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朱先生(下)
第十六章朱先生(下)
石室裏靜得吓人,霍明海跑到牆前又敲又打,心裏想着難道觸發了什麽機關?
“喂!杜佳駿——!楚幹将——!在的話應一聲啊——?!”
砰砰!砰砰!
敲着敲着,動作漸漸慢了下來。
有輕輕的腳步聲響起。
霍明海關了帽子上的燈,縮到角落,随手抓起一塊大石頭,四周又暗又悶,霍明海大氣都不敢出,随着腳步聲接近,幾個端着蠟燭的小男孩出現在視線中。
“胖胖,我好怕哦。”
“怕什麽!”領頭的小胖子胸脯一挺,“大人們經常來這!有什麽好怕的!”
“嗯,沒錯,我爸媽也是。”
“今天他們還帶着烤乳豬什麽的。”
“啊,真的嗎?我還以為去拜山神,原來是到這地方了啊?”
小胖子提醒:“吶,今晚的事,可別跟他們說哦。”
“一定一定。”
“咱們拉鈎。”
小男孩們圍成一圈,伸出小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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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燭光中,有一張熟悉的,稚氣未脫的臉。
霍明海瞪大了眼,拿着石頭的手開始發抖。
拉鈎完的小男孩讨論起怎麽瓜分那些乳豬和零食,乳豬就那麽點大,誰都想要一塊肉多的,讨論來讨論去,誰也不讓誰,小胖子沒辦法,提議抽簽決定,抽簽完,有人喜有人憂。
“吶,明海,烤豬腿能分我一半嗎?我用水果跟你換。”
“明海,我用餡餅跟你換……哎,別搖頭嘛,我多給你幾塊好麽?”
“明海……”
“明海……”
“明海……明海……喂,醒醒!”
臉被拍打,霍明海暈乎乎地睜開了眼。
杜佳駿松了口氣,見霍明海又閉上眼還想繼續睡,趕緊掐了他一把,這時候,楚幹将從石室深處走來,搖搖頭:“沒有。”
“唉……”
聽見陌生的聲音,霍明海轉頭看去,只見一個穿着工作服的人走出陰影,身材高高大大,不正是趕他們走的那個老頭兒嘛!
老頭兒見他醒了,好心提醒道:“墓裏常年封閉,空氣混濁,還是快快出去好。”
霍明海掙紮起身,看向壁畫,入目所見還是簡陋的簡筆畫,祭拜大樹的圖案不見了!
原來……是夢?
霍明海在思索的時候,杜佳駿也在思索。
“它平時愛去哪?”
老頭兒笑了:“在墓裏逛呗,還能去哪?”
霍明海莫名其妙:“你們在說什麽?”
楚幹将攤手:“要寄的東西不見了。”
霍明海哦了一聲,腦子缺氧混混沌沌好像不夠用了,把對話消化了一番,再看向老頭兒時,眼裏充滿了詫異。
“請……請簽收。”霍明海抖着手,将一直護着的包裹遞過去。
老頭兒茫然:“……啥?”
“朱……朱朱……”霍明海舌頭打結,話都不利索了,這場合下出現在墓中的,能是人麽?
杜佳駿摸摸他:“嗯,豬豬。”
霍明海漲紅臉:“朱……朱朱朗先生,請簽收!”
老頭兒:“咳,我姓陳。”
“那朱朱……”
“朱朱不在哦。”
霍明海:“啊……”
陳老頭好奇:“是華佗的嗎?單子是我下的,那我來簽好了。”
龍飛鳳舞地簽完,霍明海一看,那字真叫一個漂亮,标準的毛筆字書法,能用圓珠筆寫出毛筆的效果,這陳老頭還真是個高手哇!
陳老頭簽收完,拿着包裹發出一聲長嘆。
他想寄東西,無奈東西不見了,霍明海想着想着,靈光一閃,問道:“是個酒盞嗎?”
陳老頭搖頭:“區區酒盞,何足挂齒?”
