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們到底還想瞞我到什麽時候？”
聞人家，聞人懷遠指着聞人夫婦質問道：“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情，竟然沒有一個人告訴我。還要我這把老骨頭從外人口中知道自家的事。”
聞人懷遠說着說着，只覺得一口氣喘不上來。他痛苦的捂住胸口，坐在一旁的聞人老夫人連忙伸出手去，幫着聞人懷遠平心靜氣：“有什麽話慢慢說，不要着急。”
聞人夫婦吓了一跳，連忙問道：“爸，爸，你覺得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叫醫生？”
站在旁邊的聞人二叔緊張的走到老爺子面前，從老爺子的兜裏翻出心髒病藥，喂老爺子吃了兩粒。聞人二嬸一邊給老爺子倒溫開水，一邊忍不住說風涼話：“大哥大嫂也是，爸的年紀雖然大了，那也是咱們聞人家的一家之主。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你們怎麽可以瞞着爸媽不說。”
聞人夫婦沒心思搭理聞人二嬸，兩雙眼睛緊緊盯着老爺子。
龍鳳胎和狄寶也都一臉擔憂的看着爺爺。
聞人懷遠吃完了藥，又喝了半杯溫水，過了約莫三四分鐘，才漸漸平緩下來。沉着臉問道：“究竟是怎麽回事？阿砺怎麽會不是我們家的孩子？我在外面聽的稀裏糊塗的，這麽大的事情怎麽會搞錯？”
聞人夫婦對視一眼。只得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我們就是擔心爸爸你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才想瞞着您一段時間。等阿砺回心轉意，我們再帶着幾個孩子一起去探望你。”
聞人二嬸急忙說道：“是啊，爸，媽，你們也別生氣了。家裏發生這麽大的事，大哥大嫂瞞着你們不說，确實是他們做的不對。但他們這麽做也是為了你們好。怕你們年紀大了，一時間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畢竟阿砺從小到大都是在你們二老的身邊長大的。”
說到這裏，聞人二嬸忍不住心裏泛酸。老爺子和老太太喜歡聞人砺這個小孫子，那可不只是幫大哥大嫂帶孩子那麽簡單。老爺子多年積攢的古董字畫，不知道私底下偷偷給了聞人砺多少。聞人砺書房裏擺的那個紫檀雕花的筆筒就是老爺子送他的。這還是她能看到的，看不到的字畫古籍只怕更多。說是給聞人砺看看長長見識，看着看着就成了聞人砺的私藏。
聞人二嬸氣不過，也跟老爺子要過幾回字畫古董。她不好意思說的太直白，只說拿回去讓二房的孩子也跟着熏陶熏陶。結果老爺子一句“他們小孩子能看懂什麽？還是別糟蹋我的東西了”，氣的聞人二嬸連話都說不出來。
——合着同樣是聞人家的孩子，他們二房的孩子就不懂欣賞，聞人砺就懂什麽叫欣賞？
就因為老爺子偏心小孫子這事兒，聞人二嬸背地裏不知道跟聞人二叔念叨過多少回。幸好真相大白，聞人砺根本不是大哥大嫂的孩子，也就不是老爺子老太太的親孫子，看他們以後還偏心不？
聞人二嬸心裏面幸災樂禍，嘴上卻假惺惺的慶幸道：“還好這件事情發現的快，兩個孩子及時換回來了。咱們家的阿寶雖然成績不太好，好在年紀小，再複讀一年，也能考個不錯的大學。大哥大嫂還給他請了好些補習老師，打算開學以後就讓阿寶去阿砺的學校複讀。”
聽到聞人二嬸提起狄寶，聞人老爺子和聞人老夫人的臉色緩和了許多。聞人老夫人沖着狄寶招招手：“你就是阿寶吧？我的乖乖，這麽多年讓你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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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寶有些怯懦的走上前，被聞人老夫人一把拉住手：“我是你的祖母，這是你的祖父。”
狄寶乖乖的叫人。
聞人懷遠打量了狄寶一會兒，沉聲說道：“當初我給兩個孫子起名聞人砥和聞人砺，是希望咱們聞人家的孩子都能夠踏踏實實的。風雨同舟，砥砺前行。”
聞人懷遠長嘆一聲：“你的養父母能夠給你起名叫狄寶，應該是把你當成寶貝的意思。你确實也是我們聞人家失而複得的寶貝。這個名字寓意很好。那就不要改了。”
狄寶笑了笑，有些懷念跟狄爸爸和狄媽媽在一起的日子。
聞人懷遠繼續說道：“你是我們聞人家失而複得的寶貝，聞人砺也是我養在身邊十八年的孫子。我年紀大了，一心只希望兒孫滿堂，孫子孫女都能承歡膝下。我知道以你們兩個的經歷來說，如果讓你們兩個生活在一個屋檐下，對你來說可能并不公平。就當我這個做爺爺的自私，我請求你一件事，你能不能允許阿砺回到聞人家，至少讓他回到我的身邊？”
