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30)替罪羊
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自從合嬌樓出了人命案子之後,有傳說死的是嫖客的,有傳說死的是妓子的,開始的時候,說法還五花八門,傳到最後就只剩下讓染了髒病的姑娘出來接|客,已經害死不少人了,上次死的那個就是病發了被滅了口的。
也不知道真假,畢竟有些人還是在場的,他們說死的人是個女子,不過也有人不同意,說死的是個男的,不過确實是說看到死的那人下|面爛掉了。
一時傳的有些人心惶惶,畢竟去合嬌樓的人不在少數,而且有些人還是偷摸着去的,誰敢往外說,可是他們怕啊?誰不怕染上髒病啊?自己花錢本來是去快活的,結果染上了髒病,誰心裏咽得下這口氣?所以這些人不敢自己冒頭,撺掇着別人,隐在人群裏,開始為自己伸張正義。
特別是當他們聽說這件事情和蘇凜有關系的時候,他們開始的時候是不信的,可是有人說看到了蘇凜領着人去了大牢,沒一會兒,大牢裏就悄悄運走一具了屍體,緊接着合嬌樓的案子不了了之,所有的人都被放了回來。
這些人不再那麽自信了,開始心虛了,正當他們心中的信任動搖的時候,蘇凜站了出來,他在征戰前夕站了出來,親手查封了合嬌樓撕碎了謠言,并且承諾,在自己凱旋之後一定會給衆人一個交代。
顧修謹,葉疏林和洛潇潇到的時候,百姓圍在合嬌樓門前正在為蘇凜的承諾歡欣鼓舞。
他們三個去蘇凜府上找他的時候得知,金州城外的小鎮上發生□□,要過冬了,回然的人來搶過冬的東西了,蘇凜要去平亂,他們追去城門口,只看到了整裝待發的軍隊,沒有看到蘇凜,問了才知道蘇凜去了合嬌樓。
葉疏林手裏拿着賬本,看着一身戎裝的蘇凜站在人群中,身前臺階下面站了一排士兵,攔住百姓,蘇凜滿臉都是風雪滄桑的痕跡,宛如一尊石像一樣堅毅,手裏握着賬本忽然就恍惚了,這樣的人真的會因為一己私念貪贓枉法嗎?更何況他要是真和花婆婆有利益牽扯,又怎麽會查封合嬌樓?葉疏林開始懊惱自己的莽撞,有些後悔了。
可是顧修謹沒有給他後悔的機會:“蘇将軍!”顧修謹高聲喊了一句,就讓所有人看了過來,他笑着輕輕往後退了一步,伸出手往葉疏林方向一請:“關于這次合嬌樓的事情,這位葉公子找到了些有意思的東西想邀請您看一看,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呢?”
此情此景正和他意,顧修謹就希望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蘇凜聽說過謝知恩載在顧修謹慎身上的事情,所以他對他是有些忌憚的,這些天讓人好好整理了金州的冊子,本來是打算陪他好好玩玩的,沒想到突然來了戰事,他不得不離開,這些天不知道他在幹什麽,一直看不見人,撒出去監視的人又全部折了,蘇凜現在關于顧修謹是半點都不知道,現在這個節骨眼上顧修謹突然出現,來者不善四個字已經寫在臉上了。
“是嗎?”蘇凜大方的揮手讓手下将人請過來:“什麽有意思的,老夫還真想瞧瞧。”
旁邊圍觀的百姓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但是還是自發讓出了一條路讓葉疏林他們進去,顧修謹不着急,一伸手先給葉疏林讓了路,葉疏林心裏沒由來的一陣慌張,眼看着那麽多雙眼睛盯着他,已經把他架起來,葉疏林現在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上。
剛想邁出去,就被洛潇潇拉住了,洛潇潇急了,看看旁邊這麽多人,壓低了聲音勸葉疏林說:“神仙,算了吧,我們回去吧,這件事咱們私下再找蘇将軍說,現在人太多了。”
葉疏林沒說話,為難的看了一眼滿臉笑意的蘇凜,洛潇潇見他不為所動,更急了,說:“你難道忘了你答應過元滿什麽嗎?”