“噢……”霍明海也學着他們埋頭沉思,視線落到碎了一地的泥罐上,視線往上,目光定格在牆面上的劃痕,霍明海腦子一炸,終于後知後覺地明白了什麽。
“許多年來,它一直守在這兒。”陳老頭喃喃開口了,“就算有人打通了口子,也沒見它出去過。”
杜佳駿疑惑:“口子?”
霍明海哆哆嗦嗦地舉手:“盜墓的洞?”
陳老頭嗯了一聲,解釋道:“只要有人進來,它就會把他們趕跑,趕不跑的就吃掉,然後堵上口子。”
霍明海:“……”
杜佳駿:“很忠心呢,一直守着墓。”
“怎麽這會兒,就不見了呢?”陳老頭愁眉苦臉。
“難道餓了,去找吃的?”楚幹将猜測。
陳老頭搖頭:“它不吃東西也能活。”
幾個男人又不說話了,光發呆也沒用,杜佳駿站起來:“只好出去找找了。”
工地那麽大,說得容易,但上哪找?
“沒時間了,走!”陳老頭率先鑽出破洞,踏着管道幾個起落,輕輕松松地落在地面上,霍明海忍不住躍躍欲試,趴在牆邊探頭一看,頓時頭暈目眩,管道是貼着牆面延伸,距離地底起碼三四層樓高,梯子呢?有,在管道的盡頭,霍明海趴在大管子上,閉着眼一個勁往盡頭爬,還沒爬幾步,被人一把拎起。
跳樓專家楚幹将帶着霍明海一躍而下,落地後,放下軟成一團的霍明海,跳樓專家嗤之以鼻:“出息!十幾層的咱們都跳過,還差這點高度?”
杜佳駿扛起霍明海,跟着陳老頭往工地深處走,陳老頭盯着周圍的管道,盼着能發現它的蹤跡,可一路尋去,除了飄蕩的絲線,根本一無所獲。
杜佳駿忽然問:“它出去,會不會在找什麽東西?”
“啊?”陳老頭一愣,反問,“找什麽東西?”
“貴重的東西啊。”
陳老頭攤手:“整個墓室除了陪葬的酒,還有什麽值錢的?”
“酒盞?”霍明海幽幽飄出一句。
“酒盞雖然是我……咳,墓主的常用之物,但并不值幾個錢,還不如一缸酒來得貴重。”陳老頭語氣輕松,但接下來杜佳駿說的一句話,讓所有人的臉色都凝重起來。
“對你來說不重要,那它呢?”杜佳駿看向陳老頭,“它守了那麽多年,墓裏的所有東西對于它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吧?”
何六斤郁悶地走出辦公室。
他作為現場唯一沒進醫院的目擊者,辦公室的頭兒希望他能出面講解,并陪同領導一起進墓室視察。
辦公室頭兒還強調會來一批武警官兵,全副武裝真槍實彈,安全不是問題,但何六斤打心眼不想進去。
宿舍裏藏着一件酒盞,雖然不值錢,但千把塊錢也是錢啊,他成了重點關注人物,那麽多眼睛盯着,被發現了可不好。
“得盡快脫手才行。”何六斤這樣想着,打開宿舍門。
房間裏昏暗一片,有絲線粘在臉上,何六斤抹了把臉,按亮電燈。
風從敞開的窗戶灌進來,吹得窗簾不住地晃動,眼看要把桌子上的酒盞掃下地,何六斤趕緊把窗戶關緊了。
酒盞本來不值錢,萬一摔了,賣廢鐵估計也沒人收啊。
何六斤把玩着酒盞,心想要不要再多聯系幾個道上的人幫忙擡擡價,這時候,又有幾縷絲線飄來,何六斤煩躁地扯了一把,房間裏悶熱難當,何六斤又起身去開窗,就在這時,他在玻璃的倒影中看到了一只龐大的,黑漆漆的東西正趴在天花板上。
這是……什麽?
何六斤剛一回頭,漆黑的大蜘蛛呼一聲地落到地上,鐮刀般的爪子破空切來,何六斤都吓蒙了,求生的本能使他側身閃躲,爪子劃過牆面,居然硬生生割出了道極深的大口子!
