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深山夕照深秋雨
聞言,顏羽瞳放下竹杖,俯身朝岚月恭敬一拜。
岚月道,“今日有我在此,萬花谷上上下下,全部得聽我的,你慌什麽慌?”
顏羽瞳道,“有城主大人為我萬花谷主持公道,那便是再好不過了,只是……”
岚月擡眸看她,神情冷漠。
顏羽瞳再一次俯身,跪拜岚月,道,“聖女巫顏羽瞳已破族中戒律,與男人私通,誕下幼子,如今已被萬花谷驅逐,為族中……所不齒。”
岚月道,“既如此,你還回來做什麽?”
顏羽瞳道,“吾兄顏回春,萬花谷第十九代谷主,欲将族中神鳥青鸾獻與惡人,如今他已經捕獲了其餘的青鸾,抓走了我的孩兒,我必須阻止他。”
岚月聞言,淡然一笑,道,“顏谷主是奉我之命去抓其餘青鸾的,聖女巫,單憑你一人的力量,根本守不住它們。”
顏羽瞳倒吸一口涼氣,驚道,“城主……何故,如此為難我萬花谷?”
“為難萬花谷的人是你!”岚月厲聲說道。
顏羽瞳目瞪口呆,只聽岚月道,“你既然已經被驅逐出萬花谷,就不該再管谷中的事,如今你非但要強行插手,還給顏谷主添了這麽多麻煩,你說說,讓我來主持公道,我該站在哪一邊?”
顏羽瞳沉默,怔怔地看着岚月。
岚月道,“交下所有青鸾,帶着你的孩兒離開萬花谷,”
顏羽瞳目露絕望,看向将離,充滿求情的意味。
将離解釋道,“這是為了對付佛花,也是為了保護萬花谷。”
按照他們的計劃,假裝答應佛花的要求,在約定的時間将青鸾送過去,同時設下圈套對付佛花。
此舉需要萬花谷的全面配合和信任。
顏羽瞳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朝兩人磕了一個響頭。
不多時,顏回春帶着一衆人馬歸來,收割了一衆戰利品,其中包括顏羽瞳與人私通生下的小孩。
顏回春本以為,這趟回來還得應付城主岚月,繼續尋找顏羽瞳和最後一只青鸾的下落,哪想得顏羽瞳自己送上門,在殿中等他了。
顏回春覺得很蹊跷,滿頭疑惑到了雲之居前殿,只見他那桀骜不馴的妹妹跪在殿前,一聲不吭,原本屬于他的谷主位置,此時正由岚月坐着,那兩個跟仙封淵源很深、來頭很大的人,分別坐在岚月兩側。
顏回春手裏抓着那毛孩,将他拎進殿中。
那毛孩從他手上掙紮下來,一進殿就往顏羽瞳身邊沖過去。
“娃娃,不準胡鬧!”顏羽瞳大聲喝道。
顏回春露出一個非常難看的臉色,這是他第一次知道他外甥的小名,在這種雲之居被一衆不相幹的外人占據的情況下,不得不說,他這個舅舅當的好生尴尬。
娃娃被喝止之後,有些不知所措,愣愣地站在空蕩蕩的大殿,不知該向前還是後退。
他年紀還太小了,根本不能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麽,只是本能地想保護自己的母親。
“娃娃,”顏羽瞳溫聲說道,“來這邊跪下。”
那孩子聽話地走過去,挨着顏羽瞳跪在殿前,再也沒有胡亂反抗。
顏回春怔怔地看着岚月,道,“這到底,怎麽一回事?”
“顏谷主,您來,這裏還有個位置留給你的。”岚月笑着指了指一個偏座。
顏回春拾階而上,坐在那個不起眼的偏座上。那是聖女巫的座位,這些年來,沒人碰過。
饒是如此,那個座位對于跪在殿前的人來說,還是太高了。
第一次居高臨下審視自己的妹妹,他突然有些無所适從。
岚月道,“您口中的賤人,我這就給你帶來了,怎樣,咱們交易順利不?”
顏回春有些喘息,道,“城主大人,這……到底怎麽回事?”
岚月:“你自己說的,要找到顏姑娘,找到她的青鸾,才肯同意将所有青鸾獻給我。”
顏回春:“如此說來,你真的打算,跟佛花作對?”
岚月道,“他的爪牙已經伸到辛夷城和萬花谷來了,作為一城之主,我豈能容他放肆。”
馮司南道,“他在京中,在各地,都有組織和部署,想來他的目的不只是萬花谷。”
顏回春看了眼自己的妹妹和外甥,道,“我妹妹和她孩兒,該如何處置?”