她一提醒,葉疏林才想起來,元滿讓他們不論發現什麽,千萬不要自己出面,只要交給顧修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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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修謹看了一眼葉疏林,不着痕跡的把洛潇潇拽着葉疏林的手撥下來:“洛姑娘這話說的,元姑娘是聰明,可是聰明的又不止她一個,這次葉公子立了大功,可見其聰慧是在元姑娘之上的,您這時候搬出元姑娘是什麽意思?覺得葉公子不如她?”
洛潇潇驚嘆于顧修謹胡說八道,颠倒是非的能力,剛想反駁:“我什麽時候...........”
還沒等她說完,葉疏林就拿着賬本昂首闊步的走了,是啊?元滿說的就是對的嗎?這個證據明明是自己找到的,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顧修謹看到自己得逞,提步跟着走了進去,走之前輕輕推了洛潇潇一下,手上一擺,子一突然出現拽住她,看着突然出現的子一,洛潇潇直接呆了,再回過神,人群重新聚攏,把她隔在了外面,旁邊還有子一拽着她,她不敢動,就只能站在外面幹着急。
葉疏林走了進去,等面對蘇凜的時候,才感受到了他身上那屬于沙場殺伐決斷之人強大的壓迫感,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葉疏林瞟了眼下面黑壓壓的人群,稍微寬了寬心,這麽多人,他也不能把自己怎麽樣。
頂着這股子壓力,葉疏林把賬本遞了出去,蘇凜伸手來拿,指尖剛觸上去,葉疏林看着他把手伸過來,突然想到了什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猛的把手縮回來,單手展開賬本大咧咧的展示在百姓面前,高聲說道:“這是我在長廊花街找到的賬本,上面寫了将軍和合嬌樓花街都有交易,您給花街和合嬌樓提供貨物,他們給您錢,能否請教一下您,這是怎麽回事呢?”
衆人先是靜默了一瞬,“你胡說!”也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句,接着人群就如沸水入油鍋一般炸開:
“你誣陷蘇将軍!”
“哪裏來的外人在這裏造謠!”
“蘇将軍肯定不是真的對不對!”
衆人七嘴八舌的喊着,甚至有些人想要往前沖,但是被蘇凜的兵攔下了,葉疏林愣了一下,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只是覆水難收,只好停止了腰板,虛張聲勢的等着蘇凜的回答。
蘇凜對着躁動的人群擺擺手,算是安慰,人們在他的安撫下聲音小了些,可是依然憤恨的盯着葉疏林,蘇凜輕笑着搖搖頭,似乎在笑少年人的天真與莽撞,幹脆的說:“沒錯,确有此事。”
百姓們驚呆了,葉疏林也驚呆了,他想了無數種可能,他以為蘇凜會否認,會狡辯,會逃避,可是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承認了?