“啊——!!!”何六斤這時候才驚叫出聲,一把掄起椅子朝大蜘蛛砸去,大蜘蛛看起來笨重,動作卻相當快,劈開椅子的同時已經出現在何六斤面前,大蜘蛛有八只眼睛,又大又亮,像是分布在頭部前端的黑曜石,每一只眼睛裏都倒影着何六斤的身影,蜘蛛的眼睛沒有聚焦能力,但何六斤感覺到,它正憤怒地瞪着自己。
何六斤被那眼睛盯得恍了神,爪子拍到身前才反應過來,就地一滾,起身時摸到一樣東西,原來是從兜裏掉落的打火機,何六斤搞不懂蜘蛛到底怕不怕火,但他心裏明白,這一丁點的火苗根本不足以造成威脅,他拿起未喝完的白酒往床單灑去,然後點亮打火機,酒精助燃下,火苗很快燎起了床單一角,何六斤抽起冒火的床單朝大蜘蛛舞去,大蜘蛛被火光晃得頓了頓,飛快擡爪一揮,床單瞬間被切成無數碎片,大蜘蛛對火毫不畏懼,踏着燃燒的布料直往何六斤沖去,何六斤一邊大喊着救命一邊往門那跑,還沒跑幾步,腰上一緊,低頭看去,原來是幾縷輕飄飄的絲線纏在了腰間,絲線越纏越多,再不弄斷就來不及了!何六斤就地翻滾,故意往燃燒的碎布上壓,火苗燒斷了蜘蛛絲,同時也沾上了何六斤的衣服,何六斤再次翻滾,火苗熄滅,人已經到了門邊,眼看就要逃脫生天了,只要出去,把警衛警察通通喊過來,還怕這只怪物不成?
“媽的!!!快開門啊!!!!”急得暈頭轉向的何六斤正手忙腳亂解鎖時,突然聽門外傳來一聲大喝,幾道閃光後,門板連着牆噼裏啪啦碎了一地。
“太好了,這家夥沒事!”
沒事的那家夥雙手維持着開鎖的姿勢石化當場,追至身後的大蜘蛛停下了腳步,八只眼睛倒影着看起來很有威脅的楚幹将。
“帶他走!嗚哇——!”楚幹将突然摔倒在地,被束絲纏着往大蜘蛛那拖,霍明海拽着何六斤要逃,沒跑出幾步,感覺手上一緊,何六斤正扯着他也在往大蜘蛛的方向拖。
“你在幹嘛啊?!”霍明海郁悶,無論他怎麽用力,依舊抵抗不住何六斤的力道,腳下打滑,幾秒間,已經被拖到破洞邊上了!
“我也不想啊……”何六斤都要哭了,腳踝上不知什麽時候纏了蜘蛛絲,等發現的時候,已經厚實得掰不斷了!
随後趕到的杜佳駿看到霍明海掰着斷牆的手,頓時急了,連忙撲過去拽他,沒料到也跟着被拖進了房間,絲線飄蕩,像有生命似的,不知不覺間杜佳駿與霍明海被絲線串在了一起,楚幹将的手和劍被纏成了棒槌,大蜘蛛很聰明地将他們往窗邊拖,打算逐個擊破,而何六斤作為重點關注對象,這時候已經被照顧成了木乃伊,動彈不得的何六斤恐懼得大叫起來,大蜘蛛嫌他煩,幾縷絲噴去,給何六斤套了個頭罩,這時,陳老頭終于趕到現場,見狀先是一驚,很快回過神,朝大蜘蛛怒吼:“快放開他們!”
