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舅舅（二十八）

白梅花瓣緩緩落下，眼看着就要墜到棋盤上，被一只手橫撈住。

重黎打開手心，瞧着嬌柔的花瓣，擡頭笑道，“怎麽，錦儀，你看棋也會看得入迷？”

“并不是……”女生輕柔細微，似乎還有些發抖。重黎微微一笑，也不難為她，只是對着坐在對面的人說到，“陛下，你來我這草木園，可是吓得我滿園花草都不會開花了。”花錦儀本身就是頭頂這株白梅樹，因為重黎喜歡花開的樣子，她便是千年不改的開着滿樹白梅。

玉帝看了青年一眼，只道，“你從東海來？”

“我從花果山而來，順帶把化形術交給了猴子。”知道玉帝要問什麽，重黎也不繞路，“你那外甥，半路上已經将敖烈攔了下去，這回你不用擔心他為難了。”

“早些遲些，戬兒都要受難。”玉帝感嘆了一句，哥哥不容易做啊，特別是手上握着權的哥哥，總是各種兩難，自己當年都頭大的事情，更何況是軟心腸的楊戬。

“光記着楊戬，你怎麽不想想楊婵，好歹也是你外甥女。”差別對待不要太明顯。

“哼，她，自作自受。”和自己那妹妹一樣，生怕天庭無事專程給自己找麻煩的。

“好吧，的确，身為地仙私自與凡人交合，修為虧損不說，違背了天條，那幫子老頑固追究起來，你打算怎麽交代？”玉帝雖然執掌三界，可是上面還有三皇五帝看着，四方神祗瞧着，若是不以天條循例下旨，妄自論斷，就是玉帝也說不過去。

“我要交代什麽，若是出事，誰的問題找誰便是。”自己總不能自己跑出去跟衆仙們說，啊，現在華山三聖母偷偷在下面結婚生孩子了，對象還是個凡人，我們像當年弄死我妹妹一家那樣弄死我外甥女一家吧！

“嗯，楊婵私自婚配，當上斬仙臺；劉彥昌身為凡人，不入天條管理；但是劉沉香卻是人仙私配的孩子，當誅；楊戬瞞而不報，連帶削職降罪，兩千雷劈是少不了了；再到八部廣力菩薩，與楊戬同罪，但是身在佛門，應交由如來佛祖處理。陛下你覺得繼續放任下去，該由誰來上奏此事？”重黎笑呵呵的将罪名羅列了一番，玉帝什麽都知道放任這麽久，肯定也不是為了讓楊氏兄妹伏罪這麽簡單。

“重黎，你覺得天條，可是毫無錯漏？”玉帝捋着胡子，說出這麽一句話。

重黎臉上笑意更勝，“錯漏不敢說，卻有改進之處。人間例律每因世事改換而生變，千百年來換了千百次，天界例律卻從伏羲女娲率衆神登天以來未曾變更。”

“既然你也說有需要改進之處，那你以為，若當修改天條，應該如何修改？”

“要不要修改天條，現在我覺得不需要，衆仙家也覺得不必要。”重黎笑着把鍋抛回去，想叫自己提出修天條麽？得罪一大把神仙還沒好處的事情，他才不幹，給你跑個腿幫個忙也就算了，這種給西王母添堵的事情，“我還沒有愛惹麻煩的毛病。”

“若是太子長琴不在你身邊，若他和你的關系僅僅止步于侍仙，你也不會想到要修天條麽？”

重黎的手抖了抖，若是叫他放開身旁之人，若叫他得到再失去………重黎緩緩開口，“若我和長琴的關系僅僅只能是侍仙，我願再入輪回，只求能與他同世而生。”

“我還以為你會帶着他遁入妖魔界。”

“我若去了，族人當如何？”重黎乃太古大神，屬高陽氏，黃帝後人，玄帝颛顼之孫，可謂天庭大神後裔，他若是入了妖魔界，那些位列在天庭諸神以上的族人衆神，尚且健在的大神又該如何？

“修改天條，你要能讓西王母諸神同意，代價不是血流成河，也是萬千魂魄損矣，我重黎，斷不會為一己私情，将黎民百姓拉入浩劫。”重黎咬咬牙，臉色有些蒼白，所以當初知道長琴堕入輪回卻不得往生，他寧願一人托生，而不是直接去修改當年的判詞。

“天條若是不改，往後遺患千年，終有一日會讓入仙道的人反叛。”玉帝心中自然是明白，重黎和楊戬和劉沉香都不同，他本就是衆神之一，他也有其他的辦法達到自己的目的。現在天庭人人都知道重黎和長琴是怎麽樣的關系，卻無人敢過問。但是人間三聖母和劉彥昌就沒那麽好的運氣，其他修仙人，也沒有這麽好的運氣。

