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B.C.3980(3)

衛青搖了搖頭:“我只是用了一些搏鬥技巧而已。”

白烏并沒有過多糾纏這件事,但對于部落來說,一旦懷疑衛青的身份可能大有來頭,肯定要好好培養起來,就算他不是“無”,那也是可以單人打死灰鼠的戰鬥力了。

于是白烏對族長說:“我希望能提高青羊在部落裏的地位,允許他從山洞搬到平地搭建帳篷居住。”

衛青發現鳳山部落裏其實還是有明顯的地位區分的,比如說他居住的山洞區是部落裏地位最低的人居住的地方,而能夠搬到平地住進帳篷,就說明他在部落裏的地位至少和勇這樣的普通獸人持平了。

鳳奇熊點了點頭:“我同意,但搭建帳篷需要的東西,青羊要自己換取。”

“多謝族長和長老。”衛青指了指帳篷外巨灰鼠的屍體,“我能用獵物來交換嗎?”

“可以,等下讓尤幫你送去分配東西的地方。”鳳奇熊說。

“我還有一事相求。”衛青開口道。

“什麽事?”

“既然你們也看到我的狩獵能力了,能否讓我加入狩獵隊?”衛青并不想呆在部落裏,只有狩獵隊才能經常離開部落,這樣他才能有機會打探到劉徹的下落。

鳳奇熊有些驚訝于衛青的請求,但一想到長老關于他可能是“無”的猜測便了然了:“那好,從今天開始你就加入尤的狩獵隊,以後不用再為部落放羊了。”

尤帶着衛青去了部落分配物資的倉庫,衛青用巨灰鼠換了制作帳篷的材料,一袋粟米和一整塊類似于牛的食草獸的肉,還有一筐晾幹的野菜和水果;用兩只小灰鼠換了一整匹素淨的淺黃色麻布。

為了感謝尤等人幫忙搬運獵物,衛青将剩下的兩只小灰鼠送給他們。

對于狩獵隊的事情尤并沒有多說,因為衛青到底強不強,能不能打,都要等到實際狩獵的時候才能見分曉。

尤和其他人離開前只說明天一早太陽光照亮中央廣場上第一根石柱的時候,在廣場集合,屆時狩獵隊會分發部落共用的武器。

勇留下來自告奮勇幫衛青搭建帳篷,衛青以前行軍的時候也經常自己動手安營紮寨,和勇兩個人沒費多久就搭建好了一個小巧的帳篷。

帳篷雖然空間不大,但比起陰冷潮濕的山洞更适合居住,衛青還在帳篷中間挖了火炕,生了火之後整個帳篷很快溫暖了起來。

衛青将石鍋架在火堆上,将粟米和野菜一起煮粥,又用石刀将長毛牛的肉切成小片,串在樹枝上烤着。

不一會兒烤肉和米粥的香味就彌漫了開來,勇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青羊,你做的食物聞起來真香。”

“既然覺得香就留下來吃吧。”在衛青看來,不滿二十歲的部落青年勇就好像他之前軍隊裏那些憨厚的新兵蛋子一樣,遞過去烤肉的動手也不覺帶了幾分長輩的慈愛。

“明天的狩獵你不要緊吧?”勇不無擔憂地看着衛青,他還沒能從對方是個柔弱的需要保護的半獸身份上轉過彎來。

火光映照着衛青因為長期營養不良而蒼白的臉上,衛青聽到對方這麽問,不由得笑了起來:“放心好了,今天你不是看到我怎麽打灰鼠了嗎?”

不過本着不打沒準備的仗這一原則,他還是從好心的勇那邊打聽到了不少關于狩獵的具體信息,畢竟青羊的記憶裏可沒關于這方面的內容,基本全是羊羊羊。

送走勇之後,看着太陽已經西斜,考慮到部落夜晚的照明情況,衛青準備抓緊時間用麻布做出明天狩獵用的戰袍。但他畢竟不是土生土長的半獸,看着眼前簡陋的石針等工具,根本不知道如何下手。

衛青回到山洞區,找到了紅果,邀請他來自己的新家做客,幫忙縫制衣服。

紅果坐在暖和的帳篷裏,喝着衛青給他盛的粟米粥,既為衛青高興又有些羨慕地說:“青羊你可出息了,住在這麽好的地方。”

紅果只是個和衛青目前這具身體同歲的瘦弱少年,衛青想起了很久以前在鄭家的自己,頓起同病相憐之意:“你也可以住在我的帳篷裏。”

“不可以的。”紅果連忙擺手,“不同姓的除非是結為伴侶,否則不能住在一個帳篷裏,而且像我這樣沒有爹娘的孤兒是不允許住在平地的。”

“我不就住下來了?”

