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入獄
更新時間:2013-7-8 7:48:47 本章字數:4862
日上梢頭,嬌羞的紅日懸挂在樹梢枝頭,風拂過,枝葉顫顫,葉葉婆娑。五月的天已經沒有了晚春的清涼,初夏的溫熱攪得人心中煩躁。
趙安然慵懶地縮在床上,昨夜失眠,現下卻是頭疼的緊,纖纖指尖輕掐着額頭。丫鬟竹兒端水進來,見此,急忙疾步上前挪開她的手,手心在她額頭上輕輕地揉捏:“姑娘好些沒?”
“好多了,”安然撩開紗帳,“替我更衣洗漱吧。”
竹兒的手很巧,在她頭上握了一個仙子髻,插一只純白晶瑩粉墜釵,耳墜翠色玉環,朱砂輕點唇,墨筆輕描彎柳眉,淡抹脂粉。一身淺綠的紗裝,腰束月白絲帶,一雙荷花繡鞋掩于裙下。襯得原本潔白的膚質更加晶瑩如雪,纖纖身姿更顯輕靈,如荷纖塵不染。
趙安然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暗自嘆息,十一歲就如此美貌,将來那樣的絕色,又是“喪母長女”的身份,未來如何能美好?
不怪她憂愁,實是男子娶妻首要不選之人便是“喪母長女”。
竹兒見姑娘鎖眉,心裏也不是滋味。她比安然大五歲,自安然出生就一直陪在她身邊,十一年的朝夕相處,早已是彼此相知。
安然在服大孝,不能沾染葷腥,可安笙還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她看着眼前的素菜,不悅地皺眉:“笙兒那麽小,只吃這些怎麽行?”
陳嬷嬷上前給她夾了青菜放到碟子裏:“姑娘且将就一下,如今太太剛過世,府裏亂得很,這只是暫時的。”
亂?趙安然滿目冷然地朝嬷嬷淺淺一笑。對趙家,她比陳嬷嬷了解的更深,這裏是最無情的地方,現在的亂,只怕是在争掌家權鬧的!
草草地吃了幾口菜,又親自喂笙兒吃了半碗粥,領着他到院子裏散步。
一個小厮急匆匆地奔跑,險些撞到了安然,好在陳嬷嬷及時扶住了。
“慌什麽!沒看到姑娘嗎?撞壞了姑娘看怎麽罰你!”竹兒打量了一番,見她沒事,扭頭呵斥道。
“小人該死,求姑娘原諒。”細看之下,竟是守門的武兒。
安然擺擺手讓竹兒退後:“武兒,可是有什麽事?”
武兒猶豫了一下,見姑娘不悅地蹙眉,忙說:“赫連家大舅爺身邊的殷管事,拿着舅太太的書信來求救,十萬火急才...”
趙安然心下震驚,急問:“怎麽回事?說清楚!”
“赫連老太爺和大舅爺被人參了一本,因貪污賄賂、貪墨軍饷下了獄,柴家出面求情被禦林軍監管了起來,如今舅太太沒辦法,只好派人來求大老爺出面從中周旋。”
屋漏偏逢連夜雨。母親剛去世,外公和舅舅就出了事,那她和弟弟在趙家的日子...她不敢想象其中的艱難。
趙安然驚呆了。
回過神來,陳嬷嬷已放武兒去了。
“菊兒,你悄悄地去聽聽具體怎麽回事。”
趙安然心情低落地回了院子,坐立不安地等消息。
正院裏,有些狼狽的殷管事站在側廳的中央,從懷裏掏出書信遞給趙庭軒。
趙庭軒細看了一遍書信放在桌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低頭思量着。
殷管事見他不說話,急切地說:“二姑爺,老太爺和老爺已經入獄三日了,要趕緊想辦法才是,不然七日後刑部的文書下來,就什麽都來不及了!”之所以稱二姑爺,是因為赫連瑾是赫連家的二姑娘。
趙庭軒皺眉放下茶杯:“我也想盡快,只是,快馬加鞭到京城至少要三日,這中間再有疏通的時間,怕是來不及。柴家怎麽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問殷管事的。
“太太出自柴家,親者避嫌,皇上禦旨不許插手,派禦林軍将老爺監管了起來,等刑部的文書下來才會撤兵。”
趙庭軒的臉色越加的凝重了,搖頭着道:“不是我不肯幫忙,實在是無能為力。在京裏的柴家都沒辦法,趙家不在官,又遠在臨州,這....這實在是不好辦。要不這樣,你先在府裏住下,我再找找關系,看朋友有沒能幫上忙的?”