“光憑劉沉香和東海四公主這幾個人，加上楊戬，也絕不能讓西王母低頭。”重黎知道玉帝所想，天條陳舊，已經到了必須要修改的時候，即便現在不改，拖得了十年，百年，拖不到日後衆仙反目的時候。

“所以，與其讓一個毫無頭腦，亂沖亂撞的人直接将天庭連帶着天條一起砸壞，不如讓一個頭腦冷靜，步步為營的人來主持。”玉帝沉吟一聲，沉香不過是個引子，想要殺了沉香，乃至将敖聽心一并殺了，也不是什麽問題，但是留着他，日後或可引起天庭震動。

“是啊，你只要放着不管，自然有人會去聯系沉香，如今敖聽心在照顧他，楊戬已經将楊婵關押了起來，餘下的，只要讓更多人站到沉香一方，讓他們帶着沉香來天庭鬧一番，叫西王母知道天條不可不改便好。”這計劃也是好，只是，“如此一來，楊戬必将承受兩方壓力，你也不能明着幫他，你可忍心就這麽看他被一群人誤會？”

“起碼，敖烈會幫着他。”

“敖烈會幫着他，也就是說孫悟空會幫着他，有了這兩個人明裏暗裏幫着他，加上楊戬的才智，應該不會太難。”重黎不禁有些佩服玉帝，能把自己最喜歡的外甥拿出去放餌，要的可不只是計算，更有胸懷天下的魄力。

“你不妨猜猜，會有多少人幫着沉香。”玉帝說話語氣還算溫和，手中瓷杯卻化作齑粉不及飄散便如白霧一般飄散了去。

重黎揮手揚起一陣清風吹散眼前的白霧，玉帝也是夠狠，這還沒開始就開始心疼了，還決定把楊戬放出去，誰叫楊戬心裏只有他妹妹呢，只道，“沉香要想劈山救母，一定會跟楊戬對着幹，有東海四公主幫他，肯定會牽扯到多管閑事的慈航道人，慈航道人都管了，豬八戒沒理由不參合，再往後，看管神斧的昆侖老人也要進來……這些倒不是什麽問題，只怕沉香不光是搗亂了人間和神間，要是鬧到了地府，放出了惡鬼，現在柏楊不在，誰來處理？”

“柏楊……柏楊到底為什麽要下凡？”這一茬還沒解決，又提出來一個頭疼的問題，柏楊本是地府判官，在地府行事八百載，斷案累牍，從未有過缺漏冤案，以致于有一筆一功德的傳說。唯一從判官升任到天庭理命司之人，當時升官還是和後土娘娘争執了一番才把人要來，有他在，神仙輪回下凡處理起來都方便了不少，但是前陣子柏楊不知道腦子怎麽想的，非要下凡再入輪回。

“柏楊怎麽想，肯定有他自己的注意，在地府八百年，閱人無數，他恐怕早就看透了。”判官能做八百年也就柏楊一個，只是他不在，理命司也就沒了，三分成了現在的理命司輪回司宣神司，結果三司加起來，處理事務還沒一個柏楊來得好。

“也許，是我多慮了。沉香只要能取得神斧，在慈航道人的幫助下來到天庭，你叫王母出面應對就是。楊戬肯定會安排好。”重黎笑了笑，此事誰都知道勢在必行，誰都知道必須有人來做，但是誰來做，誰都要付出極大的代價，要明面上和天庭撕破臉，其中要承受多少，不言而喻。

“是不是因為柏楊不在，陛下才想起來和我說這些？”重黎想了想，似乎柏楊走後，玉帝的麻煩事多了許多，到自己這裏來的次數也多了許多。

“自然不是，我只是想怕戬兒……”雖然讓楊戬去做這件事，但是無知莽撞的小兒和時刻準備看戲的西天法堂，要楊戬站出去，他還是有些擔心。

“他自由打算，便是他死了，你也能救回來。”重黎哼了一聲，你也有怕的時候，明知道楊戬要做什麽，也不阻止，那就忍着吧。

“你的清和宮……”似乎空了許久？

“清和宮晗明殿借給你可以，但那是我的本宮。”這麽玩下去楊戬的司法天神職位肯定是保不住了，畢竟西王母把他推上了這個位置，倒是究起責任來，一定會撤職，說不定楊戬也會成為天庭的罪人，自己反正常年都在草木園，借給玉帝放放楊戬倒不是什麽問題，可是說到底也是他的本宮，要是叫什麽凡人菩薩跑過去，他可沒什麽好脾氣。

“你放心，憑你能叫天地兩分的本事，還沒人敢闖清和宮。”有了重黎這一句話，他也就放心了，起碼不管到了什麽時候，都能給戬兒找個安全的去處。

作者有話要說： 舅舅們真是為外甥操碎了心！