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偏差 他說他想!

靳睿肯主動過來,黎建國是真的高興。

隔着廚房門板,都能聽到他混在老舊排油煙機重音裏的哼唱,斷斷續續,唱着“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今走向,繁榮富強......”

食材下鍋,鐵鏟和鐵鍋叮當響。

氛圍溫馨,但黎簌剛剛問了什麽?

“你真的殺人了麽?”

黎簌很緊張,攥着靳睿衣袖的手不自覺收緊,指節泛白而不自知。

她這樣問,并不是突然,在心裏早已經悄悄猜測過很多次。

那天早晨聽見電話裏質問靳睿“靳華洋”的去向,又說他是兇手,黎簌心裏冒出無數種推斷。她知道“靳華洋”是靳睿爸爸的名字,小羽阿姨接到他的電話時候,常常甜蜜溫柔地喚他,“華洋”。

因此,她隐憂地認為,靳睿爸爸的“失蹤”和靳睿有關。

還有他腰側那處,一直令她耿耿于懷的傷......

對未知危險的恐懼,以及和靳睿關系的冷淡,讓黎簌一直沒能問出口。

今天既然問了,她是打算問到底的。

“或者說,你是把你爸爸殺了麽?”黎簌問這句時,緊張得都有點上牙磕下牙,越說聲音越小。

好像稍有不謹慎,剛才那個在樓道裏撿起白菜葉子的人,就會翻臉給她來個滅口。

但面前站着的人,顯然沒有她這種緊張。

靳睿甚至略含輕蔑地笑了一聲,神情寡淡:“我倒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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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想!

他想殺了他親爸!

黎簌從小就是紙老虎,平時看着咋咋呼呼的,其實風一吹就倒。

小時候也是這樣,她會趁着大人不在家,慫恿靳睿偷摸打開電視給他放《名偵探柯南》的光盤看。

結果看到一集“藍色古堡殺人事件”,古老城堡地下密室裏躺着一具骸骨,差點沒吓死黎簌,把靳睿手腕都掐紫了。

那個星期,遭殃的靳睿鋼琴課請了假,理由是手腕受傷。

陳羽去世時,沒有任何一個人,為她落淚過。

可能是黎簌因為陳羽去世的事情哭過,靳睿隐約也存有動容。

現在想想,也只有黎簌,為他媽媽的去世,驚天動地大哭過。

他瞧着黎簌的表情,眼睛一眨不眨,就知道這小姑娘指不定心裏怎麽想他。

靳睿把衣袖從她手裏抽出來:“答應過我媽,違法亂紀的事兒不做。我也不是神仙,殺了人還能好端端地站在這兒。”

黎簌反應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可能是有點大驚小怪了。

法治社會,打架都要進局子的,甭說殺人了。

真要是所謂的“兇手”,還能讓他跑回泠城來?

“那,為什麽那個女人說你是兇手......”

被黎簌丢在沙發上的手機瘋狂震動,屏幕上未讀信息一條一條彈出來,擠滿屏幕。

靳睿垂眼,看見“趙興旺”的名字不斷蹦出來:“你朋友找你。”

他沒回答後面的問題,直接去廚房幫黎建國打下手去了。

黎簌心說,趙興旺找她能有什麽正經事兒,看不看都成,肯定是八卦或者笑話分享,還至于靳睿避嫌似的跑廚房去?

沒準兒是不想回答她的問題,故意走的。

她都還沒問,他腰上為什麽會有傷口呢。

嫌趙興旺打擾了她的“靠近真相”,就沒理他,黎簌先給自己的腳踝噴了藥,藥液不是速幹形的,她瘸着一條腿只能坐沙發上,百無聊賴時才拿起手機。

看見趙興旺發的是什麽,黎簌簡直哭笑不得。

【老大!我打球碰見你家方鹿鳴了!】

【我覺得吧,你就是再喜歡野的,也別跟他攪一塊了。】

【場下有個妹子和他打情罵俏!】

【我朋友說,這逼回回來打球帶的妹子都不是同一個。】

【卧槽卧槽卧槽,親了親了!】

【等我偷摸拍給你啊!】

【[圖片]】

【[圖片]】

【[圖片]】

......

方鹿鳴什麽時候成她家的了?再說,他換女朋友換得勤這不是整個三中都知道的事兒麽?

黎簌從來沒想過和方鹿鳴有點什麽關系,但趙興旺這個八卦精,自從聽說她喜歡野一點痞一點的男生,自動就把方鹿鳴對號入座了。

那邊發了一堆偷摸拍的照片過來,模糊不清。

黎簌兩根手指撐開放大,才看見,禿了葉子的樹底下,有一對正在接吻的男女。

......發這種東西給她幹什麽?!

誰要看方鹿鳴接吻啊?!

黎簌耳朵都燙了,給趙興旺回了四個字,“你有病吧”。

她擡手,輕扇臉側,企圖給自己降溫。

也正巧是這個時候,靳睿和黎建國一前一後端着東西從廚房出來,黎建國一看黎簌就笑了:“這麽冷的天兒,你還熱上了?”

靳睿沒說話,路過沙發邊時,目光短暫停留在黎簌扣放的手機上。

“來吧孩子們,開飯喽!”

