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鬼山迷陣(上)

第二十四章鬼山迷陣(上)

進山的巴士一天只發一趟,車裏的人不多,稀稀拉拉的。

霍明海正拿着地圖看,思緒不知不覺又飄到字跡上,昙花一現般,在四十多小時的車程裏,字跡再也沒有出現過。

肩膀被人拍了拍,霍明海吓了一跳,轉頭看去,一個精瘦的山民朝他擠眉弄眼:“後生仔,去山窩窩裏玩哦?”

霍明海嗯了聲,解釋道:“趁着放假,出來走動走動。”

“是呀,城裏污染多重,還是山裏好,空氣多清新啊!”那山民很會察言觀色,一眼看出霍明海是毫無經驗的初生犢子,趁熱打鐵道,“但空氣好歸好,山裏不像城市有路有站牌,走岔可是容易迷路喲!”

“大哥好像對這兒很熟?”杜佳駿搭話。

“俺就住附近,經常走,這兒哪座山沒去過?”手指在地圖上圈了一圈,“這些山俺都走習慣的,你看咱也是有緣分的,俺就給你帶一程呗?”

杜佳駿也不跟他繞彎子,直接問:“多少錢?”

山民屢次兜生意不成,眼見大魚馬上上鈎了,心裏樂開花,搓着手,嘿嘿笑着:“咱這進山也不容易啊,路不好走,這樣吧,咱們當時做個朋友,這個價錢……”

山民伸出八根手指。

霍明海:“這是……多少?”

“八百八十八,發發發,咱圖個吉利!”

楚幹将忍不住道:“靠!黑不黑!走走路而已,用得着那麽貴嗎?”

山民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你們從城市來,當然不知道啰,不瞞你們,前幾天來了一隊電視臺的,進山不要導游,到現在還沒見出來呢!”

霍明海心裏想,他們不要的那個導游其實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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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天這會功夫,巴士下了高速,開進了盤山公路,窗外全是大片大片的山林,一眼望去宛如無邊無際的綠色海洋,若沒人帶路,進山一趟可是要費不少功夫。

更何況,綠水村在大山深處,地圖上沒有标注。

巴士到站停靠,幾個旅行者下車。

“車子一路只停四個站,你們是哪個站下呀?”山民不屈不撓。

“前面站。”杜佳駿說。

“真巧,俺也……”

“便宜點。”杜佳駿說。

山民猶豫了一下,伸出七根手指。

杜佳駿搖頭。

“那……五百?”

杜佳駿伸出兩根手指。

“哎喲,這……”山民一拍大腿,正想埋怨幾句,見客人全都無視他,表情一致地扭頭看風景,山民馬上改口,“好吧!兩百就兩百啦!”說着,伸出一只手,“老規矩,先錢!”

杜佳駿掏出一張五十的拍在他掌心:“這是定金,別以為我不知道這裏的規矩,若是帶得順利,再給你添!”

“後生仔是要去哪座山呀?”山民收好錢,拍胸脯說就算是天涯海角也會把他們平平安安帶過去。

“綠水村。”

“啥?綠水村?!”山民驚了一驚,杜佳駿見他臉色不對,又塞了幾百過去,沒料到全被山民退了回來。

“那地方,俺不帶。”

“為什麽啊?”

山民不再搭理他們,遠遠坐到門邊,巴士到站,又下了一批游客,這回,巴士裏只剩下霍明海他們了,山民無心再做生意,也跟着下車,霍明海打開車窗,山民正好也看着他們。

“那山特邪,有進無回,電視臺的那些人就是這下場,阿叔勸你們一句,在山腳看看就好了。”

車子緩緩開動,山民一直在車站那遠遠目送着他們。

杜佳駿坐到前座,司機瞄了他一眼,知道他有話要說,于是主動回答:“那人是山裏人,經常在車裏拉客呢。”

霍明海也坐了過來,好奇道:“他說山裏邪門,是怎麽回事?”

“山裏失蹤過好些人,不是邪門是啥?”

“山腳有村子嗎?”

“有,叫羅家村,村裏還有個小旅店,住宿倒是不必擔心,不過聽說那村子要搬遷了,在邪山旁邊,誰會住得安心呢,其實搬遷申請幾年前就上報了,結果今年才批下來,我看呀,那地方也就你們這些年輕人敢去。”

兜兜轉轉,等巴士到達終點站時,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巴士在站臺那等了一會,見沒乘客,調轉車頭開走了。

車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要去羅家村,還得爬一座小山丘!

