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仲夏月知道聞人砺一向都很在乎家人。如今讓他親眼看到狄振邦在大庭廣衆下是怎麽罵他這個親生兒子，又是怎麽恩将仇報罵聞人家的，聞人砺一定會對狄振邦失望。
“爺爺奶奶還在家裏等着你。爺爺知道你這段時間拍戲辛苦，讓祝媽做了一桌子菜，都是你愛吃的。奶奶還親自下廚炖了雞湯，說要給你補身體。他們兩位老人家從早上忙活到現在，你可不要讓他們失望。”
聞人夫婦和聞人砥沒有說話，不過看他們的表情，明顯也都希望聞人砺能夠跟他們一起回家。
聞人砺沉吟片刻：“那就先回家吃飯吧。不過我需要給家裏打一通電話。”
狄家夫婦接到聞人砺電話的時候，正在跟鄰居抱怨新找回來的兒子比祖宗還難伺候。
“……不讓我們去見狄寶，還不讓我們賭錢，找個人二十四小時盯着我們，看到我們進棋牌室就報警。送他親生父母去拘留啊……你們說哪有這樣的孩子？”
“我覺得你們家孩子幹的挺好。你們兩個就該被這樣治治。也都四五十歲的人了，有手有腳，幹點兒什麽不好？非要去賭錢。賭的傾家蕩産，家裏窮的連耗子都不稀罕進。”鄰居老奶奶坐在單元樓門口打牌，一邊看牌一邊說道：“我聽說你們這個親兒子是在有錢人家長大的。他養父母對他特別好，一直想讓他回去。你們當親生父母的再不好好表現，小心這孩子将來不認你們。”
“可不是。”另外一位牌搭子順口接話：“你們那親生兒子剛回家，就要給你們還幾百萬的高利貸。小小年紀跑到外地去打工，一去就是一個多月。你們當家長的也不擔心孩子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會不會被人欺負。還有閑心跟我們抱怨這些事。”
“兒子在外面打工賺錢，當老子娘的在家裏繼續賭。你們兩個還有臉抱怨。這是沒長心啊，還是沒人性啊？”須發皆白的老爺子冷哼一聲：“要我說，你那兒子就不該認你們。”
狄家夫婦被老鄰居們你一句我一句，怼的啞口無言。
狄振邦悻悻的站起身，正要離開，手機忽然響了。看着屏幕上的來電顯示，狄振邦莫名感覺到一陣心虛。猶豫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接通電話。
“我回A市了，爸媽和大哥二姐過來接的機。我要跟她們一起回聞人家吃飯，吃完飯直接回新房子那邊住。我把地址發給你們，你們自己打車過去。房門密碼是……”
正打牌的老鄰居們支棱着耳朵偷聽。聽到新房住址的時候，忍不住哄堂議論：“銅雀臺啊，那地方我知道，本市有名的高檔小區。在CBD商圈附近，步行十分鐘就是A大。”
“我記得狄家兩口子剛認回來那兒子，就是A大的吧？”
“那一片的房價，至少得六七萬一平吧？”
“你們兩個還抱怨這兒子不好。又給你們還債又讓你們住大房子，這都不好你們還想要什麽樣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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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人要知足，你們兩個可別不惜福。天作有雨人作有禍，老天爺既然給你們兩個送來一個這麽好的兒子，你們就應該好好珍惜。不就是讓你們戒賭嗎？那也是為了你們好。你們兩個可別放着好日子不過，再把這麽好的兒子作沒了。”
“要說這人吶，不信命都不行。你們說狄家這兩口子，一輩子幹過什麽好事？養的兩個兒子都這麽孝順。狄寶從小就聽話懂事，小小年紀就知道在外面打工賺錢補貼家裏。這個親兒子就更不用說了，這麽有能耐……”
“我兒子要是能有聞人砺一半聰明我就知足了。”
狄振邦耳朵裏聽着老鄰居們贊不絕口的誇聞人砺，忍不住泛酸：“聰明能幹有個屁用？根本沒把我和他媽當回事。這裏才是他的家。他回A市不想着先回家，竟然跑去跟他的養父母團圓……還不是嫌貧愛富！”
老鄰居們懶得跟狄振邦掰扯：“你就繼續犯渾吧。什麽叫嫌貧愛富？人家養父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特地跑到機場接人，還提前準備好了飯菜，這叫有心。你們兩個在幹什麽？”
“一邊看着親兒子替你們還債，一邊住着人家給你們準備的大房子，還要罵人家嫌貧愛富不孝順。我看你們兩個才是端碗吃飯，放下碗罵兒。”
狄振邦不服氣：“我也想去機場接機，我也想給他做飯，我也要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才行。他一走一個月，連個電話都不給家裏打。就知道找人盯着我。這難道就是孝順嗎？”
“不要說他出去拍戲是為了替我們還債哦，興許人家是想當大明星呢？當大明星多好呀，在鏡頭前擺擺姿勢說兩句哄人的話就能賺大錢！再說了，又不是我讓他還這個錢的。是他自己要逞英雄，非要跟人打賭嘛！”
看到這樣胡攪蠻纏的狄振邦，老鄰居們都不耐煩了：“你要是真的這麽硬氣，你就不要拿他的錢還債，也不要去住人家的大房子。”
