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寶盒 他眯着眼睛,道:“你喜歡她?”……
“陛下,沈讓大人到了。”
“讓他進來罷。”
容洵淡淡說着,最後又看了福瑞一眼,道:“你再胡說,朕便先拔了小玉的舌頭。”
自己人……即便是對阿姐,他也存着三分思量。
高處不勝寒,既已選了這一步,他就沒想回頭。
福瑞緊緊捂着自己的嘴,猛地搖了搖頭,方才退了下去。
陛下召見沈大人時不許旁人在側,這是慣例。
福瑞想着,正好與沈讓打了個照面。四目相對,他向着沈讓略躬了躬身,方繼續向前走去。
外面陽光正好,福瑞命小太監掩了宮門,又四處看了看,方才擡起頭來,看了看天。
殿中,沈讓跪下行了禮,在容洵下首的椅子上坐定,擡頭看向容洵,道:“陛下。”
他腳下有些虛浮,即便坐下了,還隐隐有些顫抖,不過還好,容洵并沒有擡頭,他的全部視線都集中在手中的奏折上,沒有施舍給他半分。
“你手邊的茶水是福瑞特為你備下的,上等的太平猴魁。”
容洵觑了他一眼,唇瓣微勾,道:“這小子對你的喜好記得倒清楚。”
沈讓只覺得他魂都快沒了,磕磕巴巴道:“福公公用心了。”
還好,沈讓這個人本就話少,他這樣幾個字幾個字的擠着說,倒還控制得住語氣語調,不至于穿幫。
“你與朕之間,不必如此。”容洵淡淡道。
你我什麽啊?我和你不熟,不熟!
沈讓在心裏吶喊着,面上卻不動神色。他把唇角繃得緊緊的,生怕一不留神,說出什麽不該說的來。
“劉行止最近可有什麽動向?”容洵金口又開。
“一切如常。”沈讓頓了頓,又補充道:“他将劉子寧調回了京城。”
“朕知道,他親自來求的朕,他是三朝元老,朕給他這個面子。”容洵擡了擡眼,随口問道:“怎麽不喝?這茶不合口味?”
“不……不是。”沈讓喉嚨一緊,趕忙把桌上的茶盞捧起來,猛地喝了一大口。
滾燙的茶水從口腔一路燒到胃裏去,食管裏火辣辣的,嘴裏也不知燙出了幾個泡,生疼。
鼻子裏也嗆了茶水,他強自忍着,不敢咳出聲來,憋得幾近窒息,連眼淚都出來了。
他隔着淚水,看向容洵,他正聚精會神的看着那奏折,在上面勾畫着,沒空看他。
沈讓小心翼翼的吸了吸鼻子,終于舒服了些。
“好茶……”他補充道。
容洵輕聲笑笑,道:“喜歡便好。你啊,這麽多年還是這樣,認死理。連茶都只吃太平猴魁。”
“是……”沈讓亦笑笑,只是笑得僵硬,幾乎算得上醜陋了。
所幸容洵沒在意,只道:“劉子寧沒什麽,掀不起什麽大風浪。倒是蕭敘白,你要留意些。”
沈讓一驚,險些把茶盞摔在地上,他哆嗦着将茶盞放好,道:“微臣明白。”
“他的确有幾分才氣,可若是走錯了路,那也就不必留着了。”容洵聲音不急不緩,可不知為什麽,沈讓分明從其中聽出了冷冽殺意,使他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是。”沈讓鄭重道。
蕭敘白出身世家,他祖父和父親、叔伯都算是文壇上赫赫有名的領袖人物,他們雖無心政事,可門生卻遍布朝堂,其力量不容小觑。
可容洵說起他來,卻如同砍瓜切菜,說殺就殺,說用就用,好不利落。一時間,沈讓竟不知道容洵是果斷狠厲,還是霸道愚蠢。
可無論如何,容洵都是他惹不起的,是他得供着的祖宗。
沈家雖算是世家,與蕭家相比,卻不值一提。而沈讓之所以能走到今日,靠的也不過是他謙虛謹慎的性子和做陛下伴讀時的情分。
想到這裏,沈讓微微擡眸,只見容洵也正望着他,一雙眼睛諱莫如深,仿佛根本看不到底。
這頭擡得草率了……
沈讓心裏想着,面上卻不敢表露,因着不敢低頭,也就只得與容洵四目相對着。
在他覺得脖子都要僵掉的時候,容洵終于開了口,道:“朕聽說,你最近四處派人找東西?”
