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燕熙潮率領叛軍破城的那天，皇帝和往常一樣在禦書房坐着，手執畫筆,在低下的畫紙上勾勒出這偌大皇宮的輪廓。他專心致志地低頭作畫，仿佛完全沒有聽到外面傳來的嘶喊，金戈之聲。
砰地一聲,緊閉的房門突然被人撞開。來人正是服侍了皇帝二十多年的老太監,老人連滾帶爬地闖了進來,一下子跪到在皇帝的腳邊。“陛下！楚将軍已經率領叛軍殺進城了！我們現在只有幾千人，抵擋不了多時,不用一個時辰，叛軍就要殺進宮來了！陛下快點逃吧！”
皇帝的手抖了抖,墨汁滴在畫紙上,漸漸浸染、擴大。皇帝擡起眸子看了老太監一眼,“逃？能逃得到哪去？就算朕能走出這皇宮，能走出京城嗎？”
老太監身子癱倒在地上,一時說不出話來。
“朕早就想到了賭輸的後果。”皇帝只說了這麽一句,繼續畫他的畫。
老太監抹了把眼淚,“奴才明白了！那宮中的宮女太監，還有後妃們……”
皇帝閉了閉眼睛，道：“不用勉強。他們想活着就讓他們活下去。”
時間在漸漸流逝，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便有大隊人馬從門外沖了進來，将皇帝和老太監團團圍住。
莊随走了進來，向皇帝行了個禮，态度仍然很恭敬，“皇上，我們将軍請你走一趟。”
老太監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你們休要折辱陛下！除非我死，不準你們傷害陛下一絲一毫！”
莊随只是道：“陛下請。”
老太監氣急：“你們！”
皇帝擺擺手，對莊随道：“你帶我去罷。”
皇帝沒有想到莊随帶他來到了皇後的宮中。
燕熙潮靜靜地站着，看着宮中的一景一物，細細長長的眼眸中是讓人捉摸不透的情緒——這是他母後住過的地方，他的童年幾乎都是在這裏度過的。燕熙潮的目光在皇帝身上轉了一圈，“陛下。”
皇帝本以為自己能平靜地接受這一切，但看到這個陰柔俊美的男人的那一刻，強烈地憤怒還是湧上了心頭。“楚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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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潮搖了搖頭，“陛下，我的名字并不是楚熙。”
皇帝瞪大眼睛，“什麽？”
燕熙潮輕輕一笑，“說起來，你還得叫我一聲爺爺呢。燕清源，你的皇爺爺有沒有告訴過他，他還有一位皇兄？”
皇帝的臉色驟然慘白，“你、你是燕……燕熙潮？”
“你覺得呢？”
“不、不可能……”皇帝喃喃道，“燕熙潮已經死了四十多年，怎麽可能……”
燕熙潮勾勾嘴角，“說起這個，我還要感謝你的皇爺爺，當初若不是他逼死我母後，再将弑父的罪名挂在我頭上，我也許就直接去轉世投胎了，哪可能再次複活。”
“複活……”燕清源對控靈之術了解得不多，但他也知道想要複活一個人條件太過于苛刻，幾乎不可能成功。燕清源沒有想到燕熙潮真的做到了。
燕熙潮點點頭，“你知道幫我複活的人是誰嗎？”
“誰？”
“正是你親自任命的國師。”
燕清源難以置信道：“楚泉？！”
看到燕清源錯愕的表情，燕熙潮感覺很愉悅。“燕清源，這皇位本來就是我的，我只是來取回屬于我自己的東西。這江山還是姓燕。我本不該留你性命，但……”燕熙潮考慮了很久，才決定留下燕清源一條命。楚泉很在乎顏燕清源，他不希望因為這件事楚泉對他的恨更深一層。“只要你寫下禪讓诏書，我便會好吃好喝地供着你，繼續讓你享受皇家的榮華富貴。”
“禪讓？”燕清源冷笑一聲，“難道你還想名正言順地登上皇位？”
“我為什麽不能？我身上留着皇家的血，我才是父皇的嫡子！”
燕清源看着燕清源，喉嚨似乎被什麽堵住了，讓他說不出話來。
“燕清源，看在楚泉的面子上，我留你一條命。你別不識好歹。”
一切都依着燕熙潮的計劃順利地進行着。燕熙潮走進朝堂，看着那金碧輝煌的龍椅——五十年了！他終于回到了這裏！
五十年前，他冤死在一杯毒酒下，心愛的人也因為他而死；五十年後，他帶着摯愛回到皇宮，奪回了屬于他的天下！
“恭喜将軍。哦，不對，或者我應該改口叫皇上了？”楚泉筆直地站在朝堂之上，平靜地看着燕熙潮。
“楚泉……”燕熙潮和他對視着，眼中情潮湧動，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大步走向楚泉，一把把人抱進了懷裏。“楚泉，這天下，還有你，都是我的了。”
楚泉強忍住把燕熙潮推開的沖動，道：“燕清源在哪？”
燕熙潮的身體一僵，放開楚泉，“你放心，我答應了你不會傷害他，自然會說到做到。”
楚泉疲憊地點了點頭。半個月前，他被碧霄國的二皇子交給了燕熙潮，而後被迫随着燕熙潮一路南下，攻進京城。
楚泉不得不承認，面前這個男人強大得可怕，即使自己心機算盡，還是不能在最後贏他一次。
“那……梵音殿呢？”
“一切照你說的，沒有人動了裏面的一人一屋。”
楚泉放下心來，還好飛塵沒有事。
燕熙潮似乎看出來楚泉在想什麽，他捏着楚泉的下巴，強迫他把目光移到自己身上，“你不要在想別人了。”
楚泉平靜道：“燕熙潮，你放我和飛塵走罷。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還留着我幹什麽？我再怎麽說，也為你出了不少力。我能給的，都給了你，包括我自己魂魄。你在我身上，真的已經要不到任何東西了。”
一陣靜默。
“你身上還有一件東西，我一定要得到。”
“嗯？”
“那就是……你的心。”
楚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膛，笑了起來：“陛下忘了嗎？我已經沒有心了。”
燕熙潮忍不住覆上楚泉的眼睛，“你不要這樣看着我，我……”燕熙潮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的心痛。他感覺到楚泉的睫毛在他手心微微顫動，他低下頭穩住楚泉的唇，“你不要走……你忘了麽？我若為帝，你必為後。”
楚泉諷刺一笑，“那陛下什麽封我為皇後呢？明天，還是後天？”
燕熙潮認真道：“我會讓那一天盡快到來。”
楚泉從來沒有相信過燕熙潮說的這句話。燕清源都不能給他的東西，燕熙潮可以？他從不來信。
“我累了，我想回梵音殿。”
燕熙潮緊緊地抓住楚泉的手，“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只要，你別離開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