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拒絕
原本熱熱鬧鬧的氛圍登時冷了下來。哪怕元冉再大大咧咧,可面對喜歡的人,她也會格外敏銳的。
她收了原本的笑,動作變得有些畏手畏腳:“是,是我太打擾了嗎?”
姜鴻沒理,只是沉默地偏過了頭。
姜艾看看姜鴻,又看了看元冉,她的眉頭漸漸蹙了起來。給席衍一個示意的眼神後,姜艾帶着元冉先回了裏屋。
元冉本是無精打采地垂着頭,可見了床頭挂着的紅豔豔的窗花,她驚訝道:“這是你們大乾京城的裝飾嗎?”
我們大乾京城?姜艾覺得這個稱呼有些奇怪,她把那個還沒剪完的窗花拿下來,直接塞到元冉手上:“是和你家鄉的花樣不同嗎?京城裏最近流行鳥獸樣。”
自打姜艾在席衍生辰那日親手做了個玉佩後,她就喜歡上了親手做東西。可偏偏她以前沒學過這些,就只能做些小玩意兒。
元冉拿着剪紙翻來覆去地看了又看,眼裏有着亮晶晶的光:“剪的真好,是夾書裏存放嗎?”
姜艾笑着搖搖頭:“我打算歲除那日和席衍一起貼在窗上去。”
“那,那……”元冉忽然別扭起來,她用手輕輕摸了摸窗花的邊角,猛地低下頭去,只露出了紅通通的耳朵,“我覺得它很适合剪個鴻字。”
姜艾反應了半天,才明白元冉這是想自己親手做一個送給姜鴻的意思。
姜艾噗嗤一笑,她眉目舒緩下來,長發倚落在肩頭,眼裏浮現出清晰的打趣,直把元冉都要笑羞了。
姜艾這才止了笑,她忽然有些感慨。也不知是哪家這麽養姑娘的,心思這般直白易懂,倘若真遇上了不懷好意的人,怕是早被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姜艾勸道:“像剛剛那種情形,你就不要太慣着哥哥,那是哥哥沒禮貌!”
“可是,可是……”元冉覺得自己實在太不争氣,“我一見了他就生不了氣。”
姜艾無奈地扶額。見元冉心情好轉,她們二人才又出了裏屋。
誰知一出去,就見桌上姜鴻早已酩酊大醉,他臉上通紅一片,醉得倒在了桌上,直接睡了過去。
這是怎麽了?哥哥可從來沒有這麽放任自己的時候呀。姜艾有些訝然地看向席衍。
席衍表示這可不賴他:“我沒灌他酒,是他忽然猛灌了自己一杯。誰知他酒量這麽差,我本來想勸他慢點喝,結果還沒勸他就倒在那兒了。”
姜艾有些頭疼,哥哥一向不愛縱酒,所以酒量很淺,誰知今日似乎有什麽心事,竟然直接醉倒了。
可如今這樣的情形肯定是不能再聚了,必須散場了,元冉立時自告奮勇要把姜鴻送回去。
到了府裏,車夫把姜鴻扶回了院裏,元冉忙前忙後着,照顧他歇下,還要為他遞上一碗醒酒湯。
喝醉的姜鴻很安靜,不叫也不鬧,只躺着任由元冉動作。閉着眼睛的他比尋常少了幾分冷氣,就像天邊明月染上了幾分人間溫度。
元冉忍不住坐到了床旁,捧着臉看個真切。
姜鴻似乎比初見時瘦了一些,臉龐又瘦削了幾分,氣質變得更冷硬了。
初見時,元冉因為剛來大乾,換句話說,就是很好騙,被小販宰被老板欺,幸好遇到了姜鴻,把她平平安安地又送回了楊姑身邊。
那時候的姜鴻還不像現在這樣冷,只要元冉巴巴地纏着,他那張冷冰冰的面龐就能刷地通紅,左顧右盼四處張望,看看天上的雲有多白看看地上的螞蟻有多小看看這頁書上有多少字,就是不敢看向元冉。
結結巴巴的樣子別提多好笑了,所以元冉時常惡趣味地欺負他,就想看他慌地失了分寸。
可惜,現在輕易逗不了了。元冉在心裏哀嘆一聲,心疼地看着姜鴻眼下的黑青。
自打回了京城,姜鴻就好像把自己封到了一個冷冰冰的殼裏,他自責于在親人遭難時不在他們身邊,沒有保護好父親,沒有保護好妹妹,所以經常通宵熬夜,硬逼着自己做他以前不熟悉的各種事,下定決心要為妹妹撐起一片天。
元冉用指尖輕輕擦過姜鴻的眉心,軟了語氣:“別太自責好嗎,喜歡你的人看了也會難過的。”
姜鴻本是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可這句話仿佛一把利箭一樣刺破他的夢境,陡然紮進他腦海裏,他頭痛欲裂,忽然想起了早上聽到的路人的話。
半昏半醒間,他沙啞着嗓子:“別喜歡。”
元冉的眼眶霎時間紅了,眼淚克制不住地一滴一滴滴在了姜鴻臉上,把姜鴻的心都燙地一疼。
為人忙前忙後卻得到了這樣的話,元冉終于忍不住沖出了門。
