許久,直到有大臣出列說話,方才移開了去。

不知為何,莫驚春心頭有種隐秘的惶恐。

如果是旁時,他只會以為陛下是因為昨日出格的事情而留意到他,可是在經歷了昨日的頓悟後,莫驚春總算明白能夠讓皇帝冷靜下來究竟是一樁多麽可怕的事情。

盡管那不是因為他自身,而是因為兔尾的緣故。

卻也已經足夠讓人彷徨。

如若此事被人知曉,莫驚春的小命堪憂。

而陛下……

如果平時莫驚春還能把正始帝的有趣當做是興味使然,如今卻也再不能夠了。

那個問題,為何陛下會親至莫府……

怕就是如同猛獸的直覺。

不再是簡單的趣味,而是另一種被捕食的恐慌感爬遍全身。

莫驚春要面臨的,可不只是陛下出格的舉動。

宗正寺的諸位在莫驚春出現時紛紛與他道喜,倒是沒誰因為他昨日的曠工說些什麽。

莫驚春心有愧疚,便在晚間宴請了諸位。

待回家後,莫驚春方才将此事告知了老夫人和徐素梅。

這外頭皆知的事情,反倒是莫府的人知道得最晚,兩位女眷聽到的時候都是一愣,唯獨小侄子莫沅澤發出一聲尖叫,然後躲了起來。

莫驚春看着他逃跑的小身影還有身後好幾個跟上去的侍從,輕聲與大嫂說話,“沅澤心裏是惦記着大哥的,但是孩子面薄,兩人又實在許久不曾見面,還望大嫂多多關注他。”

在外的丈夫總算要回家,哪怕是冷靜的徐素梅也忍不住眼紅,她微彎唇角,“小叔子便放心吧,那孩子怕是比我還要着急。”

老夫人得了喜訊,今晚吃飯都比常時要多上一碗,結果飯後積食,被小曾孫又氣又惱地牽着在院子裏兜圈,一邊兜圈一邊絮叨着碎碎念,仔細聽去卻是在罵莫廣生。

莫驚春心裏偷笑,卻是沒露出來,摸了摸莫沅澤的腦門。

家裏人能回來,無疑是好消息。

而朝廷的大勝,也能穩住朝綱,讓陛下的根基更穩。不管先前散播傳聞的人究竟是為何,但是對百姓來說我朝旗開得勝,将軍凱旋,更是一樁大事。

無論有任何陰私,都會蓋在恢弘大事的暗影裏,久久起伏不得。

果然,朝野內外都因為勝戰而高興,原本因為新帝剛登基就追加糧草的戶部尚書也總算露個笑臉,不再和從前一般總是逮着皇帝苦勸國庫吃緊。而雍州的災情也在将要入秋的時候徹底解決,新帝又在私庫掏了一筆,連帶着之前赈災的銀兩一起押往雍州。

只要災民能度過這個冬日,明年開春便又有活路。

不過那些貪贓枉法的官員就沒活過這個深秋,正始帝甚至等不及将他們押回京城,而是下令将他們就地處決。

除了人頭要帶回來複命外,其他諸人都任由百姓處置。

起初這道政令一出,朝官甚為不滿。

盡管雍州那幾個草包鬧出禍事,可畢竟生前也都是三四品的官員,鬧出災情被斬首示衆也是應當,卻怎麽能任由災民侮辱他們屍體呢?

正始帝聞言,在大朝上笑出聲來,将桌案整個踢了下去,怦然巨響讓還在叭叭叭的嘴巴全部閉嘴。

他大抵是有些暴戾藏在骨髓。

“黃尚書倒是很能為這幾個亂臣賊子同情,怎麽不去可憐可憐那些時至今日都無家可歸的災民?眼下已是深秋,他們今年的收成都泡在水裏,你是想替那幾個人去彌補百姓損失,還是想替他們償命?”