殷管事一時也沒轍,只好暫時先住下。
趙庭軒身邊的四兒領着殷管事下去歇息,才剛走,老太太身邊的錦華就進來了。
“大老爺安,老太太請您過去一趟,有事相商。”錦華躬身行禮說。
趙庭軒知道老太太是為赫連家的事,點頭應了。
他到映輝堂的時候,人已經到齊全了,進門給老太太行禮,坐在下首:“娘叫兒子來是想說赫連家的事?”
老太太點頭:“是啊,赫連家究竟怎麽回事?怎麽會毫無征兆地就下獄了?”
趙庭軒伸手輕拍老太太的後背:“我也不大清楚,只說是貪污受賄、貪墨軍饷。”
老太太一聽,驚訝地說:“貪墨軍饷?這...這可是着了皇上的大忌!”
當今皇上榮登大寶靠得就是起兵奪權,他深知軍中權臣對江山社稷的威脅,他不會允許這樣的隐患存在,軍權是他心裏的一根刺,只有手握軍權他才會心安。
“娘也別太擔心,岳父剛正,舅兄耿直,必不會做此大忌之事,想來是有隐情的。”趙庭軒擔憂地說。
聽此,老太太憤然地說:“既如此,斷不能白白讓親家擔了罪過。”忙吩咐道,“你快去信給雲正,讓他幫着疏通疏通,辯辯清白,你媳婦兒才去了,咱不能叫人背後戳咱們脊梁骨,況且赫連家對咱們家不錯,做人不能忘恩負義。”
趙庭軒眼中閃過一絲的不自然。
“娘,這事兒我會斟酌着辦,您就別操心了。”趙庭軒站起身辭禮,“殷管事剛到,我再去了解下詳細情況,先去忙了。”
老太太聽他是去見殷管事,忙催促道:“快去吧,別耽誤了大事兒。”
從老太太的映輝堂出來,趙庭軒并沒有去殷管事的住處,而是直接回了書房,寫了封信讓福泉快馬加鞭送到京城。
※※※※
時至晌午,菊兒才回來。
趙安然急切地想知道事情的始末,蹭地站起身迎了上去:“到底怎麽回事?”
“姑娘,老太爺和舅老爺都入了大獄,柴家上書說情被禁,舅太太沒了法子只好派人快馬加鞭來找老爺求救,希望老爺能托關系出面說項。”
看她滿臉的汗水,氣喘籲籲地站在那,便吩咐人上了茶水。
外公剛正,舅舅耿直,斷不會受賄貪墨,何況是軍饷,這種株連全族的事兒,外公根本不會做。
趙安然第一個念頭就是,是不是有人陷害?
她很心急,但卻不認為事情沒有轉機。她知赫連家被連根拔起是一年後的事,現在還不是最糟糕的時候。只是,雖然赫連家不至于一蹶不振,但至少也會脫層皮。
“爹怎麽說的?可是答應了?”
菊兒搖頭:“不太清楚,老爺先讓殷管事在府裏住下了,看樣子是要從長計議,聽殷管事說,七日後舅老爺的判罪文書就下來了,若不趕快怕是來不及了。”
趙安然的眼中閃過一絲若有似無的清明,心裏一道光亮,卻沒抓住。
“殷管事安排在哪兒?”
“正院的西廂房。”
擡頭看看外面的日頭,時間不算晚,又是過了午睡的時候,現在去正好。
趙安然進門的時候,殷管事正在屋子裏踱步。
“殷伯伯!”熟悉的面孔,久別的親人,見到他的那一刻,她瞬間紅了眼。她以為自己很堅強,原來,她只是披上了一層堅硬的外殼,心內裏依然脆弱,對親人的思念始終埋藏在心底。
殷管事是舅舅身邊的得力人,每次舅舅來臨州,殷管事都會跟着來辦事。那時候她還很小,殷管事總是抱着她悠悠。他不是她的血親,卻勝似血親。
“表姑娘!”殷管事驚喜地看着她,她瘦了,也憔悴了,“姑娘,你瘦了。”殷管事毫不掩飾眼裏的疼惜。
“殷伯伯坐,我沒事,暑熱吃飯少,難免瘦了些,過了這些日子就好了。”趙安然握着殷管事的手,急問道,“殷伯伯,到底怎麽回事?我不信外公和舅舅會貪墨,一定不是真的,是不是?”
殷管事苦澀地點頭:“老爺沒有貪墨,是有人設的圈套,故意陷害老爺。”
她瞬間松了口氣。盡管她堅信外公沒事,但心底還存有一絲的猶疑,現在聽到殷管事親口承認,心裏的石頭總算是落下了。
沒有做過就不會有性命之憂,以皇上的精明,必不會令将士寒了心,對外公不過是小懲大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