随着重重的關門聲,姜鴻終于醒了過來,意識到了全部。他眼睜睜地看着元冉的身影越跑越遠,漸漸沒了影子,指尖一顫,最終還是沒有追出去。
楊姑見元冉哭着跑進了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立時大為心疼,幾次勸道:“小姐,你就放棄吧。”
元冉用被子蒙住臉,在黑暗裏肆意無聲哭泣,悶聲悶氣道:“可我就是喜歡他呀。”
楊姑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身關上了門。小姐十幾年來錦衣玉食地長大,誰敢欺負成這樣啊。
這姜鴻真是瞎了眼了,竟然放着好好的小姐看不上。若是主子見小姐哭成這樣,肯定要勃然大怒,狠狠罵姜鴻一頓才行。
元冉這一哭就整整哭了一夜。她本想再也不要理姜鴻了,她明日就要走,可是一想想姜鴻對她淺淺笑着的樣子,她就又不舍了。
第二日,元冉沉了沉氣,頂着紅腫的雙眼又來到了姜府。
可是這回,她卻怎麽也見不到姜鴻了。
天冷,她就被仆人好聲好氣地領到了屋裏,暖茶遞了一杯又一杯,屋裏已經熱騰騰的,可元冉的心卻漸漸冷了下來。
她知道姜鴻就在書房裏,她也篤定,姜鴻肯定知道她就在門外。然而元冉盯啊盯啊,書房牢牢緊閉着的門卻始終沒開。
元冉眼中的光黯淡了下來,随着最後一口點心被她慢慢地吃完後,她乖乖巧巧地起身,沒有驚動任何人,終于默默離開了。
錦棋就站在書房裏伺候着。他眼角餘光一直看着窗外,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步履蹒跚地繞過了轉角,連衣擺也漸漸看不見了,只留下了一長串腳印。錦棋猶豫了瞬,走到了姜鴻身邊。
屋裏已經全黑了,都看不清姜鴻此時的神色。姜鴻一直坐得端端正正,也不知他舉着筆舉了幾個時辰的手酸疼沒有,還在一直舉着,看起來十分認真,仿佛錦棋的到來沒有引起他任何注意。
這不點燈哪還能看清書啊?錦棋暗暗一嘆,默默點完燈後,還是躬身報道:“元姑娘走了。”
“哦。”姜鴻手指僵硬了瞬,很快又裝作無事發生。
錦棋忍不住提高了音量:“現在去追還能追到。”
可追上又如何?他現在哪還敢拖累她呢。書房裏沉默了很久之後,姜鴻還是一聲——
“哦。”
自那日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姜鴻身邊都再也沒有出現一個小姑娘的影子。兩人明明住得那麽近,之前還屢屢碰到,可卻始終都沒有再見一面。
姜鴻對此似乎毫無察覺,沒有一絲反應,他只是更忙了,成日裏伏在書案上寫寫找找,似乎永不疲憊。只偶爾從姜夫人那裏拿回屬于他們兄妹二人的東西時,他會仿佛彌補一樣一股腦地親自給姜艾送去。
姜艾幾次剛開口一勸,就見姜鴻已然跑走,仿佛沒聽到姜艾的挽留一樣。
看見姜鴻匆匆回府的身影,有人心思一動,去扒拉來了王媒人。
王媒人收下手中白花花的銀子,大為驚訝:“張夫人,你确定你想定的是姜府姜鴻?”
都這麽久了,姜府的境況應該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呀,這怎麽還有人往火坑裏跳?是,他姜鴻是頂着個解元名頭,是少年英才,可這京城裏最不缺的就是英才了。
你就伸手随便一指,都說不定都能指住哪年的狀元呢。這家族背景就是姜鴻肉眼可見的一處短板。
沒見人席景許公子和姜鴻差不多年紀,都已經是三皇子的左膀右臂了,這姜鴻無權無人脈,成日裏待府裏,你能指望他成什麽事?這潛力潛力,可你也得能闖出來才算得上有潛力不是?
更何況,那姜府內現在還不安歇呢,萬一最後是姜夫人笑到了最後,那姜鴻能有好日子過?看在銀兩的份上,王媒人好心勸道:“我瞧你家姑娘也才及笄,不用急着嫁人,還不如回去好好挑挑呢。”
張夫人的臉一僵。她姑娘的年紀是不急,可她夫君的欠賬再不還可就要命都不保了呀。
再怎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姜府家大業大,總也還能擠出些銀兩吧。張夫人狠了狠心,笑道:“姜鴻少年英才,我呀,就看準他了。”
見實在勸不動,王媒婆也只能道:“行,改日我就替貴府跑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