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東海裏番又稱為深海禁龍潭。只因來到裏番,連龍珠的光芒都會被黑暗吞噬,這裏沒有任何魚類藻類，連礁石都少見，連寥寥幾具誤闖的海洋生物的屍骨都被沙土掩埋，算得是東海的禁區,千百年來被關在此處的，唯有敖傾一龍。

清源妙道真君的天眼在裏番亦能視物，雖然發出耀眼的紅光，寧璟卻是看不到的,因此他緊緊貼在清源妙道真君身上，生怕自己一松手就被水流帶走。

“楊戬侬嗚嗚。”

清源妙道真君将寧璟的腦袋擱在自己肩膀上，抱着他一直往前走,即使四周滿是黑暗，他眼中依舊有光明之處。

在裏番唯一一塊石礁上，有一條被鐵鏈鎖住的巨龍，千年寒鐵穿透他的龍脊，将他死死釘在石礁上。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有人前來，巨龍發出一聲龍吟。

寧璟的耳朵顫了顫，從清源妙道真君肩上擡起頭來。一股龍威迎面撲來，寧璟有些不安的将爪子搭上清源妙道真君的肩膀。

“敖傾。”

“清源妙道真君。”敖傾許久不曾開口說話，聲音有些幹澀嘶啞。

“好久不見。”清源妙道真君伸手摸了摸敖傾的龍須。“不知不覺已經千年了。”

“我知你為何而來。”敖傾周身散發出金色的光芒，将周圍照亮，寧璟用爪子揉了揉眼球，便看見碩大的龍頭就在自己面前，一雙大眼正瞧着自己。

敖傾比起敖慕，大上不止一倍啊。

“你的仙氣……”

“太上老君雖然保我仙氣不洩，但我終究仙根已除，龍骨已毀，即使被囚在這裏，仙氣也日漸消散，待我仙氣盡散，便是大限之時。”

清源妙道真君輕輕皺了皺眉。

“無妨，我等到你，已經足矣。”敖傾輕輕動了動身子，鎖鏈發出沉鳴之聲。

“嗷嗚~”寧璟突然感覺到一股十分不好的氣息，發出微弱的叫聲，聽起來像是在乞饒。“嗷嗚嗷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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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要如何嗎？小家夥。”敖傾似發出笑聲。“你可知我留守在此，便是為了這一天？”

“嗷嗚，嗷嗚嗷嗚。”寧璟似乎意識到什麽，從清源妙道真君身上微微擡起上身，兩爪朝敖傾伸去。“苦嗷，蔔嗷。”

“他說不要。”清源妙道真君道：“你莫不是想自尋短見？”

“我已經活了這麽久，不算短見了吧？”敖傾道：“況且，我也只是将欠你的，還給你。”

清源妙道真君還未開口，敖傾突然用仙氣震斷了身上的鎖鏈，鎖鏈寸寸碎裂，他卻也發出驚天動地的龍吟之聲。

敖傾的龍體還散發着光芒，他震斷了身上的鎖鏈，便朝清源妙道真君睜開的天眼沖了過去，在寧璟“嗷嗷”的叫聲之中鑽入清源妙道真君的天眼。

清源妙道真君只覺得眼前金弘交錯，一股強大的仙氣如醍醐灌頂沖刷而下，令他動彈不得。

敖傾的龍吟之聲連東海龍宮亦為之震蕩。

東海龍王略微一頓，便道：“清源妙道真君呢？”

敖聽心：“他不是先回房了嗎？”

“是那個小婢領他回去的？”

衆龍這時候才想起由于讨厭清源妙道真君的天狼犬，他們竟然都沒有想到吩咐下人領清源妙道真君回去。

敖昕坐不住了，他直接站起來沖了出去。

“站住。”東海龍王叫道：“你要去哪裏？”

“這是三弟的叫聲。”敖昕伸手一抓，将自己的兵器召了出來。“我要去禁龍潭。”