聞人懷遠這番話一說出口，所有人都驚呆了。震驚之餘又覺得意料之中。聞人二嬸忍不住說道：“爸你這是幹什麽？聞人砺已經不是咱們家的孩子了，你舍不得他，他的親生父母只怕也舍不得他。再說咱們聞人家大房二房有那麽多孫子孫女，你要是覺得寂寞，想讓誰陪你只管說出來。就算想讓阿研他們回來陪你，我也立刻打電話讓他們從國外趕回來。”
“好端端的你折騰孩子幹什麽？”聞人老夫人皺了皺眉：“我跟你爸只是舍不得阿砺而已。他雖然不是聞人家的骨肉，到底也是我們養了十八年的孩子。叫了我十八年的祖母，也叫了你十八年的二嬸，難道你的心就這麽狠？好好的一個孩子說不要就不要了？”
聞人二嬸臉上一紅，期期艾艾的說道：“我當然也舍不得阿砺……”
是聞人家的骨肉，爸媽偏心他也就算了。如今都已經證明聞人砺不是聞人家的孩子了，為什麽二老還舍不得一個野種！
想到這裏，聞人二嬸指着狄寶說道：“你們就算舍不得阿砺，也該照顧一下狄寶的心情嘛。他在外面受了十八年的苦，遭了十八年的罪。好不容易回到親人身邊，還要天天看着自己的親人對害他受苦的罪魁禍首噓寒問暖。他的心情怎麽會好？”
狄寶心下一驚，小聲反駁道：“我沒有——”
聞人老爺子沉聲打斷狄寶的話：“害狄寶流落在外的罪魁禍首是那些玩忽職守不負責任的醫護人員，跟阿砺有什麽關系？阿砺也是受害者。只能說造化弄人。”
聞人老爺子說着，拍了拍狄寶的手：“我相信我們聞人家的孩子，不會連這點心胸都沒有。你說是不是？”
聞人老夫人嘆息一聲，拉着狄寶的手溫柔的說道：“你的養父母是什麽樣的人？你從前那個家是什麽樣的環境？你也是清楚的。那樣不靠譜的家庭，其實并不适合孩子成長。你自己也遭受了十八年的罪，應該能夠理解我們舍不得阿砺也遭受同樣的辛苦。是不是？”
狄寶還能說什麽？狄寶只能笑着說是。然而心頭卻彌漫起濃濃的苦澀。
因為醫護人員的疏忽，狄寶和聞人砺都是在襁褓中就被迫承受了被抱錯的後果。只不過從結果來看，聞人砺或許比狄寶更幸運一些。但是狄寶并不嫉妒聞人砺，也從來沒有怪過聞人砺。他能理解為什麽聞人家的人都喜歡聞人砺。抛開十八年的養育之恩不談，聞人砺本身也是一個優秀到令人仰慕的人。
狄寶其實也很喜歡聞人砺。他只是有點傷心。傷心聞人家的人把狄爸爸狄媽媽貶低成那樣，他卻沒有任何理由替爸媽找補。他想對聞人家的人說他的養父母其實并沒有他們說的那樣糟糕，狄家的生活環境也沒有他們想象的那樣可怕。可是聞人夫婦和祖父祖母看到的事實卻是狄爸爸狄媽媽欠了許多錢，聞人砺在外面拍戲就是為了給狄爸爸狄媽媽還債。
回到聞人家之前，聞人砺給了他一張卡。狄寶想用這個錢替爸媽還債。可是跟聞人砺打賭那個人卻不肯收。于是狄寶偷偷把那張卡交給狄爸爸狄媽媽，卻沒告訴他們卡的密碼。他希望聞人砺回來以後可以利用這筆錢讓狄家過上好日子。但他依舊不能跟聞人家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說這件事。
因為說了就代表狄爸爸狄媽媽确實是聞人砺的累贅。
狄寶非常清楚，聞人家的人瞧不起狄家，他們擔心聞人砺在狄家過的不好。這種擔憂甚至跟狄爸爸狄媽媽的人品無關，純粹是因為狄家夫婦所表現出來的貧窮與懶惰。他們擔心狄爸爸和狄媽媽的存在會拖累聞人砺。
回到聞人家這麽久，狄寶已經從親生父母和龍鳳胎的嘴裏知道了聞人砺有多優秀。可他自己卻始終沒能融入這個家。他不知道聞人家的人有沒有把他當做親人，有沒有覺得他的存在是多餘的。是不是也像他一樣，甚至在私底下偷偷幻想過這些事情都沒發生或許更好一點。
他還是狄家的孩子，雖然有一對愛賭錢的父母，每天都過的雞飛狗跳，但他能活的坦坦蕩蕩，開開心心；而聞人砺也依舊是聞人家的三少爺，是聞人家的驕傲。
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所有人都因為他的存在覺得丢臉，所有人都不開心。
狄寶也曾想過，聞人家的人不喜歡自己，或許并不是因為自己哪裏不好，只是因為聞人砺太好了。
狄寶不知道，如果聞人砺處在他現在的處境會怎麽做。
交換聯系方式這麽久，一直不敢打擾聞人砺的狄寶終于忍不住，給聞人砺打了一通電話。
然後他接到了聞人砺的邀請：“你要不要過來找我？”
狄寶：“……诶？”
做完三天的期貨交易，整個大腦都處于放空狀态的聞人砺不假思索的說道：“你不是很好奇拍戲是什麽樣的嘛？既然在家裏住的不開心，不如出來散散心。”
挂斷電話後，聞人砺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終于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手機上的通訊記錄：“……我怎麽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