大蜘蛛愣了愣,霍明海趁機将何六斤扳倒在地,碎布的火苗已經延伸到書籍報紙上,蜘蛛絲受熱溶解,何六斤終于溶開了嘴巴大口大口喘氣,霍明海就地一滾想着燒斷身上的絲,才翻滾沒幾下,一個男人蓋了上來。
杜佳駿雙手撐地,無奈地看着霍明海,蜘蛛絲本來挺長,被霍明海這一翻滾,頓時卷短了不少,連帶的何六斤也被捆了過來,三個男人擠成一團。
楚幹将不怕火,發現火能燒斷絲,便毫不猶豫地往火焰大的地方滾去,身上的絲很快燒得一幹二淨,楚幹将出劍,劍光一閃,锵一聲擊在了堅硬的爪子上,大蜘蛛的外殼堪比鋼鐵,楚幹将連出幾劍,居然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大蜘蛛巨爪揮動,決定先把威脅最大的楚幹将給解決掉。
而陳老頭這時被一張網困着,粘在了牆上,他手裏沒武器,火焰又沒蔓延到這邊,只得無奈地幹瞪眼,大聲喊着它的名字叫它快住手,大蜘蛛這回鐵了心,只當做沒聽見。
“咦,他剛剛好像叫了聲朱朗?”霍明海豎起耳朵仔細聽。
“別動……”趴在上方的杜佳駿發現了不遠處的水果刀,正在伸手往那邊夠,可惜還差了那麽點距離拿不到。
霍明海紅着臉,努力無視近在咫尺的氣息,挪挪身子,帶動杜佳駿和何六斤移動了幾寸。
杜佳駿一看有門道,鼓勵道:“再動動。”
霍明海扭扭身,又移動了幾寸。
杜佳駿催促:“還差一點,繼續。”
霍明海繼續。
終于碰到了,杜佳駿拿着刀子在火上烤得滾燙,往身上的蜘蛛絲上割,一邊割一邊贊:“這床墊不錯。”
床墊:“……”
杜佳駿壞壞一笑:“又暖又結實,還自帶按摩功能。”
自帶按摩功能的床墊氣悶地別過臉。
“呀——!!”外面傳來的尖叫讓宿舍裏的男人們都吓了一跳。
主持人小苗遠遠指着破碎的牆,腳一軟,暈了過去。
嚴實組長那個頭疼啊,一邊指揮搬運小苗,一邊安排人手準備開拍,何六斤的宿舍不知出了什麽事,噼裏啪啦響動後又是砰一聲大響,接着還有火光,辦公室的人剛到現場就不敢接近了,瞧瞧,門都沒了,連帶牆被切割得跟披薩似的,明顯不是爆炸,若不是爆炸,那還有什麽東西能造成這樣的破壞力?
一瞬間,所有人的腦子裏都浮現出來自墓室深處的巨大怪物。
“那東西原來是真的啊!”辦公室的人都害怕了。
“組長!等等!等消防隊和警察來了再去!”大毛二毛攔着正要沖上去的嚴實。
“不怕,我就過去看一眼。”
“組長!不要啊組長!”
嚴實的和大毛二毛的聲音越來越近,楚幹将當機立斷劈碎窗戶,想把大蜘蛛引過去,無奈大蜘蛛的八只眼睛有一半是盯着何六斤的方向,何六斤那個汗啊,他又沒對它幹什麽,有必要那麽大仇嗎?杜佳駿掙脫開蜘蛛絲後,擡手将何六斤拎起,何六斤還沒反應過來,就聽杜佳駿發出一聲大喝,擡手一丢,何六斤像一發炮彈直飛出窗外,大蜘蛛立刻朝何六斤追去,杜佳駿眼疾手快,一手攬上霍明海,一手抓着殘留的蜘蛛絲,被大蜘蛛拖動着往窗外飛去,等嚴實拖着大毛二毛出現在破洞外時,只看到滿地的火焰,還有粘在門邊的一個高大老頭。
陳老頭呵呵:“能幫我解一下嗎?”
何六斤着陸時差點魂都沒了,回頭一看,龐大的黑影正劃動巨爪朝他追來,這是逃命的節奏啊,再不跑就完蛋啦!何六斤慌忙爬起,剛邁出腿,身子一輕,又被人拎了起來。
“哪個方向?!”
“那邊!”追在大蜘蛛身後的杜佳駿朝一個方向指去。
“好!”