黃正合臉色都綠了,跪着不敢說話。

踹下來的桌案就在他一步開外,濺落的各類東西砸在他身上,墨水從他腦袋滑下來,異常狼狽。

“前頭父皇是什麽規矩,在寡人這裏也沒什麽不同。只是屁股往哪邊坐,嘴巴為誰說話,自個心裏掂量着些。”正始帝把玩着唯一沒有抛開的虎符,露出個森冷的笑容,“不然,寡人就讓你們再也開不了口。”

正始帝第一次露出他猙獰的獠牙,卻是拿了黃正合開刀。

先帝尊敬朝臣,不會胡亂折辱朝臣。正始帝在他的教養下,倒是只将這個好習慣學了一半,對許伯衡這等品德正直的老臣,盡管他非常不喜歡忠言逆耳的勸誡,即便廢嫔是他親人,正始帝也能忍着給他幾分薄面。

但如黃正合這等還算有用,卻私心太重,隐有缺陷的,若是一着不慎踩到陛下的雷點,那就別想讓他留下半分顏面。

許伯衡許首輔看出來少許,無奈地與陛下谏言,“陛下天生一對利目,能明善惡是非,可是如黃正合等人能走到今日的地位,至少說明他們多少是得用的。”

“首輔說得不錯,”正始帝露出個淡淡的微笑,漫不經心地說道,“正是因為他們有能為,也識得眼色,在寡人正強勢的時候,他們曉得什麽叫做蟄伏。”

隐忍而後發,如同毒蛇。

“寡人,會留給他們後發的機會?”

許伯衡心下苦笑,是啊,這位帝王的手腕強硬如此,只會在榨幹用處後就屠了個幹淨,又怎麽可能留下後患。

莫驚春過了好些安生日子。

朝野沒什麽大事,宗正寺的事情慢慢上手,莫府也收到了軍中來信,确實提及到了有可能回京城一事。

莫驚春從書信多次塗抹就足以看得出來寫信的時候莫廣生是怎樣一種糾結,從潦草的字跡裏看得出來兄長想讓他們高興,卻也害怕是空歡喜一場,于是便連書信也透着猶豫。

在外骁勇善戰的将軍遇到家事,也是會苦悶的。

不過莫府已經經過皇帝肯定,此事必定是真,已經開始準備起來。

就連莫沅澤,也抓着阿雪到處跑,看得出心裏的高興。

莫驚春心裏大抵也是歡喜,坐在屋內撐着下颚看着需要處理的事務,也不覺煩悶。

先前來朝的大部分王爺都回去了,就連劉懷王也帶着小郡主啓程,至于她要結締姻緣一事卻是不能夠。

一來,她選中的那位“夫婿”家中已經有妻子,也不願抛棄原配再娶;二來,他也争氣,在殿試裏一躍成為二甲前排,已經進入了朝臣眼中,甚至還有可能破格被點為庶吉士進翰林院,便是小郡主想強搶也不得。

莫驚春大筆一揮否決了此事。

左不過劉懷王十年都不一定出一回封地,就算覺得宗正寺駁了他的臉面,也暫時奈何他不得。

将手裏的事情批改完全後,莫驚春讓閑着沒事的幾位小吏将那些卷宗搬出來,趁着秋老虎曬曬太陽,免得入了冬再生陰腐。

忙碌了幾日,将卷宗晾了個七七八八。

莫驚春在朝會還盤算着回去要理的事情,卻沒想到在散朝後久違地再次看到劉昊的臉。

說是久違,其實也不到大半個月。

莫驚春無奈地笑了笑,“公公,陛下近來可好?”

這話他是不敢去問公冶啓的,只能趁着還沒見面的時候偷偷問下劉昊。

劉昊甩着拂塵笑眯眯地說道:“陛下最近挺好。”

他現在心裏對莫驚春除了有着舊時的寬厚外,更有着另一種意義上的看重。那日從莫府回來後,陛下連衣服也不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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