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陳先生的背景委實不一般,他的祖父是有名的愛國商人,無論名望、地位還是財富在港城富豪圈都算的上數一數二。到了陳先生父親這輩,更上層樓,只是陳先生的父親除了善于賺錢,私生活也是精彩紛呈,紅粉知己無數。

那個時代有錢人一夫多妻在港城是尋常事兒,陳先生是二房長子,在他父親的幾個兒子中,算得上出類拔萃。

陳先生來大陸的時候,一個偶然的機會遇到了任唯年,這中間發生了什麽,報告上寫的很含糊,只說在某年某月,陳先生回港城,身邊便多了一個助理,這人便是任唯年。

任唯年不顯山不露水,卻很得陳先生器重,很快在港城也混出了些名氣。他的履歷資料長長的一大篇,很多事情偵探社甚至無法确定他在其中扮演着什麽角色……就添加上了。

任凝薇看的眼花缭亂,卻很難從中提取到什麽有用的信息,反倒平添了幾分煩躁,她現在的心情也根本沒有辦法耐着性子細細的去理順。

“休息會兒吧。”

程澈端着餐盤走了進來。

她揉揉眼睛,從電腦前站起身。

“好香,你炖了湯啊。”

她有些驚喜。

“這家裏材料準備的很齊全,應該是有人早些時候過來收拾過。”程澈給她舀了一碗:“時間比較緊,也只是簡單的熬了熬,湊合着喝點吧。”

一碗湯下肚,任凝薇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程助,你陪我聊聊天吧,我腦子有點亂。”任凝薇随意的靠在沙發上,揉着肚子。

“任小姐想要聊什麽?”程澈端坐在沙發的另一邊,他收拾好碗,挑眉問道。

“叫任小姐太見外了,你叫我薇薇吧,凝薇也可以。反正現在沒別人,你比我年長,不用那麽客氣,程大哥。”任凝薇說着,自己也将稱呼改了過來,她發現程澈真的是個很有度的人,相處這麽一段時間,這人長的帥,性格好,做事有條理,但是也一直注意和她保持距離。

中肯的說吧,程澈絲毫沒有勾引任凝薇的意圖,起碼任凝薇本人沒有感受到這種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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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薇。”程澈唇角彎彎,從善如流。

“程大哥從什麽時候開始跟着我爸爸的?你這麽年輕,這麽能幹,還什麽都會,一定是吃了很多苦頭吧?”任凝薇眨眨眼睛,滿臉的好奇。沒有人天生圓滑世故,都是生活磨出來的,程澈也不過二十七八,能有現在這般能力,想來也是吃過苦的人。

程澈聽着任凝薇的話,并不意外,這姑娘是個什麽樣的人物,經過今天程澈要是還不知道,他就真是個傻子了。

過了今天,他也很難把再這眼前這人當個尋常十七歲的小姑娘來看。

龍生龍,鳳生鳳,狐貍的孩子養在狗窩裏,也變不成狗。

“我父親是跟在任總身邊的老人了。”程澈坦然的開口:“當年任總在港城,活的很是艱難,我父親和他是兄弟,一起挨過刀的那種。”

“我父母離異,一直跟在母親身邊。大一的時候,任總找到我,告訴我父親去世了,他會供我讀書,直到大學畢業。所以我畢業之後就去了海市,在任總身邊做助理。”

“至于我母親,我有人照顧,她就改嫁了,之後就跟着那家人移民到加拿大,所以很多事情都要自己親自做,慢慢的自然就什麽都會了。”

程澈說的簡短,語氣也很尋常,但是任凝薇不是不解世事的人,很多事光想一想就能明白其中辛苦。

“我爸爸當年在港城,真的得罪了很多人嗎?”任凝薇湯匙攪和着蜜水,語氣帶着幾分忐忑。

“那個時期的港城很亂。”程澈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簡單的來了這麽一句,他頓了頓,又緩緩解釋道:“陳家生意做的大,涉及的利益糾葛也多,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但凡争鬥,總有人要沾點見不得人的東西。”

任凝薇支着下巴,點點頭,這個她懂。

“這位陳先生也是位心胸開闊的人。”任爸知道陳先生很多隐秘的事情,卻還能從陳先生門下全身而退,自己開創基業,除了誇贊任爸能力非凡,那位陳先生也是個了不得的人。

“男人之間的情誼,任小姐怕是很難明白。”程澈并不欲解釋的太多,任凝薇再怎麽聰明,畢竟是個女孩子。

“陳先生真的能把我媽媽救出來嗎?”任凝薇還是難以安心,她看着程澈,目光中帶着充滿了期待。

女孩子的聲音因為一天的緊張疲憊,傳到程澈的耳中,帶上了幾分柔弱的氣息。

此時的書房只亮着幾盞壁燈,柔和的光線灑下,少女的臉上露出毫無防備的擔憂和焦灼,似乎在這一刻,程澈才覺得她像是一個擔憂母親安危的小女孩兒,而不是一個理智冷酷,條理不亂的成年人。從正常人的角度,程澈對任凝薇今天的反應十分的佩服,但是卻也覺得違和。

