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十年生死兩茫茫

是夜,暴雨如注,電閃雷鳴。

長安城外幾十裏的西郊,草木在狂風中猛烈搖擺,泥石随着山洪傾覆而下,駐紮在帝陵的守衛仍在有序巡邏。

帶頭巡邏的侍衛叫李炎,這是他守陵的第十個年頭。等寒食節天子墓祭之後,他可算是滿當當值了十年崗,屆時便可拿到吏部的文書,晉升守陵上士,晉升前還能告假一段時間,回家陪他的妻兒。

可眼下的情形讓他實難安心。

一個時辰前,另一支巡邏隊從午門出發,繞陵墓外圍巡察,之後便沒了蹤跡,行禮亭、主殿的守衛都沒有看到他們,他們一定在哪裏出了事。

李炎只好帶着自己的巡邏隊去找。

而此時暴雨越來越猛,巡邏隊的官服、鞋襪裏全是水,在雨中睜不開眼,也聽不見說話的聲音,前進變得異常艱難。

他只好帶着巡邏隊,穿過一衆守陵人石象,來到附近的墓碑亭躲雨。

亭角挂着的燈還是亮着的,把守此處的守衛卻不見了,任何痕跡都沒有留下。

閃電在天邊時隐時現,亭前的石象朝他們露出一張張謙恭的笑臉,在這樣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這樣的微笑反而格外滲人。

年輕的侍衛們紛紛祈禱,“先皇庇佑。”

李炎跟着默念,提着燈,繞着長亭往裏走。

他會認一些字,知道這裏埋着的好幾個皇帝的名字,他祈求他們能保佑自己早點回家團聚,祈求國家能少打點仗。

接着,他被某塊墓碑下,一朵紅色的小花吸引了注意力。

那花嬌豔無比,看上去是剛摘下來的,被人刻意放在墓碑下面。

這裏的守衛不會做這種事,難道是有人來過?

聯系起這一晚上發生的怪事,李炎忽覺毛骨悚然,提燈照到墓碑主人的名字上。

将離。

“他是誰?”今朝天子不是姓元嗎?

“嘉永帝的第九個兒子。”

回答他的是一個女人,聲音清麗婉轉,尾音刻意壓着,撓人心肺。

但是李炎壓根不敢回頭。

他手上的燈,連同亭內的燈一起滅了,方才還能聽到屬下說話的聲音,此刻卻只剩下了雨聲。

“你在這,守陵多久了?”女人問他。

“十年。”李炎顫聲回答,此時此刻大腦一片空白,做不出任何判斷。

女人輕輕一笑,沒再理他。裙擺拂過墓碑,徑直往前走了,空餘一陣徘徊不去的香,溫柔地覆在那塊墓碑附近。

李炎癱倒在地,看着電光下女人的背影,完全失去力氣。

她身着紅裝,左手拿一沓整潔的白色衣裳,右手持一把花傘,像極了趕赴花轎的新娘。

從雨夜中來,衣裳卻半點不得濕,殺人于無形之間,身上卻沒一絲血味。

李炎扶着墓碑,摸了摸上面刻着的“将離”二字。

難道說,是他救了自己?

岚月将傘立在地宮入口,整了整衣裳,取了燈,一步一步,緩慢走入陵墓之中。

這裏長眠了她的師父——将離。

“十年。”

岚月在地宮裏兜兜轉轉,經過漆黑的甬道,經過一排排色彩絢麗的殉葬俑,經過嘉永帝的墓室,最終在嘉永帝旁邊的第九個墓室前面停下。

“一別生死兩茫茫。”

岚月将燈挂在墓室旁邊,徒手推開厚厚的棺木。

裏面躺着一名男子,身上的衣裳早已經發黃、發皺,但男子依然保持着剛去世的狀态,皮膚白皙,發絲柔軟,神情祥和,俊朗無俦。

再一次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岚月忍不住哽咽。

他死前修為盡毀,但修仙之身,不會輕易随歲月腐化。

岚月将血滴在将離嘴角,用嘴喂他飲下自己的血,然後爬進棺材裏,跟他并肩躺着。

“久等了,師父。”

外面暴風雨逐漸停歇,午夜的月穿破雲層的罅隙投來縷縷銀光。

李炎呆呆地看着那把紅傘,不知所措。

作者有話要說:病嬌預告!

标題“十年生死兩茫茫”取自蘇轼的《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鬓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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