岚月:“依照谷中的規矩處置。”
顏回春嘆了口氣。
岚月道,“顏谷主,依我看,顏姑娘之所以一直以來都在萬花谷,是因為您私心護着她吧?”
顏回春擰着眉頭,注視着顏羽瞳和她那孩兒,道,“棄了這孩子,你依舊是我萬花谷聖女巫,受谷中藥民崇敬。”
顏羽瞳摸了摸那小孩的頭,溫柔地笑道,“哥哥,這我無論如何都不到。”
顏回春沉默良久,道,“既如此,那萬花谷,再也留不下你,明天一早,你帶着他走吧,再也不要回來了,我以萬花谷第十九代谷主的身份,正式将你驅逐出萬花谷,從此以後不得再踏入谷中半步。”
顏羽瞳拜謝了谷主,這才牽着那小孩離開殿中。
最後那神色根本讓人看不清究竟是埋怨還是感恩。
當夜,将離正在房中打坐,岚月推門進來。
将離閉着眼睛,紋絲未動。
岚月挨着他,歪在石床上,擡手枕在腦後,看着将離,道,“師父,今天是不是對我的決定有什麽不滿意?”
半響,将離緩緩睜開眼,道,“你做的沒有錯。”
岚月靠上身來,笑道,“師父,可否與我說說,佛花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将離側過頭看着她,岚月索性拉着将離的胳膊,道,“今後我們還會跟他打交道,在此之前,我居然從來沒聽說過這個人,想必這人一定高深莫測。”
将離盯着她思忖片刻,道,“你等我片刻。”說着,起身離開了房間。
岚月百無聊賴地翻弄将離房間裏的東西,除了石桌上放着的長青草,雲之居書屋裏找到了幾本藥草典籍,他房間裏竟再也沒有別的東西,跟那日從帝陵裏出來沒什麽區別。
将離很快回來了,手裏端着托盤,裏頭有剪刀、藥水等物件。
岚月本能地往床頭一縮。
将離:“你腹部的傷口,該是時候拆線了。”
岚月抓起棉被捂着頭,一臉崩潰。
将離:“你自己來嗎?”
岚月改變主意,立刻掀了被子,道,“有勞師父了。”
将離手裏拿着剪刀,手懸在空中,半響沒有動作。
将離無奈,道,“你先把衣服脫了。”
“聽師父的。”岚月輕聲地說,壓着婉轉的尾音,撓的人心中發癢。
她噙着笑,半卧在床,面不改色解開裙帶,撥開裙面,白皙纖細的腿半露出來,令人眼前一亮,她微擡玉足,輕輕一蹬,紅裙翻飛,那一瞬簡直驚為天人。
将離喉嚨滾了滾,一時無所适從。
岚月微微低頭,眼尾輕挑,注視着将離,素手慢騰騰地給自己褪去外衫,露出薄薄的藤紫色內杉,裏頭肌膚若隐若現,教人遐想連篇。
将離已經後悔了,上次他自己給岚月縫針脫衣服時,哪有這般撩撥心弦?
待岚月掀開衣角,露出腹部的傷口,将離目光才逐漸冷卻。
那是她為将離捱下的第一道傷,對她而言,仿佛有着特別的意義。
“我出生起,就被獻祭給鬼神。”将離潤了潤喉嚨,道,“是佛花将我截獲,撫養了我。”
岚月注視着将離臉龐,這張俊美無俦的臉,這副溫柔專注的神情,令她這些年來神魂颠倒,夢裏無數次懷念,醒着時也常常肖想。
如今他近在眼前,呼吸也好,說話也好,都是真真切切的,岚月甚至可以握着他手,與他十指相扣,擁着他入眠,枕在他懷中,将他據為己有。
正因如此,岚月眼裏再沒有別的事物。
“六歲以前,我都是跟他過的。”将離溫聲道,“六歲時,他将我送給了另一位修士,之後再沒見過他。”
“我聽人說,他成過家,有過一段感情,只是後來,不知是天災還是人禍,朝夕之間,什麽都沒了。”
剪刀的聲音咔擦咔擦,伴随着屋內油燈火苗跳動,岚月覺得自己心髒都要跳出來了。
将離低下頭,将剪斷的線仔細地從肉裏面挑出來。
完了,這下連将離都要聽到她的心跳聲了。
岚月壓抑着沖動,猶疑半響,輕聲問道,“師父,可曾想過成家?”
她覺得自己聲音都在發顫了,仍是極力穩住,強裝鎮定。
将離動作稍稍一頓,并未回答,接着替她拆了線,敷上藥,收拾好工具。
末了,岚月将輕衫随手一抛,道,“師父今晚還是和往常一樣,和我睡吧。”
将離眉心一跳。
作者有話要說:遇上師父,吃定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