顧修謹看着蘇凜那一臉泰然自若的樣子,心下了然,能穩坐金州一把手的位置,沒有兩把刷子怎麽行。
蘇凜接着說:“我帶兵出外行軍打仗,總能虜到一些東西,蠻子獵到的皮毛和他們珠寶對他們來說不值錢,卻能在大靖買個好價錢,我把這些東西帶回來之後賣給了花婆婆,得到的錢充了公帳,時不時的拿出來接濟百姓,說出來不怕諸位笑話,金州現在雖然看起來太平,可是誰不是提心吊膽的過日子,生怕哪天睜眼家就沒了,要是沒有這些銀子,百姓哪裏活得下去啊,這些府裏的賬本都是記錄在案,諸位若是有所懷疑,可以去查。”
金州的百姓都吃過戰亂的苦,蘇凜現在提了一句,紛紛就想起了自己那些擔心受怕的日子,更有些老人甚至記得十年前金州被圍困,斷糧數月,城中的樹皮都快被啃完了,那是一段不忍回首的往事,現在被人挑了起來,心中頓時起了怨氣。
“蘇将軍是為了我們好!你要做什麽就沖我們來,不要為難他!”本來已經安靜下來的人群因為這一句話,又開始騷動起來,擋在前面的士兵因為不敢傷了百姓就是那麽攔着,隐隐看着有些攔不住的勢頭。
葉疏林被這陣勢震退了半步,呆呆的看着要往前沖的人群,有些不知所措。
顧修謹見勢不妙,走近蘇凜笑嘻嘻的說:“蘇将軍,葉公子可是四海镖局的少當家,奉了禦旨出來辦事,要是出了什麽事,恐怕不好交代,”
蘇凜還以一笑:“顧大人說笑了,這能出什麽事啊?葉公子一心為民,赤誠之心屬實難的。”說完就轉頭沖着百姓一揮手:“各位,這位葉公子正氣凜然,能及時指出蘇某的不足,屬實難的,這件事蘇某瞞了你們這麽久,實在有愧于你們。”
“蘇将軍,您別這麽說,您是為了我們好,都怪這個人,居然就靠個破賬本就莫名其妙的懷疑您!”
“是啊!”
“諸位快別這麽說。”蘇凜一臉愧疚的神情:“葉公子也是好心,也希望各位今後也向這位葉公子一樣,蘇某有什麽不足之處,及時指出才是,今日本事出征之日,現在已經耽擱了許久,還請各位賣蘇某一個面子,今日之事就此揭過,保佑蘇某成功凱旋!”
蘇凜一番話擲地有聲,感染着在場的每一個人,蘇凜振臂一呼:“天佑大靖,旗開得勝!”
“天佑大靖!旗開得勝!”
“天佑大靖!旗開得勝!”
“天佑大靖!旗開得勝!”
百姓喊得慷慨激昂,蘇凜讓手下幫自己牽了馬過來,翻身上馬,征兵待發,在百姓的護送下,穩穩當當的向城門走去。
人群散去,葉疏林才回過神來,擦了擦腦袋上冒出來的虛汗,還沒擦幹淨手就僵住了。
沒有遮掩怒氣的元滿,一臉不解的谷城,面無表情的子一抓着一臉委委屈屈的洛潇潇,只剩他們四個站在臺階下看着他。
葉疏林緊緊捏住手裏的賬本,低下頭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卻聽到一聲輕笑,聽着刺耳極了,惱羞成怒地擡頭,發現不是下面站着的四個人,四個人除了子一都齊齊盯着一個地方,順着他們的眼神看回來,就看到從牆角走出來的皎月。
一襲粉色衫裙,團扇半掩着笑臉走了出來,這一刻葉疏林好像找到了發洩口一樣:“你笑什麽。”
皎月把團扇拿下來說:“笑——不自量力,妄想僅憑一個賬本就想撼動蘇将軍,癡人說夢。”
“你!”葉疏林被噎得說不話來,看來這個皎月也是蘇凜的擁趸,他深吸了幾口氣,突然看到被貼了封條的合嬌樓,扯了嘴角,幸災樂禍的說:“合嬌樓被封了,你很傷心吧?”自己的店被自己擁護的人封了,那該多傷心啊。
哪裏想到皎月無所謂的說:“又不是我的店,有什麽好傷心的,換個地方不就行了,倒是你們,鬧了今天這一出,以後出門還是小心點比較好。”說完皎月就轉身離開了。
葉疏林氣不過想追上去,被飛身上來的谷城一把扯住,元滿走上來,咬着牙說:“你還想鬧什麽?”
“我沒鬧!”葉疏林為自己辯解說:“我只不是想揭穿蘇凜的真面目而已!”這話葉疏林自己說的都沒底,但是就是越是心虛,葉疏林就越是大聲,仿佛這樣做他就有了底氣一樣。
“揭穿什麽?”元滿在一路上裝出來的好脾氣終于是在這一刻被消耗完了,手指着葉疏林微微晃了幾下,最後緊握成拳攏在袖子裏說:“你有證據嗎?你知道這個賬本是什麽意思?你知道他們之間交易是什麽嗎?你能證明這個賬本是真的嗎?你什麽都不知道!你來做什麽?做個笑話嗎?”
