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 皇後 我不知道他有什麽深意,我只知道……
宋平一個激靈, 起身要逃,卻被容洵一腳踹在了地上。
容洵仍保持着那姿勢,唯一不同的,是腳下多了宋平的腦袋。
他看起來并未用什麽力氣, 可宋平卻動彈不得, 他雙手拼命撐着地面,掙紮着想要起來, 卻根本用不上勁道。
反複幾次, 宋平終于停了下來, 只剩鼻子裏呼哧呼哧的喘着氣。
容洵看着腳下,冷聲道:“你既不願選,朕便替你選了。”
他說着, 朝一旁看了一眼。
兩個劊子手應聲走了上來, 他們似是剛從刑場上下來,身上滿是血腥氣,兩人熟練的把宋平按住,又從腰間抽了刀出來, 那刀鐵跡斑斑, 刀刃卻異常鋒利, 正是淩遲用的。
宋平的眼睛一會子往那刀上瞥瞥, 一會子又朝着容洵瞧着, 實在是有些顧不過來。
眼看着那刀就要往宋平身上招呼過去,宋平禁不住喊道:“陛下!陛下!我認了,我退親!求您饒了我, 求您了啊!”
容洵将那茶盞放下,擲地有聲,道:“晚了。”
手起刀落, 宋平厲聲叫起來,血濺了一地。
有一兩滴血點子濺在容洵的雲紋裘皮靴子上,容洵不覺皺了皺眉。
福瑞極有眼力見,他立即走過來,俯身用帕子将那血點子細細擦了。
容洵用手揉了揉鼻子,似是嫌棄那血點子不淨,連帶着靴子也不想要了。
福瑞示意那兩個劊子手将宋平拖到一邊去,啐道:“早退了親不就完了,白受這麽一遭,真是活該!”
容洵沒說話,他強壓着惡心,看向劉行止和徐慈心,勾了勾唇,道:“丞相最重禮數,敢問丞相,依着禮數,如今雲羨可能入宮選秀了?”
“自,自然可以。”
劉行止倒吸着涼氣,只覺肺都隐隐的疼起來,冷汗一層一層的膩出來,浸透了衣裳,寒氣入骨,是擦也擦不幹的。
“夫人覺得如何?”
徐慈心沒想到容洵會問自己,她咬着唇,慘白着一張臉,哆哆嗦嗦道:“宋平死了,這親事自然作廢,雲羨想嫁誰,就……就嫁誰去。”
“那朕就放心了。”
容洵滿意的笑笑,看向衆人,他目光遼遠,仿佛衆生都在他眼底,卻又熠熠生輝,威視迫人,道:“如此,還有誰有異議嗎?”
無人敢答。
所有人都低着頭,匍匐在他腳下。
這一刻,雲羨突然明白了什麽是帝王之氣,那是神祗都無法比拟的所在,因為神祗是假的,而容洵卻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她站在不遠處,靜靜的望着他。或者說,她是被震撼的根本移不開眼。
她想,什麽秦皇漢武,大概也不過如此罷。
容洵似乎也看到了她,他的眸光淩厲而清冷,宛如刀鋒,唇角卻微微上揚着,帶着致命的邪魅感,朝着她淺淺一笑。
只一瞬,便又恢複了往常的模樣。
雲羨幾乎以為是她看花了眼,容洵那樣的人,又怎會沖着她笑呢?
“宣旨罷。”
容洵說着,向後微微一靠,說不出的自在惬意。
福瑞走上前來,道:“劉雲羨接旨!”
雲羨一怔,還是沈讓戳了戳她的背,她才回過神來。
她忙走上前來跪下去,道:“劉雲羨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劉氏雲羨,秉性柔嘉,持躬淑慎。夙著柔嘉,素娴禮則,早膺象服。椒庭之禮教維娴,堪為六宮典範,實能贊襄內政。今冊為皇後。授金冊金印。欽此。”
“什麽?”
雲羨一驚,呆呆的看向容洵,用口型道:“你在逗我?這麽草率的嗎?”
容洵沒理她,只低頭去細品他的茶水,仿佛一切都與自己無關似的。
可他分明是始作俑者啊!
若不是衆目睽睽,雲羨真想跳起來打開他的腦袋,看看他腦子裏都想的點什麽東西!
“你瞧着朕做什麽?接旨吶。”
容洵見她只顧看着自己,無奈的擡了擡眼,淡淡道。
“可……”雲羨一句話哽在嗓子眼裏,一時間倒不知該說什麽。
福瑞走過來,笑着把雲羨扶起來,道:“雲羨小姐,哦不,是皇後娘娘,接旨罷。”
雲羨緩緩站起身來,道:“這……”
福瑞笑笑,道:“娘娘不适應也是有的,等日子久了,自然能明白陛下的深意。”
我不知道他有什麽深意,我只知道按這個劇情走我倆都得完蛋!