那份盤踞不去的違和感,卻在此刻被輕輕的撥散了。

他的心中微微一顫,湧上幾分柔軟,語氣也柔和了幾分:“陳家在港城有幾分勢力,任總出面,錢的問題小姐毋須擔憂。”

“我不擔心錢。”任凝薇垂下眼眸,輕輕搖搖頭:“如果那些人只是為了錢,事情倒是簡單。”

程澈抿了抿唇,沉默不言,任凝薇和任總說的話,他字字句句都記得清楚,這位心中的猜測,他自然明白,但是這話他卻不能接,沉思半晌,方才緩緩開口:“您應該多給任總一些信任。”

“嗯。”任凝薇點點頭。

除了選擇信任,她還有第二條路嗎?她羽翼稚嫩,毫無勢力,除了将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還能如何?

任爸給任凝薇的感覺,是個很有厚重感和安全感的男人,她也想全心全意的去信任對方,可是一想到他的這位助理在女性方方面面都那麽游刃有餘,這份感覺就忍不住打了個折扣。就像程澈曾經說過的,那是一個合格的總助應該有的業務水平——可是下屬業務的前提,也是建立在領導需要的基礎上……

“程大哥,太晚了,你回去休息吧。我簡單的收拾一下,也要去睡了。”任凝薇擡頭看了看書房的鐘,已經快淩晨了。

“你早點休息,保重身體,晚安。”程澈很幹脆的端着盤子,站起身來。

任凝薇看着程澈關門離開,她回到書桌前坐下,單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撥弄着鼠标,上下翻弄着文檔——程澈今年二十七歲,他上大一的時候,任爸找到他。

大一,一般是十八歲左右,從現在往前推個八、九年……那年前後,發生過什麽事情?

任爸肯支付程澈的學費,程澈的爸爸對任爸而言,必定不是尋常的情誼,應該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任凝薇心裏湧起些許的好奇,她循着時間線查了一下,卻發現正是八、九年前,任爸正式離開陳先生身邊,回到大陸,自立門戶。

雖說是自立,但是他的事業和陳先生的一些投資,方向上卻也并非一點關聯沒有,事務所給的資料雖然都只是泛泛之論,卻也能夠如此總結。

查資料實在是無聊,任凝薇的眼睛有點澀,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今天太累了,她對任爸的過去已經有了大致的了解,骨架輪廓已經立好,剩下的就是慢慢的填充血肉。

任凝薇關了電腦,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她完全不敢去想任媽現在是什麽情況,因為只要思緒飄過去哪怕一點點,心裏就火急火燎,情緒幾乎無法控制,那種從心底湧上來的恐懼和悲傷讓她難受——她對任媽有感情,即便達不到母女情深,任媽在這個世界上對她而言也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還有一點,她總有一種感覺,如果任媽真的回不來了,那麽她想要躲過死神的鐮刀,保住這個身體的生命,恐怕會更難。

任媽會平安回來的,會的,會的……任凝薇在沙發躺下,閉上眼睛,她都被如此折磨,難以想象原主會是怎樣的煎熬。

天空在下着雨,陰沉的氛圍籠罩着世界,黑色的雨傘下,一身黑裙的少女紅着眼眶,淚珠打濕了手絹,整個人因為充斥着悲傷而顯得格外的柔弱,她的身邊站着程澈,同樣是一身黑色西裝,他攙扶着少女的胳膊,幾乎承擔着她一半的重量。

在兩人的身旁,站着任爸,他的目光緊緊的盯着前方,面無表情,只有抿緊的嘴唇和緊皺的眉頭,洩露出主人內心的情緒。

三人目光聚集之處,是一座墓碑。

墓碑的黑白照片上,女子笑的溫婉端莊。

正是任媽。

任凝薇倏地睜開眼睛,她細細的喘着,額頭有湧出細細的汗珠,頭疼的忍不住皺緊了眉,她強忍着不适,在沙發上摸了半天,方才記起手機被任爸拿走了。

她捂着額角擡起頭,昏沉的燈光下,牆上的時鐘滴答的走着,現在剛過三點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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