霍明海沒料到山區裏居然偏僻成這樣,爬過山丘時,霍明海累壞了,遠遠見到旅店的招牌,眼睛馬上亮了起來!

旅店叫金福來,名字霸氣,實際是一棟雙層的私人小別墅,洗漱完,霍明海下樓吃飯,大廳裏只有老板娘一個人忙碌,聊起才知道,原來她丈夫去城裏進貨了。

“要喝點酒嗎?”老板娘見他們搖頭,主動給他們續上茶水,霍明海的“背包”放在一邊,亮晶晶的珠子倒影着老板娘。

“大姐,你這一個人看店也真不容易啊。”楚幹将挑起話題。

“平時沒什麽人,不怎麽忙呢。”老板娘坐在旁邊,笑吟吟地問,“合口味不?咱這地吃得淡,不如城裏的香。”

“哪裏哪裏!味道好得很呢!”霍明海贊不絕口,颠簸了N個小時,普普通通的大白菜都吃出了山珍海味的範兒。

杜佳駿最先吃完,把碗一擱:“大姐,村裏有沒好向導,介紹介紹?”

老板娘狐疑地看着他:“你們要進山?走東邊還是西邊?”

“西邊的山。”

老板娘聽了,連連擺手:“那山鬧鬼哦,沒人敢去,想在村裏找向導?勸你還是不要想了。”

霍明海與杜佳駿對視一眼,霍明海問:“怎麽個鬧鬼法?”

“西邊的那山叫鬼山,以一條小溪為界,咱稱之為陰陽兩隔,這邊是人間,那邊是鬼地,據說連鬼進去了都要迷路呢!”

靈異論壇回帖的人算幸運,并沒有過小溪,霍明海忽然想起山民說的電視臺那群人,他們是不是也進了鬼山?

“哦,他們啊,說是去拍小溪而已。”老板娘看了眼挂歷,“也不知小溪有什麽好拍的,前幾天進山,一直沒見下來哎。”

又東扯西拉地聊了會,吃完飯,三人回房睡覺去了。

霍明海望着昏暗的天花板,心裏想着要是能有個向導該多好。

綠水村在鬼山深處,老板娘聽說過,但具體怎麽走,她還真不清楚。

村裏沒人敢進鬼山,找向導是不可能的了。

霍明海的腦子裏忽然浮現出鄭川川的身影。

“要是鄭川川在就好了。”杜佳駿跟他想到一塊了。

“可惜,鄭川川都過橋了。”霍明海嘆氣。

“明天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某劍靈語氣輕松,一點也不怕,推推杜佳駿,“你睡過去點。”

杜佳駿推推霍明海:“睡過去點。”

“貼牆了。”霍明海淚流滿面。

房間簡陋,只配了兩張床和簡單的桌椅,空調是挂式,風口對準床鋪,于是大蜘蛛老不客氣地趴在床上吹風,剩下三個大男人可憐兮兮地擠在另一張小床上。

夜裏,外面噼裏啪啦地下起雨來,杜佳駿的氣息呼在耳邊,那雙強有力的胳膊不知什麽時候環上了霍明海的腰,失眠了一個晚上的霍明海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沒想到杜佳駿和楚幹将先起來,兩人去到陽臺,嘀嘀咕咕地不知在商量什麽,等霍明海爬起身,他們倆才若無其事地走了進來。

老板娘為他們準備了一些饅頭和鹹菜,還送了幾支粉筆,說是上山可以做記號用。

臨出門時,杜佳駿問了個奇怪的問題。

“大姐,店裏就你們倆嗎?”

“呵呵,我們還有個兒子。”老板娘的目光幽幽地看向鬼山,“他可貪玩了,要是你們遇上,告訴他,爸爸媽媽正在家裏等他回來。”