“大哥，我與你一同去。”

“慢着。”

“父王！”敖昕道：“我們好不容易才保住了三弟的命。”

“……我與你們一道前去，聽心，你即刻上天庭向玉帝禀告，就說清源妙道真君闖入東海裏番，玉帝自有定奪。”

“是。”

……

長安城的街道，叫賣的小吃，還有一個身着白袍的俊美男子，正是敖傾。敖傾手執木扇，一搖一擺穿梭在各色小吃之中，這是他第一次離開東海龍宮，到人間來游玩，見什麽都新鮮，連糖葫蘆都能讓他睜圓了眼睛。

一個穿着花裙的女子從他身邊擦身而過，他突然抓住那女子的手。

“姑娘，自重。”

“你抓着我的手，叫我自重？”女子擡起臉，露出一張傾城絕代的面容。

饒是敖傾在東海龍宮見慣了美人，也不禁為這位女子的面容心口一動，微微松開了手去。女子的手有如凝脂從他手中滑走，留下銀鈴般的笑聲。只一愣神，那女子已經被長安洶湧的人潮淹沒。

敖傾：“……我的玉牌……”

畫面一轉，一座二郎神廟之中，傾城的女子将玉牌拿出，挂到二郎神像的三叉戟上。

“嘿嘿，這玉牌不錯吧？是上等的貨色。”她一屁股坐到二郎神腳下，道：“送你當定情信物吧？”

“不過是個資質尚可的妖精，爾敢動我龍宮的玉牌？”敖傾一腳踏進二郎神廟，喚出自己的兵器指向女子。“竟然還亵渎真君神像。”

“嘻嘻。”女子的手搭上神像的腰側，一翻身就坐到了二郎神像的肩膀上。“你跟楊戬很熟嗎？”

“你……你究竟是誰？”見女子不僅不懼東海龍宮，連對待二郎神的神像都如此放肆，敖傾又急又氣。

“我？我不過是個小小的精怪。”女子抱住二郎神像的臉，輕輕吻了一口他的臉頰。“這是我的主人。”

如此放蕩不堪的場面敖傾倒是第一次見，連拿武器的手都在抖動。

“你……”

“嘿，你的臉都紅了。”

敖傾抿了抿嘴。“我從未聽過真君圈養寵物，你休得對他放肆。”敖傾說罷就要攻上來，女子不避不閃，任由敖傾的武器朝自己猛刺過來。二郎神廟中仙氣一蕩，敖傾的兵器在女子面前停了下來。

敖傾：“……真君？”

清源妙道真君的身影出現在女子身後，他一手攬住女子，一手捏住敖傾的兵器。

“敖傾，這是我的東西。”

“嘿嘿嘿。”女子捧住清源妙道真君的臉，在他臉上印了一口。

敖傾的臉頓時紅得像猴子屁股。

“她是誰？”

“他是璟兒。”清源妙道真君道：“是天狼犬。”

敖傾的吃驚都寫到了臉上。“天狼犬如何能化形成人？”

“不過是用了幻術而已。”

敖傾上下打量這條叫做璟兒的天狼犬，璟兒朝他擺了個鬼臉。

那是敖傾初次與璟兒見面，卻在敖傾心中留下情根，待他發現自己對璟兒有不一樣的心境之時，早已情根深種，且開出了不可拔除的花來。

……

這是敖傾的記憶。

清源妙道真君抱住了腦袋，寧璟從他身上滑落，十分擔憂的看着清源妙道真君坐倒在地，額間的天眼一閃一閃。

“嗷嗚嗷嗚。”

在敖傾的記憶中，那一天彙集在天界的混沌之氣猶如盤古開天辟地之時，強大得令人望而生畏。他獨自跪在誅仙臺上，聽着父王與衆仙對他的謾罵，最後由玉帝下旨，剔除他的仙根，拔出他的龍骨，在誅仙臺上受魂飛魄散之刑。