黎簌的腳崴的不嚴重,就是有點腫,噴過藥也沒那麽疼。

看見黎建國端着的餐盒,納悶地問:“這是什麽?”

“靳睿送來的嘛,飯店打包回來的菜。”

黎簌扶着沙發站起來,一瘸一拐走過去看打包盒上的字樣。

看清楚後,她驚了:“這是......聚、聚寶居?靳睿,你去聚寶居打包了菜回來?”

一聽是聚寶居,黎建國也吓了一跳。

祖孫倆天天聽人拿聚寶居吹牛皮,也沒見誰真的吃過,據說菜價可貴了,四個人好好吃一頓,得小兩千塊。

泠城這地方工資低,吃一頓趕上半個月工資了,普通人确實不會去。

靳睿輕描淡寫:“覺得這家菜做的不錯,就買回來給您嘗嘗。”

後來黎建國一正言辭地批評了他,和靳睿說,你一個人,在外面不方便就随便買着吃一口,到了姥爺家裏,不許再拿吃的過來。姥爺別的不行,做飯還是挺在行的。

“黎簌都說,我能去聚寶居當廚子了,是不是黎簌?”黎建國問。

黎簌夾了一筷子和鮑魚炖在一起的紅燒肉,吃完,扭頭很嚴肅地和黎建國說:“姥爺,我覺得您可能還真去不了聚寶居,就,人家廚子還是挺厲害的......”

黎建國小孩似的,去搶黎簌的筷子:“那你去管聚寶居的廚子叫姥爺去。”

小姑娘當然是躲開了,抱着飯碗,笑嘻嘻地嘴甜:“我才不去,世界上只有姥爺最好!姥爺還會炸麻團,別說聚寶居的廚子,就是億萬富翁來了我也不換姥爺。”

祖孫倆談話氣氛輕松,黎建國煮的白菜粉絲湯和聚寶居的菜香混合在一起,米飯鍋敞開着,北方大米甜糯的香氣也飄散開。

除了黎簌家,這麽多年,靳睿沒有過這樣溫馨的吃飯環境。

老人家有自己泡好的白酒,大玻璃酒桶裏放着人參枸杞之類的藥材,酒液澄黃,他喝着,嘆到:“等你們畢業,到時候就成年了,姥爺給你們也嘗嘗我這養生酒!”

其實黎建國平時不常喝酒,只有過節或者街坊鄰居老夥伴聚會時,才喝。

一杯酒下肚,話都比平時多了不少。

先是拍着靳睿的肩膀,和他說,小睿這些年過得肯定辛苦,回到泠城來,在姥爺隔壁住着,姥爺也不擔心了。以後多過來,姥爺給做飯吃,自己一個人啊,別苦着自己,高中生需要營養,姥爺給你炖肉包餃子。

有那麽一瞬間,黎簌放下筷子,看過去。

客廳的燈泡老舊,光線并不十分明亮,也許是她看錯了,她居然在靳睿那張孤傲的臉上,看出一絲落寞。

靳睿在黎建國面前很乖,那些“拒人千裏”全部收斂起來。

老人家說一句,他就點頭應一聲,還主動給黎建國倒酒夾菜。

黎簌想起前些天,她說靳睿變壞了,姥爺卻說,他一定是過得太不幸福了。

她想,也許靳睿不離開泠城,一直住在旁邊,有姥爺在,他也不會抽煙喝酒,更不會把自己搞到受傷流血。

正想着,喝多了的黎建國哼了段小調,話音一轉,笑眯眯地揭黎簌的短:“小睿啊,你們搬走那會兒,黎簌可沒少哭呢。,站在你家門前哭得那個傷心,怎麽拽都不走,小身板兒,勁兒還挺大......”

靳睿動作頓住。

他們搬走時,坐進汽車裏,明明看見黎簌的身影在遠處和其他孩子瘋跑着玩。

她哭了?

什麽時候?

靳睿眉心皺了一瞬,卻感覺,坐在身邊的黎簌忽然沖着他撲過來......

黎簌家小餐桌是長方形,黎建國坐的那邊,堆了不少家裏的閑置物品,黎簌只能和靳睿坐在一邊。

倒也沒什麽,反正在班裏他倆就是同桌。

但她今天腿腳不靈便,姥爺突然說起她小時候扒着人家防盜門哭的糗事,她也沒辦法靈敏地過去阻止姥爺,只能求近,撲向靳睿,去捂他的耳朵。

小姑娘下手也沒輕重,使勁兒按在靳睿耳朵上。

隐約能聽見她炸毛的聲音:“姥爺!您怎麽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也往出抖落啊!”

“怎麽還不讓人說實話了?半個多月,天天堵人家門口哭的不是你?還上墳似的,往人家門前放小零食......”

“啊別說了,我才沒有!”

“怎麽沒有,睡到中午,醒了發現人家搬走了就開始鬧......”

黎建國喝完杯子裏的酒,“好了好了,姥爺不說了。”

耳邊捂着靳睿的那雙溫熱小手撤走,世界重新變得清晰。

但他忽然覺得,自己思維混沌,有些事情開始想不通——

為什麽黎姥爺說的,和他記憶裏不一樣?

是他記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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