他狀似閑談,身子向後靠在隐幾上,連表情也是放松的,仿佛散漫悠然至極。
沈讓心裏“咯噔”一聲,此事他做的隐蔽,根本沒敢用皇城司的人,容洵卻還是知道了,其手段之高,恐怕遠遠超出他的想象。
還是小瞧他了。
沈讓認命的看了他一眼,很快站起身來,跪下請罪道:“陛下恕罪!”
容洵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修長的手指輕輕叩在案幾上,語氣倨傲而輕緩,道:“起身罷,朕不過白問一句,你何罪之有?”
白問一句?你那個樣子像白問一句嗎?
沈讓獨自在大殿中央淩亂着,頭低低的垂下去。
“微臣不該瞞着陛下,微臣有罪!”沈讓堅定道,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容洵掀了掀眼皮,道:“你與劉雲羨很熟麽?”
沈讓瞳孔猛地一縮,叩在地上的手指忍不住顫抖起來,他快速讓自己平靜下來,揣摩着容洵的意思,猜測着他可能知道了多少。
容洵的話語裏有三分玩味,旁的,沈讓一時間揣摩不出來。
在不知道領導想要什麽答案的時候,實事求是就是最好的答案。
沈讓深知這一點,可此事若是從頭細說了,只怕不僅他要死,劉雲羨也得浸豬籠。魂穿這種事,按照這個時代人們的理解能力來說,就是中邪了。
沈讓思忖着,小心抛掉神秘力量的部分,道:“算是。微臣與她一見如故,亦師亦友。”
“哦?”容洵似乎來了興致,他眯着眼睛,道:“你喜歡她?”
“不……”沈讓忙道。
“那就好。”容洵眼眸一壓,琥珀色的眼眸瞬間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涼意,道:“別忘了你的職責。”
“微臣不敢!”沈讓匍匐在地上,那種強烈的壓迫感席卷着他,他幾乎覺得自己要窒息了。
“起來罷。”容洵站起身來,一步步走向他,那屬于上位者的渾厚氣息鋪天蓋地的滲透了過來。
他扶了沈讓起身,道:“她要找什麽東西?”
“七彩琉璃寶盒。”沈讓回道,“不過微臣還未找到。”
容洵站在屏風投下的暗影裏,光從他的斜上方照射下來,像是為他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邊,越發顯得他清雅高華,瑰麗絕世,宛如神祇。
沈讓望着他,不覺有些怔怔,連害怕都忘了。
“她要這個做什麽?”容洵緩緩開口,意味不明的看着他。
“微臣不知。”沈讓怕他不信,補充道:“她一貫喜歡古玩,又新接手了家中的古玩鋪子,許是生意上的事,微臣沒有細問。”
“唔”,容洵突然勾了勾唇,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沒細問便能讓你為她做事,不簡單。”
沈讓只覺腦袋裏“嗡”的一聲,與容洵相比,他所謂現代人的智慧根本不夠看的。
在容洵眼裏,好像一切都無所遁形,只要他想,大概他能将一切都連根挖出來。準确的洞察,冷靜的判斷,果斷的裁決,這樣的人,必然自負,他成為暴君,似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直到沈讓走出宮門,依舊覺得渾渾噩噩。他呆呆的望着天空,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雲教授,救我……
他呢喃道。
沈讓走後,容洵大步踱到案幾旁,他側眼向下看着,只見案幾上赫然放着一張紙,上面畫的正是那七彩琉璃寶盒。
他目光幽冷,一寸寸握緊了手中的扇墜。
她竟要找七彩琉璃寶盒,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