“憑什麽？”狄振邦眼睛一瞪：“是他自己願意孝敬老子的，老子憑什麽不要。兒子孝順老子天經地義。他要是敢不孝順，那才要天打雷劈哦！”
狄振邦在老鄰居面前口嗨逞威風，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說的每一句話都被人偷偷拍了下來。
“這種人也配當人父母！”孟岩将私家偵探發給他的視頻發到群裏，原本還算安靜的微信群頓時炸了。
【誰都不要攔我，我非得教訓教訓這個不知道好歹的爛賭鬼！】
【這世上怎麽會有心這麽黑嘴這麽臭的爛人，我要把他扔到糞坑裏！】
【說話歸說話，別說這麽惡心的。吃午飯呢！】
【你把這個視頻發到群裏，阿砺知道嗎？他會不會生氣啊？】
【為這種人生氣不值得！】
仲夏月說着，又把這段視頻轉發進了自己的家族群，然後艾特聞人砺：“不要為這種人傷心，我們才是你的家人，聞人家永遠都是你的家。”
聞人砺低頭看着瘋狂刷屏的幾個微信群，默默找到被拉黑的陸文淵，然後把人放了出來，重新添加好友。
不知道在幹什麽的陸文淵秒回；【寶貝需要我做什麽？】
聞人砺無視陸文淵黏黏糊糊的稱呼，默默發道：【上次你說的計劃，我同意了。】
陸文淵微微一笑：【願意為您效勞，我的孔雀大人。】
“你現在是怎麽想的？”聞人老爺子也看到了仲夏月發到家族群裏的視頻。對于大放厥詞的狄振邦，聞人老爺子不想評價什麽，他只關心聞人砺的想法。
坐在餐桌末端的狄寶一臉緊張的看着聞人砺，他也不知道狄爸為什麽會說出那麽傷人的話。
“阿砺，你不要生狄爸的氣好不好？他一定不是故意這麽說的——”
“話都是從他自己的嘴裏說出來的。又沒喝酒又沒吃藥，我看他神智清醒得很。”仲夏月不耐煩的打斷狄寶的辯解：“我知道你跟你養父母的感情好，也沒必要睜着眼睛說謊話。”
狄寶一臉惶恐：“我不是這個意思。”
“算了！”仲文瑛沉聲說道：“都是一家人，不要為了外人争吵。阿砺在外面那麽辛苦，好不容易回到家，就不能讓他開開心心吃一頓飯嗎？”
聞人董事長也說：“那個孟岩，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這種視頻難道不應該私下發給阿砺嗎？”
仲夏月解釋道：“孟岩也是替阿砺抱不平。誰能想到這世上還有這麽不知道好歹的人呢！”
“狄振邦說的沒錯。”聞人砺開口：“他沒求我幫他還賭債，這件事從始至終都是我跟別人打賭，跟狄振邦沒有關系。他也沒必要領我的情。”
狄寶有些不安的看着聞人砺：“阿砺……”
聞人家的人眉頭緊皺，仲文瑛說道：“話也不能這麽說——”
“所以這筆錢，我也沒必要替他們還。”聞人砺自顧自的說道：“錢是他們自己欠的，就應該由他們自己還。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這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
聞人家的人沒聽明白聞人砺說這句話的意思。衆人面面相觑，忍不住問道：“那你現在想怎麽做？”
聞人砺默然不語。他本來是打算替狄家夫婦把賭債還了，然後再讓他們慢慢戒賭。現在看來，狄家夫婦似乎并不滿意他的安排。
那就讓他們自己承擔這個責任好了。
當天晚上，聞人砺約了那位前PJ百貨的少東家見面。聞人砺用拍戲的五十萬元片酬做本金，用一個月的時間在股市和期貨市場加杠杆賺了三千萬的消息已經在A市傳開了。跟聞人砺打賭的另外一位當事人自然也有所耳聞。
“……願賭服輸，”就算心裏面依舊對聞人砺很不服氣，這位前PJ百貨的少東家也不得不承認，聞人砺還是有點能力的：“這是你爸媽跟高利貸簽過的合同原本，還有各種欠條……”
傅顯将一個牛皮紙袋推給聞人砺：“至于他們欠下的錢，你就以銀行貸款利率的四倍打到我的卡裏就好了。我相信這筆錢你已經準備好了。”
“不是我。”聞人砺伸手示意坐在他旁邊的陸文淵：“債務交接的問題，需要二位協商處理。”
傅顯聞言一愣，沒明白聞人砺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聞人砺顯然也沒有跟傅顯解釋的打算。直到傅顯跟陸文淵做好了全部的賬務轉接，聞人砺端茶送客：“你可以走了。”
傅顯看了聞人砺一眼，想說什麽，最後還是一言不發的起身離開。
等到包廂裏只剩下聞人砺和陸文淵兩個人，陸文淵笑眯眯說道：“接下來，就是用這筆債務把你的親生父母送上法庭，申請強制執行。到時候我會以債主的名義，在征得他們同意的情況下，送他們去工地上做工。直到他們還清這筆債務。在此期間，我會找人盯着他們，不讓他們出去賭錢。”
聞人砺不吭聲。
陸文淵笑問：“這個過程可能會讓他們覺得很辛苦，你不會心軟吧？”
聞人砺回過神來：“就算我會心軟，也不會影響到你的決定。”
聞人砺看着陸文淵：“這就是我找你合作的原因。”
他自己不能以債主的名義起訴狄家夫婦。換成他身邊的任何人，不論是聞人家的人，還是孟岩或者六子他們，都有可能因為聞人砺的态度影響到這個計劃的後續執行。
只有陸文淵不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