“好個屁啊——!!”何六斤被楚幹将用力一丢,再次像炮彈般往工地深處砸去,何六斤還飄在空中呢,楚幹将就已經閃身到炮彈的落地點,擡手,接空了,何六斤也聰明,即将砸地的剎那用手一撐,漂亮的翻滾卸去沖力,還沒爬起,身子又是一輕。
“身手不錯啊。”楚幹将贊。
“你妹啊——!!”炮彈再次啓程,幾個起落後,飄在空中的何六斤忽然覺得周邊的景物有點不太對,怎麽那麽像挖掘現場呢?扭頭一看,身下果然是巨大的坑洞!
何六斤再也無法淡定了,雖然楚幹将早出現在坑洞下面擡手等着他(天知道那家夥怎麽下去的),何六斤腦子裏一片空白,眼前的景物越來越模糊,等楚幹将準确無誤地接住他時,何六斤已經軟趴趴地暈了過去。
巨大的黑影從天而降,煙塵中,大蜘蛛猙獰的身影漸漸清晰。
“身為守護靈,何必濫殺無辜?”楚幹将把何六斤丢到一邊,提劍擋在它面前,“不過是偷了個酒盞,有必要趕盡殺絕嗎?”
大蜘蛛的眼睛幽幽倒影着楚幹将。
“你沒法給他守墓一輩子。”楚幹将說,“這個墓很快就不存在了!”
大蜘蛛的爪子在地上刨出一道道坑,顯然非常生氣。
“而且你的主人,也很快要消失了!”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大蜘蛛,它爪子大張,鋒利的鐮刀從四面八方切向楚幹将,楚幹将連忙擡劍格擋,他只有一把劍,大蜘蛛的幾只爪子全都可以當鐮刀使,不出多久,楚幹将被逼得連連後退,但他的狼狽也沒持續多久,大蜘蛛忽然爪子一軟,傾斜了半邊身子。
“終于有效了!”
背上傳來杜佳駿聲音,大蜘蛛心下一驚,那家夥到底是什麽時候爬到背上的,它怎麽完全不知道?!
“嗚哇,要掉下去了!”霍明海的聲音。
還有一個?!大蜘蛛震驚了,想抖身子把他們甩下來,卻發現腿上軟綿綿的使不上勁!不僅如此,全身的力量像是漸漸抽幹,大蜘蛛無力地趴在了地上。
到底是怎麽回事?!
“咦……奇怪,我的手好像沒知覺了?”霍明海茫然。
“豬豬,你碰到灑藥的地方啦!”杜佳駿摸摸他。
華佗制的麻沸散被當做古代外科手術的麻醉藥,原裝進口,藥效當然不是蓋的,藥水迅速滲透,很快,大蜘蛛失去了知覺,昏倒在地,力量渙散後,龐大的身體漸漸縮小,最後團成了個大黑球。
杜佳駿從兜裏掏出大袋子,将大黑球裝了進去,貼上陳老頭寫的快遞單,任務完成,杜佳駿捧起大袋子拔腿就逃,楚幹将拎起霍明海和何六斤緊緊跟上。
宿舍那邊鬧翻天,警車救護車消防車嗚嗚直叫,何六斤被丢在了工地的車道上,要是有車子路過,只要司機不是瞎的,總能發現那個昏迷的男人。
杜佳駿領着他們左躲右閃,一路順暢地去到牆角,楚幹将在牆上劈了個洞,三人魚貫而出,杜佳駿帶着包裹去取車子,而霍明海的車子停在了餐館附近,但他碰了麻沸散,手軟腳軟,叫他開車不出事才怪,楚幹将扶着他,心裏琢磨着平時見霍明海蹬蹬腿收收車把,好像很簡單的樣子,霍明海都成這樣了,是不是該讓他坐包裹筐裏,自己親自開車呀?
正想着,忽然感覺到一道視線,擡起頭,楚莫邪正在遠處看着他。
楚幹将的心高興得砰砰直跳,正想喊一聲哥,楚莫邪伸出一根手指擋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看他的舉動,似乎要幹什麽不見得人的勾當,霍明海擠擠眼:“哎喲,副館長偷偷摸摸地幹啥來着?”