一夜雨過,山路變得泥濘,霍明海氣喘如牛,雙手戳在膝蓋上,短短一段路像是走了一個世紀,大蜘蛛用爪子拍拍他的臉叫他争氣點。

山腳傳來馬達的轟鳴聲,有個男人開着三輪車駛進旅店的小院子,也沒叫老婆出來幫忙,一個人就這樣扛着大包小包進了店。

山上沒有路,半人高的雜草密密麻麻,全靠楚幹将用劍劈開才能往前走,地表濕氣極重,蒸發的水汽朦朦胧胧形成了霧,這團霧越往深處走越濃,白煙飄飄,恍如人間仙境。

走了将近兩個小時,耳邊響起嘩嘩的水聲,撥開雜草,一條五米多寬的小溪出現在眼前。

小溪為界,陰陽兩隔,這邊是人間,那邊是鬼地。

“我們現在在鬼山外圍,從前面開始,每隔一段路得做個記號。”杜佳駿招呼大家休息,打算等霍明海喘順了氣再走。

楚幹将捧着溪水洗臉,大蜘蛛有樣學樣,用爪子撈水,結果撈來撈去撈不起來,于是它很聰明地把大腦殼直接埋進了水裏。

楚幹将笑大蜘蛛,若是有魚的話,鐵定被它吓跑了,但是……

“奇怪,這水裏怎麽沒有魚呢?”楚幹将用劍撥拉着水底。

不僅沒有魚,連根水草都沒有!

溪水被攪得一片混沌,有種奇怪的顏色從泥沙中冒出,像是打翻了一杯咖啡,一股一股的黑褐色順着水流沖遠,不一會,水底又清澈起來。

霍明海一邊啃着饅頭,一邊朝周圍看去,想着見識一下傳說中的陰兵借道。

但是,沒有。

除了水聲,只剩下風吹林子的唦唦聲。

什麽時候開始,沒有了鳥啼,沒有了蟲鳴?

“走吧。”杜佳駿站了起來,就在這時,楚幹将發出一聲驚呼。

“有人!!!”

“在哪?!”杜佳駿頓時戒備起來,村民忌諱莫深的鬼山,還有誰會進來?

楚幹将卻指着水底。

翻起來的泥裏,隐隐露出一截白色的東西。

楚幹将繼續用劍撥動泥沙,黑褐色的液體沖刷開後,一根完整的手臂骨頭出現在視線中。

有人死在了小溪裏!

霍明海還想着喝點溪水,這下子,臉刷地白了。

“沒什麽好看的,淹死了人而已。”杜佳駿率先踏上露出水面的石塊,招呼他們跟上。

楚幹将幾步踏前,與他并肩。

“你覺得那人是淹死的?”楚幹将低聲問。

杜佳駿不着痕跡地搖搖頭。

埋在泥裏的骨頭雖然沒有完全沖刷開,但能看得出,骨骼非常完整,死者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躺在水底。

像被什麽纏着,拖了下水。

平靜的水底,不知還有多少具這樣的骸骨。

“難道是水鬼?”

“不像。”杜佳駿皺眉,“我覺得,更像是一種生物的捕食做法。”

上岸後,兩人竊竊私語地讨論了半天,忽然想起了什麽,兩人同時一驚。

他們走得太快,霍明海還沒跟上來啊!

轉頭一看,楚幹将哭笑不得。

“你在幹什麽呀,快跟上!”楚幹将喊。

霍明海蹲在路邊,招呼他們過來。

被人踩出來的小路延伸到林子深處。

“大概有八個人。”楚幹将順着小路往前看,雜草堆積,掩蓋了視線。

“看樣子,電視臺的人也過來這邊了。”杜佳駿道。

“要去找他們嗎?”

“不。”杜佳駿搖頭,“腳印是前幾天留下的,已經沖得非常淡,現在不知他們到哪了,要找也沒法找。”

霍明海在樹上畫下記號,三人繼續前進,杜佳駿和楚幹将步伐輕盈,輕松得跟逛街似的,走出三四裏路,霍明海雙手又戳在了膝蓋上,累得呼呼直喘,徒步爬山的體力消耗太大,三步一滑的,大蜘蛛見坐騎偷懶,用爪子給他屁股紮了一下,霍明海頓時跳了起來,捂着屁股沖出好一段路,等休息的時候,霍明海偷偷摸了摸,好家夥,跟隔着褲子打針似的,褲子沒見破,但屁股還一抽一抽地疼呢!

“沒出血吧?”杜佳駿有點想笑。

有朱朗守着,杜佳駿并不擔心霍明海會出意外,但若是走散了,杜佳駿還是會擔心的,接下來的路,霍明海的臉一直很紅,因為他的手正被杜佳駿緊緊地撰在手裏。

手機連不上網,也沒有信號,楚幹将看了眼時間,下午五點半,天馬上要黑了,三人加快腳步,走着走着,四周漸漸暗了下來,夜幕開始降臨,就在此時,大蜘蛛忽然扳了霍明海一下,連帶着杜佳駿也頓了一頓。

“怎麽了?”開路的楚幹将不解地問。

話音才落,前方的林子裏,隐隐約約傳來一些響動。

好像……小孩的嬉鬧聲?