雲羨不覺看向沈讓,只見他眼中滿是悲憫,兩人目光相觸,一時間,竟是無言。
所謂命運,或許便是如此,陰差陽錯,總也會走到既定的路上去。
沈讓繃緊了唇,極輕的點了點頭。
雲羨微微颔首,倒吸了一口冷氣,垂眸看向福瑞手中的聖旨,她猶疑再三,才慢慢伸出手去。
指節觸碰到聖旨的那一瞬間,她竟有些戰栗,仿佛那可怕的結局就此打開了似的。
容洵冷目灼灼,将她與沈讓的一舉一動都收在了眼底,他玩味的看着手中的茶盞,垂在膝蓋上的手指虛虛的握了握,又很快松開了。
“三日後,朕派人接你進宮。”
容洵擡眸看向她,緩緩開口。
“可是……”雲羨咬了咬牙,還未說完,便見容洵站起了身來。
他将手中的茶盞塞在一旁侍奉的太監手中,沉聲道:“回宮。”
劉念此時已下了馬車,她靠在馬車邊上,靜靜看着這一切的發生。萬千滋味在她胸口翻湧着,憋悶到了極點,那氣息向上頂着,直頂到她喉嚨裏去,強烈的血腥味幾乎沖得她想吐。
徐慈心望着她,鼓起了所有的勇氣,道:“陛下,這選秀的事……”
福瑞皺了皺鼻子,道:“夫人,咱家方才不是已宣了陛下的旨意了麽?”
劉行止趕忙去拉她,可徐慈心不知哪裏來的膽子,竟搶先道:“是……可是這選秀只選雲羨一人,是否太……”
福瑞有些哭笑不得,剛要開口,便聽得容洵清冷的聲音。
“夫人說得對,既如此,入宮人選便由皇後來定奪罷。”
我?定什麽東西?
雲羨張了張口,像被燙着了似的,半晌說不出話來,可容洵的車辇卻已經走遠了。
沈讓走到雲羨身邊,不動聲色的觀察着周圍,壓低了聲音,道:“沒事罷?”
雲羨搖搖頭,又點點頭,她走過沈讓身側,低聲道:“後門見。”
沈讓會意,趁着人流湧動,很快便消失在了人群裏。
劉行止和徐慈心相攜着站起身來,兩人面容憔悴,全身都像水裏滾過一般,濕漉漉的。
兩人望着雲羨,只覺萬般滋味湧上心頭,嘴裏卻只有苦澀。
“此事全聽你的,你若要走,我一定想法子把你平安送出京城。”
沈讓信誓旦旦的說着,嘴裏卻叼着一根竹葉,也不知道到底靠不靠譜。
雲羨坐在湖邊,十指交叉着抵着下颌,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不覺出神,道:“憑着容洵的本事,只怕你前腳送了我出京城,後腳就得滿門抄斬罷?”
“那也未必。”沈讓蹲下身子,陽光刺得他有些睜不開眼,道:“興許他能念着些往日的情分,饒我一命呢。”
“我看難。”雲羨看向他,道:“他那樣的人……”
只怕根本不在乎什麽情分。
她将後半句話吞了回去,微微的眯了眯眼睛。
沈讓知道,她是怕他涉險。
他嘆了口氣,只覺得嘴裏的竹葉也不香了,他吐了那竹葉,道:“沒想到我們兩個被個紙片人難成這樣,真是窩囊。”
雲羨道:“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其實入宮也不錯,萬一能找到七彩琉璃錦盒,我們兩個也就能回家了。”
沈讓看了她一眼,有一種壯士斷腕般的悲壯,道:“別的倒沒什麽,只是容洵性子冷戾,你千萬要小心。若是……”
他嗓子有些沙啞,道:“若是他要和你那樣,你怎麽辦呢?”
“哪樣?”雲羨不解。
“就……那樣。”沈讓紅了臉,道:“你畢竟是他的皇後,萬一他對你不軌,可怎麽辦呢?”
雲羨推了他一把,嗔道:“你這腦袋裏想的都是什麽?”
“我這不是讓你未雨綢缪麽?總不至于為個盒子就……讓你犧牲色相。”沈讓結結巴巴道。
雲羨看着遠方,半晌,篤定道:“我自有法子。”
沈讓看着她的側顏,不知為什麽,竟有些怔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