楚幹将哼哼了兩聲:“什麽偷偷摸摸,我哥是在工作!”
霍明海看着楚莫邪若無其事地去到擋板那,左看看右看看,确認沒人後,擡手揮了幾下,擋板瞬間出現了個破洞,楚莫邪大大咧咧地走了進去。
“不愧是我哥,帥氣側漏啊!”楚幹将陶醉。
霍明海汗啊,真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吶!
叭叭——
身後車子在按喇叭,杜佳駿催促:“把你的車子放上來。”
“什麽?!”霍明海頓時茫然了,當杜佳駿打開車尾,将霍明海的電動自行車塞進去時,霍明海大開眼界。
“我靠,居然裝得下啊?!”
“那當然。”
“那以後遇上你,我就能坐順風車啦!”
杜佳駿點頭:“好啊。”
霍明海歪頭看他。
杜佳駿笑道:“多一個搬運工,我可是求之不得,雖然他有時候笨豬豬,但至少還能用。”
笨豬豬搬運工:“……”
兩人忙碌了一個晚上,公司特地批準他們休息一天不計考勤。
霍明海和杜佳駿回到公寓已經三更半夜了,随便吃了點東西,洗了個澡,倒頭就睡,這一睡睡到太陽下山。
霍明海睜開眼的時候,杜佳駿正靠着床頭玩手機。
“晚上在家煮還是在外面吃?”
“家裏有菜,在家煮吧。”杜佳駿放下手機,轉頭看着他。
“噢。”
杜佳駿還坐着沒走。
平時下廚由杜佳駿一手包辦,霍明海催他:“去煮呀。”
杜佳駿挑挑眉:“那你放手呀。”
“啥?”
他一提醒,霍明海才發現自己抱住了杜佳駿的腰,睡衣扣子都蹭開了,風景這邊獨好,霍明海的臉馬上燒成一片,連忙松開手。
晚間新聞果然報道起地鐵工地的事,嚴實組長友情提供了一段錄像,片子裏,粘在牆上的蜘蛛網脹鼓鼓,晃來晃去像是有人在掙紮。
“這裏本來有個人,很高大的老頭,還穿着工地制服!”大毛二毛也是目擊證人,口沫橫飛地比劃着。
嚴實一臉嚴肅:“是我幫他割開蜘蛛網的。”
大毛二毛點頭。
辦公室頭兒:“我……我我……我也見到他們帶着一個老頭走出來。”
辦公室秘書:“我也見到了……不過……唉,你來說說。”
施工隊的工頭被拉出來,同樣臉青青:“咱們工地只招四十歲以下的,根本沒有姓陳的老人家……”
管理檔案的人也點頭證實。
陳老頭被安置在休息室,後來說出去走走,一走就不見了蹤影。
何六斤被發現時還昏迷不醒,身上有着磕磕碰碰的痕跡,最後送去了醫院。
工地的人都說是撞鬼了。
專家組經過讨論,工程是不能停的,決定将墓室裏的棺木轉移,安置在陵園內,而墓室裏的陪葬品毫無價值,已經被專人處理了。
月光倒影在酒盞裏,雲館長提起泥罐子,給陳老頭倒了滿滿一杯,陳老頭捧着酒盞一飲而盡。
“桂花酒真香啊。”雲館長招呼楚莫邪,叫他一起來喝。
楚莫邪搖頭,說他只喜歡喝牛奶,其它的基本不碰。
“唉,可惜啰。”雲館長在目錄單上簽好名,今日館內增添了一把古舊的長槍,一個酒盞,和一個罐子桂花酒,而棺材裏的碎骨被盡數帶出埋在了林子裏,雲館長還親自立了個墓碑,至于轉移到陵園的棺材,裏面只有零星的布渣而已。
楚莫邪拿着單子去安排展位了。
“呵呵,那我呢?”陳老頭笑。
“快要消失的人就別湊熱鬧啦!”雲館長也笑了,給自己倒滿酒,恭恭敬敬地舉杯道,“陳将軍,老夫敬你一杯。”
陳将軍拍着大腿哈哈大笑:“無名小輩居然能得老神仙敬酒,此生足矣。”
“這酒釀了多少年啊?”