“藏貓貓,藏貓貓,蹑手蹑腳靜悄悄,你藏好,我藏好……”

這種深山老林,居然有孩子在玩游戲?

三人對視一眼。

“走,去看看!”楚幹将提劍開路。

孩子們的笑聲,在昏暗的林子裏越發恐怖。

一個小男孩伏在樹幹上,口裏念念有詞。

“捉住老鼠就報告,報告老鼠被我捉住了……要開始了哦!1——2——3——!”

游戲開始,小男孩擡起頭,杜佳駿和楚幹将一臉戒備,而霍明海則是瞪大了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小男孩顯然也沒料到會有人來,見到三個陌生人,先是吓了一吓,很快淡定下來,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們不要說話,然後輕手輕腳地跑開,四處去尋夥伴了。

等霍明海回過神,小男孩早已跑得沒了蹤影。

“走!”杜佳駿的語氣裏透露出一絲不安,霍明海被他拽着一路小跑,但沒跑多遠,林子裏徹底黑了下來,幾步之外模糊成一片,忽然起風了,吹得霧氣翻湧,楚幹将急道:“快開電筒!”

霍明海掏出電筒,打亮,楚幹将頓時無語了。

“就帶了這個?”

澄黃的光只照出幾步路,光線外,依舊漆黑如墨。

日常用品,家庭裝手電筒,還是小號的那個……

楚幹将正郁悶地調整光線時,一簇白色的強光像是黑暗中的光劍,一下子照亮了十幾步之外的大樹!

軍用強光手電,狼眼戰術燈!

“好家夥!”楚幹将對杜佳駿的狼眼手電贊不絕口,這玩意簡直可以當探照燈使了!把玩時,強光掃到眼睛,讓楚幹将瞎了好一會。

霍明海的心髒重重跳了一下,視線往光線掃過的地方看去。

剛剛……好像看見了什麽?

心髒劇烈地撞擊胸膛,他把自己的家庭裝手電緩緩往上移。

昏暗的黃光掃過雜草,移上樹幹。

那兒,有張臉正看着他!

緊接着,狼眼手電的強光直直照了過去,把那人的臉照得一片雪白!

那張臉不躲不閃,連臉上的表情也沒有變化。

霍明海的背上一陣惡寒,就連杜佳駿也冒了一身汗。

那人無聲無息靠近,他們卻完全沒有覺察到?

“靠……這……這是什麽玩意啊?!”楚幹将被那人笑得頭皮發麻,他從沒見過那麽難看的表情,他打了個手勢示意霍明海留在原地,自己提着劍一步一步走過去。

“喂,什麽人?”楚幹将喝問。

奇怪的是,那人安安靜靜,見楚幹将走來,依舊一動不動,楚幹将走近了,不由得啞然失笑,招呼他們過來看。

走近一瞧,霍明海才發現那東西原來是個人形的石雕,體積與真人無異,難怪會被誤認成人,石雕的五官刻得栩栩如生,但眼睛和嘴巴彎成誇張的弧度,它的半邊身子倚着樹,遠遠看去,像是一個人從樹幹探出身子。

“應該是鎮山石佛吧?”楚幹将與哥哥混久了,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考古的事情,山裏有人喜歡修築石佛,形狀不一,有的是土地公,有的是菩薩,意在辟邪保平安,登山的人遇上了,都得去拜一拜的。

“這玩意笑得太可怕了,佛像修成這樣,真是有點古怪。”杜佳駿拍了拍石雕,沒想到一拍之下石雕突然碎裂,崩塌出一大塊。

杜佳駿又把裂縫剝大了些,石雕裏根須盤紮,滿滿地擠着。

這棵樹,居然是從石雕體內冒出來的!

杜佳駿捏着碎殼若有所思,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臉上露出駭然的表情。

“這不是鎮山佛像!”

“不是鎮山的?”楚幹将茫然,“那麽是用來幹啥的?”

“若是我猜得沒錯的話,這次我們可真是攤上大事了!”捏着碎片的手握成拳頭,灰白的粉末從指間落下,杜佳駿的臉色從來沒有像這般嚴肅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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