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一支金縷曲

晉陽長公主倒是很高興，笑得眉眼彎彎，長公主一對兒女，女兒陸卉，只有蕭明禹一個兒子，而陸峥也只得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便是這陸馨兒，陸馨兒從小跟晉陽長公主一起長大，祖孫感情甚好。

長公主素來明白孫女的心思，便也沒有多加阻攔。倒是蕭明嵘忽然站了起來，蘇半夏眉心挑了挑，有不詳的預感，果不其然，聽到蕭明嵘道：“今早有幸見蘇大小姐舞了一曲，歌美，舞美，人更美，不如，讓蘇大小姐也表演一個？”

他這分明是赤裸裸的報複，說完還朝蘇半夏扔了個挑釁的眼神。此時的熱點立馬又集中在蘇半夏身上，她不過是想安安靜靜地吃個飯，怎麽就這麽難呢？

晉陽長公主明顯已經對蘇半夏有了意見，只淡淡地一瞥了她，威迫十足，蘇半夏回道：“臣女自幼相間長大，粗鄙不堪，怕是入不了各位的眼，我覺得雲小姐溫柔美麗，必然也是舞技超群，不如讓雲小姐來一曲吧！”蘇半夏适時甩鍋。

雲柔倒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她雖然醫術不精，但在琴曲方面倒是頗有自信，以前神醫谷除夕家宴，都是她來表演，出盡了風頭，如今剛到京城，自然想要顯露一番！

蘇半夏不管她的這些小心思，不過是自己不想上臺罷了。

蕭明嵘擺出失望的神色道：“那豈不是與蘇小姐的舞姿無緣了，當真遺憾！”

本是陸馨兒要借着舞技勾引溫琰的，平白冒出兩個搶風頭的家夥，她此時已經氣炸，看到蕭明嵘還同蘇半夏你來我往地互相推辭，忍不住道：“窮鄉僻壤的，能出什麽好曲子？”

她這一罵，同時罵了蘇半夏跟雲柔兩個人，蘇半夏倒是無所謂，雲柔可就不開心了。

“陸小姐，窮鄉僻壤的說不定也有陽春白雪的舞曲，你這般說話，豈非一竿子打死一群人？”

“說你了麽？亂吠什麽？”陸馨兒顯然跟雲柔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不同，若說雲柔是那種要把自己僞裝成聖母的蓮花婊，陸馨兒便是任性的公主病，兩相遭遇，明顯蓮花婊的忍耐力在公主病的陸小姐面前全面崩塌，臉色難看至極。

晉陽長公主有意包庇孫女，兩人對罵，竟也裝聾作啞。

所有人都看着蘇半夏，看她如何做？陸馨兒明顯是在挑釁她，這位蘇家大小姐又會如何面對呢？

在陸馨兒眼中，雲柔是父親政敵的女兒，蘇半夏是情敵，兩個都是不死不休，永不可能化幹戈為玉帛的對象，自然說話一點都不客氣。

蘇半夏笑笑道：“哎，我就說嘛，連陸小姐都看不上，哪裏有我上臺的必要！”蘇半夏順着坡子就下了，這倒是讓陸馨兒有些懷疑，想着她莫不是并不會跳什麽舞，平白找臺階下的吧！她頓時起了捉弄之心道：“雖然我是看不上，但看看也無妨，今天是祖母壽辰，本小姐高興，不如蘇姑娘你就表演一曲？記得，可是要窮鄉僻壤裏的曲子。”

反正那些下裏巴人的舞蹈，跳出來多半都是丢人的，她跳一曲博人眼球的，然後讓蘇半夏狠狠出一回醜，看溫琰以後還會不會喜歡她？

打定了主意，陸馨兒便咬住不放了，繼續道：“今日是我祖母生辰，蘇姑娘不會連着一點面子都不給的吧！”

蘇半夏只得淡笑着答：“那是自然！”

她轉身對身後的芸彤耳語道，“你去一趟東巷，找一個瞎眼的老漢，把這個給他，讓他把東西借我們一用！”她從懷中掏出一枚銅錢，交給芸彤，芸彤知道小姐自有打算，拿上東西便走了。

只一晌的功夫，陸馨兒的舞已經開場了，這是教坊新作曲，名曰《金縷詞》，詞曰：睡起流莺語。掩青苔、房栊向晚，亂紅無數。吹盡殘花無人見，惟有垂楊自舞。漸暖霭、初回輕暑。寶扇重尋明月影，暗塵侵、上有乘鸾女。驚舊恨，遽如許。江南夢斷橫江渚。浪黏天、葡萄漲綠，半空煙雨。無限樓前滄波意，誰采萍花寄取。但悵望、蘭舟容與。萬裏雲帆何時到，送孤鴻，目斷千山阻。誰為我，唱金縷。（注：《金縷詞》，又名《賀新郎》本文引用宋朝此人葉夢得的一首詞作。）

琴聲起，陸馨兒跟着旋律回旋，舞蹈以女子的角度诠釋，以輕柔的舞姿表現一名婉轉而美好的少女，也正是作詞人所懷念的那人，既是詞人的夢中情人，自然是殘花吹盡之時自舞的垂楊，寶扇重尋明月影中的乘鸾女，極盡浪漫美好。

一舞作罷，座衆人自是唏噓不已，不過那些命婦難免有些微詞，這詞中既是唱男子思慕女子，自然有些旖旎的情思在裏面，一個公侯小姐跳這樣的角色，難免遭人非議，不過看在晉陽長公主的面上，沒人提出罷了。

陸馨兒跳罷，目光看向溫琰，只見他撇過頭，含笑地同另一位同僚在說話，竟然根本沒有看她，不覺怒從心起，轉而對蘇半夏道：“蘇姑娘，該你上場了！”

蘇半夏含笑着點點頭，從芸彤身上接過一個包袱，又對晉陽長公主道：“禀公主，臣女所表演的節目不用上臺去，能否在臺下為我置一席？”

“不用上臺怎麽表演？你莫不是要耍賴？”

晉陽長公主雖然寵溺陸馨兒，卻對她多番無理取鬧也有些不耐，便将她招到身邊坐着，命人給蘇半夏在舞臺下置了坐席，蘇半夏打開包袱，裏面竟然是兩個十分精致的懸絲木偶，大約十五六歲的少女，穿着舞裙，水袖翻飛，眉目精致，宛如真人一般。

蘇半夏盈盈一拜道：“此曲名叫牽絲戲。”

牽絲戲在盛京城中并不算流行，而表演牽絲戲的偃師穿街走巷，一般會在鄉野間表演以粗俗故事為主的傀儡戲，成為鄉民們茶餘飯後的一種娛樂，而偃師也借此生存，蘇半夏先前認識一個落魄的偃師，當時他得了重病，來軒和藥鋪看病，蘇半夏見他可憐，免費給他看診送藥，他最後留下了一枚銅錢，說以後可以找他幫任何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