“今年是幾幾年啊?”
雲館長報了個年份,陳将軍算了算,驚訝道:“哇,起碼上千年啰!”
千年前的靈魂早已投胎轉世,而殘留在墓裏的靈魂殘影在時間的流逝下越發稀薄,他附在了壁畫上,泥罐上,長槍上,随着墓室開挖,像是封存多年的酒精開始揮發,陳将軍的身影越來越淡薄。
“朱朗跟了我很久,幫忙照顧一下哦。”
“嗯,會的,有朱朗在,博物館裏的蚊子估計要絕跡了。”雲館長笑道。
大蜘蛛還活着的時候,只有巴掌點大,在雨下個不停的晚上,有匹馬一直煩躁不安,又是蹬腿又是甩尾,陳将軍去檢查,發現一只大蜘蛛趴在馬肚子下避雨,他認出這是一種狼蛛,這種蜘蛛行動敏捷,性格兇猛,想必是經過樹林的時候被它粘上了,陳将軍本來想一劍了結它,但後來又覺得這蜘蛛挺聰明,伸出手朝它招招,沒想到那蜘蛛居然乖乖地爬過來趴在他掌心上,那天起,陳将軍就讓它在房間裏紮窩,它很乖,自知模樣不讨喜,怕吓着人,也不到處亂跑,一心一意地抓蚊子吃,自從有了它在,陳宅裏的蚊子數量頓時大減。
陳将軍幾次想放生它,但它就是忠心耿耿,兵荒馬亂的戰場上,不管換多少匹馬,最後凱旋歸來的陳将軍總能在馬肚子上發現它。
像護身符一樣的存在。
直到陳将軍病逝埋進了墓中,朱朗也偷偷地跟了進去,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不知不覺成了守護靈。
早料到墓有被挖開的一天,陳将軍托人買了華佗的麻沸散,在被人發現之前,将朱朗麻醉了送出來。
心願已了,陳将軍的心情也變得愉快起來。
“啊,還有這個。”
一段灰撲撲的樹枝放在桌上,雲館長眉毛一跳。
陳将軍在出征途中,發現了一處龐大的地下空洞,空洞非常深,不知通往地下多少米,随着前進,陳将軍發現了高處穿插的一截綠色樹枝。
“我想着将樹枝射下來看看,結果那玩意特別硬,幾箭下去,只掉落了這麽一小節。”陳将軍回憶起當時的情景,依舊歷歷在目。
樹枝落地,變成了灰撲撲的一塊,裏面還能見到蜿蜒的血管,陳将軍撿起來,還用牙咬了咬。
“呵呵,還好當時沒被樹枝吸幹。”
“吸幹?”
“這玩意吃肉喝血,是個邪祟!”
陳将軍現在回想起來,仍有些後怕,部下帶着信鴿來找他,陳将軍光顧着看信,沒有留意鴿子,直到上方忽然飄落帶血的羽毛時,他才擡頭看去。
鴿子撞在了樹枝上,掙紮着撲棱,血珠拍得到處都是,短短的幾秒間,那鴿子漸漸縮小幹癟,最後飄落在地的,只有幹巴巴的半截翅膀。
若不是血液溫熱,陳将軍還以為這是一場夢。
雲館長舉起樹枝,透過月光看到裏面分布的層層血管。
“将軍啊,這玩意,可是不得了的東西啊。”
“哦?此話怎說?”
身影淡得只剩下一層輪廓,陳将軍滿臉好奇,他是解不開這個謎了,但聽聽老神仙的結論也是不錯的。
“這東西恐怕是一種超乎想象的生命體。”雲館長神情嚴肅,還好是地下空洞裏,若是延伸到地面上,不知會給人間帶來多大的災難。
“不是植物,也不是水晶,而是一種生物,若是老夫沒猜錯的話,它應該是傳說中的神樹扶桑!”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