葉疏林其實在後面百姓□□的時候就已經後悔了,也已經知道錯了,覺得自己實在是太莽撞了,可是剛才被元滿當衆說了一句,覺得被下了面子,就忍不住嘴硬起來,想着元滿說幾句好話,此事就算是就此揭過,沒想到元滿居然指着他就是一通罵,這可讓葉疏林的脾氣點了起來:“怎麽了?我自己找到了證據這就是我的本事!你現在這麽激動,還不就是嫉妒我比你先一步發現了蘇凜的事情!”
“哈?”元滿真的是被氣笑了:“我嫉妒你?我嫉妒你什麽?是嫉妒你被人當槍使還是嫉妒你被人算計了還不知道?我嫉妒你?顧修謹早就知道只憑這個賬本什麽都不是,他诓你過來詐蘇凜的,你還樂呵呵的往前沖,葉疏林,你這已經不是蠢了,你是沒腦子。”元滿說的雲淡風輕,聽起來卻是咬牙切齒,她果然不應該對葉疏林抱希望的。
站在一邊看戲的顧修謹突然被點到,也沒有突然被揭穿陰謀的窘迫,幾束眼神齊刷刷的落到顧修謹身上,顧修謹悠哉悠哉站好,雙手一攤,挑挑眉沒說話,算是默認了,反正他從一開始也是因為元滿不在才準備算計葉疏林的,現在被揭穿了,也在意料中,別說負罪感了,他是半點都不在乎,大大方方的站在那裏,接受他們的目光,反正他們也只敢這樣了。
得到顧修謹的回答,葉疏林語塞了,咬着牙愣在那裏,還是不肯低頭。
元滿看着他這副樣子,覺得他真是沒救了,索性接着說:“這個賬本是你從花街搜的,只是有蘇凜的名字,連他的手都沒過過,能證明什麽東西?再說了,你一開始就把賬本亮出來,其他的暗示威脅什麽都沒有,蘇凜好歹縱橫官場這麽多年,馬上就知道了你除了這個賬本什麽都沒有,才剛開局你的底牌就被摸透了,他最後能把百姓領走,不讓他們打死你就算是仁至義盡了。”
“再說,蘇凜和花婆婆能相安無事的合作這麽多年,肯定小心謹慎,只有讓他知道自己的事情敗露了,讓他自己有所行動,才能抓到他的馬腳,可是蘇凜在金州百姓眼中是恩人,是信仰,誰和他對着幹都讨不了好,所以顧修謹才把你推出來做這個替罪羊啊!現在你懂了嗎?你這個蠢貨。”
元滿是真的被氣着了,這是他們第一次聽她罵人,也是她第一次說這麽重的話,想想也是,元滿千叮咛萬囑咐,最後葉疏林沒記住就算了,還轉頭就樂呵呵的去了,換成誰誰都會生氣的。
葉疏林實在是受不了元滿說的這些話,這些話像一個個針一樣刺進葉疏林的耳朵裏,最後流到他的每一寸身體裏,把他紮得生疼,他扭頭想走。
“抓住他。”元滿才說完,谷城就一把抓住了葉疏林,葉疏林掙紮着說:“放開我!”
“你又想去哪裏?又想浪費我們的精力再去找你嗎?你還嫌自己惹的麻煩不夠?”元滿今天說的話沒一句客氣的,可謂是句句誅心,散發出來的氣勢愣是震得谷城和洛潇潇沒敢說話,葉疏林也是老老實實的安靜下來。
顧修謹笑的一臉燦爛,彎下腰湊近元滿說:“看來,你還是避不過去啊。”
元滿現在只想錘爆他這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