“你是因為可以和獸人一樣狩獵……”

衛青捏了捏紅果細瘦的胳膊,他第一次見面就發現這個少年身體素質其實不錯,不然也不會在缺少糧食和挨凍的冬天還能在雪地上活蹦亂跳。

“你如果想要搬下來住,我以後有空就教你如何與野獸搏鬥。”

紅果的眼睛亮晶晶的,在之前他從來沒想過半獸也能參加狩獵,衛青無意中給半獸提出了一條自食其力的道路。

“那你以後一定要教我!”紅果将石碗往地上一放,“先不說這個了,你叫我過來幫忙做什麽樣的衣服?”

衛青在地上簡單畫出了衣服的構造,他按照漢軍戎服穿着在盔甲裏的單衣的樣子,為了節省布料,畫的是一片式的,袖子省去了,前襟向右掩,下擺兩片相交疊,中間用一條腰帶系住。

“這衣服式樣你是怎麽想的,看起來比山下那些半獸身上穿的都好看。”鳳山部落的獸人通常用獸皮簡單圍繞在身上,而半獸的麻布衣服就是兩片簡單縫制在一起,看起來就像一個布口袋套在身上,因此紅果才有此感嘆。

“夢中偶得。”衛青笑道,“你喜歡的話,還有多餘的布料,給你自己也做一身。”

紅果一聲歡呼,以最大的熱情投入到了制作衣服中去。

在紅果忙活的時候,衛青用石刀在之前巨灰鼠剩下的某根胸肋骨上鑽了七個孔,做了一個簡單的骨笛。

紅果做完衣服也離開了帳篷,此時太陽已經落到了遠山的邊緣,四周的光線也變得昏茫起來,衛青拿着新衣服,朝離帳篷不遠的河邊走去。

他此行的目的是為了潔淨身體,可以感覺到這個叫青羊的少年已經許久沒有洗過澡了,白天衛青放羊的時候,發現這附近有一處溫泉眼,這也是他為什麽選擇将帳篷搭建于此的原因——作為習慣了五日一休沐的漢人,他一定要找一個方便洗澡的地方。

河水在此處拐了個彎,形成了一處凹陷的石坑,外面有一圈天然的石頭圍着,從石頭縫隙裏冒出汩汩的溫熱地下水,接觸到外面冰冷的空氣,冒着白煙。

衛青趴在水邊照了一下,他現在這個身體看起來和他上輩子在鄭家放羊時長得幾乎一模一樣,都是同樣的面黃肌瘦,頭發因為長期缺乏營養而泛黃幹枯,頂在頭上亂糟糟如一團茅草。

将身上的髒衣服脫下來挂在灌木叢上,衛青進入溫泉,剛好水邊還長着一種冬天也沒有褪去綠色的小草,衛青抓了一把放在手裏,揉碎成汁之後流出來的綠液竟然可以和皂莢一般清洗身體。

溫泉水有很好的安神舒筋作用,衛青将自己洗幹淨之後又把換下來的衣服也清洗了,然後就靠在一塊較為平坦的石頭上休憩。

這個時候太陽已經徹底下山,幽藍的天上星群開始顯現,而從鳳山後升起的竟然是兩個完全對稱的月亮,這讓衛青再一次認清楚自己身處異世。

伸手去夠先前整齊疊在岸邊的新衣,一根小巧的骨笛從裏面掉了出來,浮在水面上。一個人處在陌生的環境裏難免孤獨,這是衛青先前為自己做來消遣用的樂器,此時卻越發被它勾起了思鄉的情緒。

自上古時期流傳下來的笛子多為豎吹,而張骞鑿空西域之後,将橫笛也傳入大漢,多用于軍隊的鼓吹樂。後來劉徹成立樂府,命李延年整理曲子,其中收錄了多首翻新創作的橫吹曲辭。

衛青回憶起在軍營裏聽過的那些熟悉的曲調,将骨笛放在唇邊,吹奏了一曲《關山月》。這曲子描寫的是出征在外的将士思念故鄉之情,在兩輪泛着淡藍色光芒的月下,笛聲悠長又帶着一絲哀婉,從河水傳向蟄伏于黑暗中的莽莽叢林,又從林間傳向更遙遠的山巒。

在遠離鳳山部落的一處茂密的森林裏,一個黑影兇殘地将雙頭狼的身體撕裂開來,挑釁一般地朝另外幾頭呲牙。那些狼夾着尾巴害怕地四散跑開了,結束完這一切的黑影原本意興闌珊地重新朝密林深處走去,卻在聽到遠處傳來的若有似無的笛聲後停下了腳步。

俯瞰着懸崖下面如浪般在夜風中起此彼伏的林海,那毛茸茸的耳朵豎起又放下,似乎在确認音樂傳來的位置。

相思在萬裏,明月正孤懸。

作者有話要說:

“相思在萬裏,明月正孤懸。”出自唐代盧照鄰的《橫吹曲辭·關山月》

“月出照關山,秋風人未還。”出自唐代戴叔倫的《橫吹曲辭·關山月》

某人待機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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