“不……不要……”清源妙道真君渾身都冒出冷汗，痛苦得連臉都要扭曲。

“嗷嗷，汪汪。”寧璟用狗爪子刨了刨清源妙道真君的身子，清源妙道真君卻毫無所覺。“楊戬汪汪，楊戬嗷嗚汪汪！”

清源妙道真君仿佛身在誅仙臺上，忍受着刑罰帶來的痛楚，連要緊牙關，将叫喊封在口中也做不到。

看着清源妙道真君痛苦□□，寧璟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他“昂昂昂”幾聲，身形突然漸漸變大，又化成了人形。他直接壓到清源妙道真君身上，用手掌拍打清源妙道真君的臉。

“楊戬，晴晴，楊戬，請請！”

……

敖傾忍受了剔根去骨之痛，連人形都無法保持，化作原形癱倒在誅仙臺上。

玉帝問道：“敖傾，你若是将其下落說出，我可還你仙根龍骨。”

敖傾沉默不語。

玉帝道：“既然你如此執迷不悟，便休怪我無情，行誅罷。”

“不要！”璟兒突然沖上了誅仙臺。

“不、不要……”敖傾的牙關都在打顫，聲音游若細絲。“不要……”

“龍珠是我盜的，琉璃燈是我搶的，盤古斧與昊天鏡也是我拿走的，連二郎神也是我綁走的，你們要誅就誅我吧，這一切與敖傾沒有任何關系。”

“哼，區區一條天狼犬，爾敢如此放肆。”玉帝氣極敗壞，拍斷了座駕的扶手。“将你送上誅仙臺，都太過便宜了你。”

“不要，快走……”敖傾看着璟兒，璟兒臉上淚痕滿布，雙眼卻是堅定無比。

“天道不公，天理可違，即使你們今日将我打得魂飛魄散，只要這五樣東西還在，就一定還會有人如我這般。”

“璟兒……”

“敖傾，謝謝你。”璟兒轉過臉來，“你即使落到如此田地，也願意維護于我，但是我終究辜負了你。”

敖傾扭動了一□子，卻只得來萬頃劇痛。

“我不會死在他們手中的。”璟兒說罷，便自懷中取出一團紅火來。

太上老君一見，吃驚無比。“那是清源妙道真君的天眼！”

璟兒化為犬身，那團紅火頓時便點燃了她的毛皮。

“敖傾，我欠你良多，如今唯有将這條命賠給你……”

“不、不要……不要！”敖傾劇烈的晃動着身子，誅仙臺上的鎖鏈卻将他牢牢捆住，只能眼睜睜看着璟兒連魂魄都熔煉成丹藥。

……

“不、不要！”

清源妙道真君猛地睜開眼睛坐了起來，寧璟正拍着他的臉，冷不丁腦袋撞上清源妙道真君的，然後往後倒了下去。

“嗷嗚！”

清源妙道真君喘了幾口氣，才意識到自己方才陷入敖傾的記憶之中。

“楊戬嗷嗚嗷嗚。”寧璟爬起來撲到清源妙道真君懷中，眨巴着可憐巴巴的大眼。

敖傾的氣息已經全然消失在東海，恐怕日後再也感受不到。

“楊戬嗷嗚嗚。”寧璟見清源妙道真君沉默不語，便用腦袋去蹭他的脖子。

清源妙道真君輕輕捏了捏寧璟的後頸，将他拉到面前，語氣雲淡風輕。

“你又拍我的臉？”

寧璟：“……嗷？”你說什麽？聲音太動聽我竟然沒有聽見。

“打……”

“大膽二郎神！”敖昕的聲音回蕩在東海裏番。“你竟然弑龍？可知自己罪大滔天？”

作者有話要說：小虐怡情~~【瞧我親媽的面龐】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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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們的地雷，麽麽噠，揮淚，我會努力加油更新以報答你們的

請告訴我你們不是手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